夜色悄然,清殊的眼眸清亮,里头沉淀着思考时的冷静。
与其做赔本买卖,何不就顺势进宫走一遭?便是龙潭虎穴,她也未必就闯不过!
作者有话说:
滴,妹妹成长线即将开启一小段新副本。
晏徽云:勿cue,很烦。
晏徽容:关于我闺蜜成了我妹的陪读,还充当我的绯闻女友最后变成我嫂子这件事。
第96章 说服
◎妹妹哄姐姐啦◎
知道清殊决定进宫, 清懿只当她是逞一时之气,并不在意。寻思着拘她两日,这心思便也歇了。
谁知曲家四姑娘这回的主意极正, 她明面儿上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动弹,背地里却熬了两个大夜, 直到次日一早交出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论文”。
清懿捻起纸张一看, 只见标题赫然几个大字:《论曲清殊入宫侍读的利与弊――以四个方面实际情况推测为例》
清懿有些意外, 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清殊, 揶揄道:“怎么?还没改主意?”
少女垂着头,扭扭捏捏地绞着衣袖, 小小声道:“昂。”
清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收起打趣儿的笑, 沉默片刻才道:“当真?”
清殊也缓缓抬头, 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我并非是说气话。细想想, 入宫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陪乐绾郡主读个书嘛?”
“一则,入宫的侍读那么多, 哪个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都是有来头的官家女, 再有不好相与的主子,也不敢随意打骂我们。再者,永平王妃向来喜欢我, 自然也会看顾我一二。姐姐也别往坏处想,没的吓着自个儿。”清殊上前挽住清懿的胳膊,歪坐着没个正形儿, “而且, 姐姐不是总发愁我没规矩嘛?现在正正好把我送去接受教育, 岂不美哉?”
“又在混说!”清懿“啪”地轻拍了妹妹一巴掌,肃着脸道:“我要你学规矩是这个意思?在家时不听你说要学,现在倒想去那个鬼地方学?你休要再提一个字,究竟我是不允的。”
瞧见姐姐脸上的不悦之色,清殊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清懿冷着脸扭过头去,顺势把袖子扯开,不许她揪。
清殊从善如流地绕到她身前,又揪了揪她的袖子,可怜巴巴抬头,“姐姐,好姐姐。我晓得你心疼我,怕我去了那等叫天天不应的地方会受委屈。可是……我也心疼你啊。”
“你这些年是如何殚精竭虑,我都看得分明。你不愿我受罪,我也不愿要你为我付出太多不应当付出的东西,尤其是你所经营的一切。就像数年前,你问我想不想去学堂念书,你可还记得我是如何应你的?”清殊问。
清懿眸光微动,却沉默着没有答话。
“我说,倘或你使了十足的气力供我上学,我必不能呆得安心,少不得日日惦记着对不住你。”清殊复述这段话,不由得想起那时的情景。
初入京城的两姐妹,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傍身的根本。
在那时候的清殊眼里,姐姐虽然胸有丘壑,可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少不得要在继母的手底下如履薄冰的过上几年。所以听到姐姐想供她上女学,她便插科打诨地混了过去。
如今也是这样,她原想用同样的方式打消姐姐的念头,可没想到姐姐这回却格外坚决,难以动摇。
没法子,清殊只能坦白心里的念头,平铺直叙道:“这一回我也是如此,姐姐若是动用了根本为我抗旨,那我无论如何都安心不了。你疼我心之切,也当晓得我疼你之心切。”
清懿微抬眼,目光复杂,却仍然没有说话。她单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聪慧如清懿,又怎会不明白?妹妹瞧着没心没肺,实则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她看似顽劣胆大,行事却有章程,自小到大,从没有真正闯下不可挽回的祸事,叫她为难。
可越是如此,清懿心里却越不好受。
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椒椒,你可以任性一些。”
清殊微怔,旋即缓缓绽开一个笑,软声道:“我还不够任性吗?姐姐容忍我诸多离经叛道,已经把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如若我身上有一百种好,那九十九种,都是你带给我的。所以,我现在的选择,也是不失为一种任性。我任性地想要自己去面对一些未知,不想带累姐姐。”
清懿这些年早就炼就了冷静的心肠,鲜少有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可就在此时,看着这张阳光明媚的小脸,她心里泛着些许酸涩,她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眉头微蹙:“你当真想好了?不后悔?你可知道将来或许有的变数?”
清殊坚定点头道:“我想好了,也不会后悔。至于变数,我实则已经琢磨了许多,姐姐不妨看看我的‘论文’!”
