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上:王爷请自重——浮笙【完结】
时间:2024-01-03 23:07:33

  “画画不用色彩?要么是有自知之明,上一个绿队的画作着实惊艳,这怀庆府的圈子我也算熟悉,能比得过刚刚那位的,除了岑夫子或许只有邢家的那一位了。”
  “你说莫不是在京里给太子讲学的邢太傅吧?邢太傅师承岑夫子,学位那是实打实的,诗集都有五本了,只是好像还没见过他曾有画作传世?”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邢太傅画的画从不示人,只自己收藏。”
  “刚刚那位兄台说的其实是邢家的那位四小姐吧?”
  “还是这位仁兄有眼光,邢家四小姐的文采谁不晓得,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诗作来,若是生做男儿身,估计金科状元不在话下!”
  “再过三年就要这位邢家四小姐可是就要及笄了,也不知将来的夫君会是何等风流人物。”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样的女子还担心夫家不成?我看今年翻过年,邢家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再说了,邢太傅教习皇子,莫不会在皇子中给自己女儿择个婿?”
  邢雨菀站的靠前,听到台下群众的讨论声不由得有些汗颜,能从诗文画作讨论到她的婚事,这整个怀庆府的人都是闲得慌吧?
  廖思源手里拿着个被红丝带绑着的纸卷,邢雨菀接过来一看,心下一沉。
  题目只有一个字:墨。
  墨锭、墨液、墨色,都是墨。
  这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若是表达有偏差,一个人画了墨锭一个人歌咏了墨色,也算是文不对题。
  她抬眼看了眼廖思源,对方的眼中精光一闪,笑的分外高深。
  又看向已经进行完第一场比试在旁边休息的绿队,刚刚负责画画的那位蓝衣公子跟廖思源的眼神对上,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下,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邢雨菀冷哼一声,没想到堂堂博雅文会,也有这般行径,不知岑夫子可知,别人打着他的名号行这些苟且之事?
  沉吟片刻,邢雨菀睁开眼睛,缓缓的走到自己的桌前,用狼毫蘸了一笔饱墨,随意一甩,墨滴点点溅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末了,掏出刚刚购买的印刻,上面原本就有些印泥残留,她稍微用了些力,在墨点的空白处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
  “好了。”看到廖思源诧异的眼光,邢雨菀缓缓走到休息区坐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观察着两个队友的反应。
  萧景谦看着书童把那幅承着墨点的宣纸竖起来挂好,皱眉深思了一会,就下了笔。
  李秀才,提了笔又放下,又提起,复而又放下。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遭,咬咬牙终于落下笔来。
  台下在看到她随意挥洒墨点的时候议论的声音跟大了,嘈嘈杂杂的听不真切。不过多半是猜测黄队已经放弃了比赛,先是画手不用色彩,后是传递消息者信手胡来,摆明了已经认输的模样。
  廖思源也听到了,他就站在休息区一边的位置,方便台下的观众看到场上正在比赛的选手。黄队成队最晚,座位被安排在最旁边,因此邢雨菀的位置跟廖思源挨着。
  他歪过头来说:“陆公子可是刑部陆尚书府上的?”
  邢雨菀不置可否,大户人家的女儿多是不见外人的,因此她在这怀庆府里生活了十二年,很多人听说过她的名字,见过她的却极少。这个廖思源不认得她也正常,只是她听父亲说过,刑部的陆尚书家中有三个女儿,最小的一个儿子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可是不敢冒认的。
  于是她拿捏着尺度说道:“认识,并不深交。”
  这话一来可以混淆廖思源的视线,刚刚他其实有猜测她跟陆尚书有关系,或许也存着试探的意思,若她贸贸然假意承认,廖思源估计就真认为她是个草包冒牌货了。二来,点明她是认识陆尚书的,认识归认识,熟不熟,熟到什么程度,就靠廖思源自己脑补了。
  费脑子的活计都让别人去做吧,她可懒得,她现在只是为李秀才捏一把汗,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
  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人们都对最后一队抱得希望不大了,也不甚安静,更多的是在讨论绿队刚刚作画的人。
  “那是沈府的嫡长子沈清城,有名的大才子呀!”
  “哦哦,沈清城,莫不是就是那个清城公子吧?”
  “可不是!翻过年就要开春闱了,状元郎非他莫属!”
第017章 三面水墨
  邢雨菀暗忖,原来他就是沈清城。
  那个作了一首诗,害得她被太子厌弃的沈清城。
  上一世她与太子其实心知肚明,除了外公的军权之外,初初也是有过一番情意浓浓的,然而在来年她随太子去皇陵祭祖的时候,沈清城也在。
  回去之后他就作了一首诗,别的也没明说,只是大肆宣扬了一番汉朝外戚专权,皇帝被架空的例子,接着又讽刺了一番历史上色令智昏导致亡国的悲情故事。
  他是状元郎,文采斐然,诗集每年一出都是被抢购一空的,这首诗也就广为传颂开来。天下皆知,她邢雨菀的外公是骠骑大将军,且还长得很是不错。
  于是,谣言甚嚣尘上。
  人们向来是不吝于将各种穿侧和恶毒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个一就能脑补出许多二三四出来,她的名声一落千丈,反倒是母家羸弱的邢雨薇扶摇而上,得到太子的青睐,又连着生了两个皇子,一跃成为后宫最得宠的宫妃。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太子开始逐渐厌弃她,清婉宫凄冷一片。
  重活一世虽是不想再跟太子有任何的瓜葛,然而这个沈清城,却是要为她前世的悲惨命运附上一定责任的。
  她眸色深深,或许沈清城也觉察到了,抬眼看过来,却被她眼中的清冷刺了一下。
  廖思源说:“请二位公子将作品公布出来吧。”
  先亮相的是李秀才的诗作:墨带残膏浓复淡,笔生春意睟而温(注:宋·郑刚)。
  邢雨菀点点头,诗倒是差强人意,写得朦胧,那一种都解释的通。就看萧景谦的画了。是可以写的模棱两可,画作可是实打实要画出实物来的。
  萧景谦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把玩着自己的扇坠。
  廖思源漫不经心的说道:“请亮画作吧公子。”
  萧景谦点了点头,旁边的书童立刻把他摊在桌上的画作举起,架在木质的架子上。
  画作上,笔锋诡异嶙峋,似是孩童拿着快枯墨的笔信手涂鸦,杂乱无章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人群中一片哗然。
  廖思源也诧异不已,眼前公子的气度和风采不凡,本来想着即使不如沈清城,化作也是拿得出手的,谁知道看到这样一幅画,廖思源主持了这么多届文会,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选手,说话都有磕磕巴巴:“这位公子,敢问你这画的是何物?”
  萧景谦还是玩着自己的扇坠,低头随意的说道:“你看像是何物?”
  “莫不是......枯草?”廖思源说道。
  李秀才惨白了一张脸,说道:“唉,早知道让你来作诗我来画画了,画的再不济,也比你这幅要像样些。”
  跟现场所有人不同,邢雨菀看了他的画,心下踏实起来,这一轮,他们赢定了。
  台下有人扬声说道:“快点公布结果吧!等着看下一轮呢!”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清城公子的画作真真可谓一枝独秀,我们还等着看下一轮他大秀画技给我等开开眼界呢!”
  廖思源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如此,那就请两位公子看一下题目吧!”
  李秀才看到画作已经心如死灰,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一个墨字也无所谓了,整理了一下衣摆就准备下台了,却被萧景谦阻了一下:“比试还未结束,李兄这是要去哪里?”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李秀才在台上不便发作,只能压了声音,语气却是气愤不已:“我可真是倒霉,跟你们抽到了一组!不比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下台了,廖思源跟在后头叫了几声,只换来李秀才更加虎虎生风的速度。
  廖思源说道:“如此,胜负就明了了。”
  “怎么就明了了?”斜方插进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还请先生宣布结果吧。”
  廖思源说道:“自然是绿队获胜进入到下一轮了,不过也感谢其他几位选手的参与,博雅文会每年都会举办赏金比试,届时欢迎各位文人骚客前来参加。”
  邢雨菀继续说道:“先生且先说说,我们黄队为何输了?”
  廖思源被她说的一愣,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这、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么,大家也都是有些造诣的,一看就知道自然是清城公子的队伍获胜了。难道这位小公子有异议?”
  “恩,有。”邢雨菀缓步向前,从架子上把萧景谦的画作取下,转了一个角度,只见刚刚还是个四不像的画作,从这个角度看去,立马成了一座险峻的山峰,山峰上还有几株遒劲的老松,在白雪皑皑中挺立着,显得格外坚韧挺拔。松树下还有一间茅草屋,似是旅人的歇脚处,又似猎人的居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其实跟廖思源说的一样,来关注文会比试的,多数都是肚子里有些文墨的,这幅俊山青松图一出,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功底。
  而且萧景谦并未用色彩,只用了墨的浓淡来立意,不可谓不惊艳。
  人群中有清城公子的追随着,不服道:“你这明明是故意的,先让人看到斜了一个角度的乱涂乱画,最后再来翻转一下,不过是博人眼球的小把戏罢了,这画作是有些功底的,只是也不过如此了。”
  邢雨菀不急不慌,举着画作又翻转了一个角度,静静的扫视着台下。
  画作一出,鸦雀无声。
  只因变换了另一角度后,画作上赫然是一副秋寒独钓的画面,远处崇山峻岭,以为身披斗笠蓑衣的渔翁划着小船漂浮在河上,船头立着一只鱼鹰,正在注视着水面,就等待那条鱼儿游进了,一个猛子扎进去。渔翁应该是年纪大了,佝偻着身子吃力的划着水,身上的斗笠蓑衣纤毫毕现,正是刚刚的茅草屋变换而成。
  “先生,这次可有评断了?”