“论文?”清懿狐疑地将目光投向被丢在一旁的纸张,重新捡起来看。原以为那是一堆凑数的鬼画符,没成想还真有点意思。
清殊一面解释道:“我想过了,入宫最大的麻烦就是两件事。第一,兴许会有不长眼的对我起求亲的心思,宫里贵人位高权重,便是不愿也不好随意驳斥。这个倒好办,我只叫晏徽容替我遮掩一二,有他这个永平王世子挡在前头,旁人也不好随意招惹我。第二,姐姐无非怕我性格刚烈,闹得不好就得罪人,这个我也想过,究竟是在外头,我行事自然收敛,也不至于蠢得给人当靶子。”
清懿细细看过“论文”,品出里头是有章法的,这才相信妹妹不是冲动行事。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做到十足的安心。
“你都周全到这样的地步,我还能说甚么?只能应准你。”
清殊眼前一亮:“姐姐允了?”
清懿皱着眉,叹了口气,“嗯,允了。”
清殊猛地抱住姐姐,使劲儿晃了晃,瓮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清懿回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沉默许久才道:“我要的好,是怎么进去,怎么回来的好。椒椒,你记住了,无论甚么境地,无论甚么时候,你都可以反悔。届时,你不必考虑任何不相干的事情,明白吗?”
清殊眼圈忍不住一红,使劲儿点头:“嗯。”
―
既然决定接旨,第二天一早清殊便回了学堂。
消息不胫而走,相熟的同窗纷纷前来问候。
清殊应付完盛尧,就接着哄许馥春,然后被众人逼迫着发誓,绝不会因为进宫读书就忘了她们,如有违背,来世做个乌龟王八蛋!
指天画地,七手八脚地发完一堆的誓,清殊累得汗都出来了。
就在她以为一切料理妥当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更难搞的人要哄。
作者有话说:
晏徽云: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Ps:我,当代劳模!(拍胸脯)(昂首挺胸)
第97章 梅子
◎妹妹的新旅程◎
真到进宫那日, 倒没有清殊想象得排场煊赫。
有皇后身边的内监前来宣旨,然后依次接各位姑娘上马车。
清殊随身带着彩袖收拾的小包袱,挥手向家人告别:“都回去罢, 不必再送。还有彩袖你别躲了,我都看见你掉眼泪了, 哭甚么, 等到放旬假我不就回来啦, 又不是再不得见。”
彩袖恼羞成怒, 瞪她:“呸,谁哭了?我那是风迷了眼睛。”
清殊笑了笑, 不由分说地冲上去抱住她:“好了好了,是我看岔了, 我们夜叉娘子怎么会哭呢!下次我回来, 记得给我留好吃的,我要砂锅煨鹿筋。”
被她一打岔, 伤感的气氛烟消云散。
彩袖忙推开她:“去去去,书读好了才有的吃。”
她嘴上虽凶,手里却不住地往包袱里塞吃的, 清殊的包袱都要满出来了。
“不知道的以为是去哪个山里化缘, 要带这么多吃的。”清殊哈哈笑,又转头挨个抱了抱家里的姑娘。最后停在清懿面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姐姐我走了,你在家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不许糟蹋身体, 我回来也要检查的!”
清懿轻笑, 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好,你也是。我们不在你身边,也不能让你带个人去,一切只能你自个儿应付。”
短短几步路,叽叽喳喳依依不舍小半刻钟,直到内监咳嗽两声,暗示不能再耽搁,清殊才放下车帘,告别了众人。
比起贵人们的仪仗,接送小侍读的车队实在不值一提。
清殊难得守着规矩,不曾往窗外探头。下车后,她同其他侍读们排成一列,由内监领着前行。
四个侍读,加上围随着的宫人,队伍足足有十数人。饶是人多,却丝毫不见喧哗笑闹,甚至于安静得可怕,耳边唯余细碎的脚步声。
途中偶遇一列华贵隆重的仪仗,领头的内监示意她们靠边避让,清殊慢了半拍,险些被前边的人绊倒,还好有宫人及时扶住,并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要下跪。”
于是,清殊只来得及看见华盖顶上绣的金线云纹,和那肃穆而立的两排侍从,就被拉着跪倒在地。
直到整列仪仗过去,也不过片刻功夫,清殊却觉得无比漫长。
也许是膝盖下的青石砖太过冷硬,也许下跪的角落太过逼仄。总之,清殊只知道,她并不喜欢匍匐在地,仰望他人的感觉。
队伍重新前进,领头的内监终于施舍般的开口道:“那是近日得宠的丽才人,姑娘们虽在宫里念书,并不同后宫打交道,可也要警醒着。毕竟令霞宫也在后宫之中,还请姑娘们行事仔细,莫要得罪了贵人。”
清殊以前看电视剧,隐约记得才人并不是很高的位份。可是即便这样一个小才人,也是她们不能轻易得罪的。而偌大的宫苑里,有着数不清的主子,即便她们在宫外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在这里却渺小得不值一提。
待瞧见一处庄严的宫殿,已是两刻钟以后。
不大出门的姑娘们俱都累得喘气,却不敢慢了半步,生怕错了规矩。
领头内监脸不红心不跳,睨着她们道:“姑娘们留步,待我通报娘娘。”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内监一去不复返,余留她们在原地顶着日头暴晒。
饶是清殊身体底子好,现下也吃不消。更遑论另外几个真正娇弱的官小姐。
有个瘦弱的晒得脸通红,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两句。一旁肃立的宫人立时道:“慎言。”
霎时间,众人噤声。
清殊循声望去,只见那宫人就是方才扶住自己的那一位,她也同样承受日头暴晒,却丝毫不见异样,端庄持重得像个假人。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瘦弱姑娘身子一软,差点晕倒,清殊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小姑娘们骇了一跳,骚乱了片刻。可她们被三令五申要谨言慎行,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清殊同样犹豫了,但是她看到姑娘那虚弱的模样,心里实在绷不住。
“姐姐们可否再进去通传一声?倘若娘娘有要紧事不便接见,那我们就先行安置,择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宫中一言一行皆有规制,还请姑娘见谅,我们不能代为通传。”另一个宫人接口道。
清殊眉头微皱:“法外尚且容情,这个姑娘尚且不知是甚么病症,瞧着这副模样,万一有个好歹岂不罪过更大?如今也并不是劳动姐姐们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费多大功夫,只是通传一声,又有何难?”