  邢雨菀看着廖思源,虽然身高不及他,眼里的气势却盛,光华闪花了廖思源的眼,而一旁的沈清城,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
  邢雨菀又翻转了一个角度,声音中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不若先生在看看这幅。”
第018章 月事初访
  这幅画更加栩栩如生,树丛伸出掩掩映映这几个怪石,怪石背后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白虎,只漏出了少半边身子,目光凝视前方,准备伏击。
  三次翻转图画,一张比一张立意深刻,画工卓绝。
  场下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声音大的叫着“好!”,廖思源窘迫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将这场文会继续下去。
  好一会,他仿佛才找到了主心骨,说道:“画作是不错,姑且算是跟清城公子的牡丹图打成平手,可是这诗作就稍逊一筹了,如此看来,还是绿队胜出。”
  “谁说诗作稍逊一筹?”
  邢雨菀嘴角含笑,姿态万千的走到之前随意挥洒的墨点图面前,从笔架上随意拿出一支,在墨汁里润了润,顺着墨点开始勾勒起来。
  她的字本就是介于男儿与女儿之间的笔体,雌雄莫辩却独树一帜。引得沈清城同组的一人不由自主的随着她写字的速度读出来:“淡漠秋山尽远天,暮霞还照紫添烟,故人好在重携手,不到平山谩五年。好诗,杨某甘拜下风。”(注:米芾《淡墨诗帖》)
  最后一个“年”字,邢雨菀有意写了个花体,远远看去似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
  马上要过的,可不是甲丑年?
  转瞬间,杂乱的墨点就变成了一首文采斐然的绝句。而且,没有一点墨迹多余,完完全全被隐在这一从未见过的笔体中。
  邢雨菀淡然放笔,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廖思源下不来台,笑着看她:“这......这......要不我去请了岑夫子来评断一下?”
  萧景谦皱着眉点破:“先生,护短也不是这般护法。”
  廖思源被他说得一堵,还欲争辩,沈清城却微笑打断:“罢了,几位也莫要为难廖先生了,廖先生是沈某的开蒙,自然是偏袒了一些,沈某在这里给二位公子赔个不是,二位才华着实让沈某钦佩,今天的文会,是黄队赢了。”
  邢雨菀开口道:“还是让岑夫子评断一下吧,公平些。”
  廖思源拿着两个队伍的作品去了岑夫子的住处,几位选手也暂时下了擂台在一处茶楼边喝茶边等结果。
  沈清城坐在邢雨菀的对面,正在用滚水清洗茶具,问道:“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邢雨菀说:“姓陆。”
  “原来是陆公子,自古英雄出少年,瞧着陆公子今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没想到造诣深厚,沈某佩服不已,想与陆公子结交一番,不知陆公子府上何处?”
  “京城。”
  “京城何处?”
  邢雨菀对京城不熟,唯一知道的地名便是父亲在那边的宅邸,虽说道:“西月胡同。”
  沈清城眼中晕出一抹惊喜:“原来如此,沈某夹住东月胡同,原来只隔了一条街呢。将来定要登门拜访。”
  这么不巧?
  邢雨菀说道:“我跟随哥哥从京城来到怀庆府,以后可能四处云游,便不打算回去了。”
  萧景谦接了一句:“恩,我弟弟不习惯京里的气候。”
  “原来如此。”沈清城说道:“相识即是缘分,沈某也要子啊怀庆府待到出了正月才启程回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道陆兄跟舍弟在怀庆府何处落脚?”
  邢雨菀眉头一皱,这个沈清城想干什么?
  “沈兄。”邢雨菀说:“我兄弟二人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不愿多做停留。想必之后也不会再见了,便言尽于此吧。”
  沈清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问的太多惹了这位小公子不高兴了,连连称是:“冒昧了。”
  恰好这时候店家上了茶过来,打破了几人的尴尬,沈清城站起来亲自泡茶,经过一番繁复的工序后,先给萧景谦递了一杯,又给邢雨菀递了一杯,这才给自己的队友依次递了,最后才给自己。
  到底是日后的文学大家,礼数还是很到位的。
  邢雨菀轻轻啜饮,脑海里想的却是邢雨嘉,不知道他追回母亲的银票了没有,跟人冲突了没有。两人还约好在印刻铺子门前见面的,不知道他去了见不到她,会不会回去告诉邢家人。
  还好,廖思源脚程算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回转了。
  他说:“岑夫子说了,这首诗胜了。”他有些微微汗颜:“岑夫子说了,这字他见过,跟京城里流传甚广的《黄花吟》极为相似,托我问公子一句话,可认得邢家四小姐邢雨菀?”
  邢雨菀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已经刻意没有用自己平时的笔体,没想到还是被岑夫子一眼就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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