这话一出,众女心头的不满也被勾起,她们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贵女,即便在宫里也不能被随意折辱罢?
宫人们垂着头并不应声,还是那副假人般的面孔。
“好,你们不去,那我去。”清殊的心不断往下沉,她神色渐冷,豁然站起身。
一只手却突然拽住她,清殊回头,见是那个熟悉的宫人。
她缓缓抬头道:“姑娘止步,我去。”
此话一出,先头接话拒绝清殊的宫人脸色一变,低声喝道:“汐薇!你还不长记性!”
名唤汐薇的宫人并不理会,径自踏入宫门。
清殊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
再次通传果然有用,一个年迈的嬷嬷笑着迎出来,亲切道:“怠慢诸位姑娘了,皇后娘娘正在接见太子妃、王妃还有郡主世子们,满屋子的人,并不曾瞧见报信的。倒难为姑娘们在日头底下等,快些进来!”
清殊冷眼瞧着,这个嬷嬷虽和蔼,周边的宫人却越发谨慎,头都不敢抬,可见她身份尊重。
既然有她相迎,就说明汐薇见到了主子,可为何不见她和那内监的人影呢?
清殊挂记着这档子事,没留神就跟着队伍踏进宫门。
这一路的雕梁画栋,奢丽豪华,饶是清殊自诩见过世面,也不由得咂舌。原来这就是举一国之力供养的天家富贵,难怪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想要进宫。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没来得及看清上首一圈的人影,清殊便跟随着众人一齐行跪拜礼。头还没有抬,就又要接二连三地拜太子妃、王妃、郡主……
等行完一圈礼,清殊的脑瓜子都晕乎乎的。
“平身。怀佩,给这些孩子们赐座。”
皇后年近花甲,却保养得宜,看不出老态。她眉眼带笑,像是寻常人家慈祥的祖母。
“本宫的泰华殿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往后你们都在宫里读书,令霞宫离得也不远,只管时常跟着郡主们来这玩。”她和蔼道,“有几个孩子我都认得,只有乐绾的侍读、那曲侍郎家的小女儿我不曾见到,可否上前来,让本宫细瞧瞧你?”
清殊微怔,旋即很快地反应过来,缓缓走上前:“回皇后娘娘,臣女正是曲家行四的女儿。”
皇后细看片刻,笑道:“你家里好福气,有四个女儿。那你闺名换作甚么?可有小字?”
“臣女闺名清殊,清从姊妹的辈分,殊乃独与众中殊的殊。”清殊垂眸答道:“臣女尚未及笄,不曾有正经的小字。只有家中长姐亲取的乳名,椒椒。”
“椒椒?倒是颇有意趣的名儿。”皇后不知想到甚么,侧过身同淮安王妃说笑道:“云哥儿幼时被你扮作小姑娘,不也取了个小名,话到嘴边儿,倒想不起来是哪个字了。”
淮安王妃笑道:“母后休提,再说他就要恼了,保管十天半个月不踏进宫门。”
王妃郡主们开始揪着往日的趣事说笑,和乐一团。
被忘记的清殊悄悄退回原位,只偷偷抬眼环视一圈,最后锁定在左侧首的位子上。
没料到,那人正懒散地单手支颐回视,目光没有挪开半分,仿佛在说:我倒要看你几时能发现我在这里。
清殊脑子一麻,赶紧低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悄悄抬眼望去,结果那人还是不闪不避,只是神色有几分不善。莫名的,清殊觉得自己又读懂了他的意思:躲甚么躲,怂包。
无言间,火气腾地上头,清殊狠狠翻了白眼:滚,不稀得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