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铭心中的火气登时漫上来,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操.你妈,这一巴掌打得是真狠,又毒又痛,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啊,打人不打脸。
他反应过来,想要用力捶陈令璟的头,不料反被陈令璟拑住了手,刺痛感从手腕处渐渐蔓延至神经。
“操!你他妈有病——”
又是一记有力地一折。
球场上的人愣了下神,不刚刚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打起来了。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阵营,不知道是该帮忙打架,还是该劝架。
陈令璟像一只凶猛的雄狮,眸子冷到底,怒气顺着身上的每一根筋骨喷发而出,拳头实实在在地打在黄铭的身上,一拳比一拳有力量,一拳比一拳速度更快,如着了魔,完全听不进任何声音。
事情在黄铭逮到机会从兜里掏出小刀的那一刻有了转机,他勾着手指将折叠刀打开,准备从暗处朝陈令璟袭去——
幸好有人眼睛尖,大喊着提醒陈令璟,“刀!快躲!”
陈令璟回过神,猛地抽出身,让黄铭给扑了个空。黄铭见状赶紧起身,转被动为主动,用刀步步逼近陈令璟的脖颈。
架势越演越烈,球场上立马分成两派,乱成一锅粥,扭打在一起。
有了刀的存在,陈令璟下手就愈发谨慎了,黄铭反应没他快,好几次被陈令璟一个假动作给骗到了,陈令璟从背后用力将他往墙面上推,黄铭额头被结结实实磕了一道。
顾不上疼痛,黄铭迅速起身,挥舞着小刀不愿让陈令璟近身,可陈令璟根本不怕,拖着黄铭的脚趁其不备往他的腹部一踹。
与其同时,黄铭接近不了陈令璟,便拿着手中的刀往他下巴处ʝʂց划了几道口子。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却让陈令璟脚下的动作变本加厉。
黄铭是第一次感觉到。
眼前这个人真是疯子。
像一条会咬人的疯狗,一旦侵略到他的领域,便会收起所有的温良,无差别的凶猛攻击。
直到路过的行人听到了乱成一团的打杀声,赶来探看情况,报了警才结束了这场纷争。
……
作为主要当事人之一的陈令璟,也被警察叔叔叫过去教育了一番。
警察叔叔说一句,他就很严肃地点点头应一声,然后再偏头看一眼初芒。
因为没酿成比较大的人员伤亡,也没有阻碍公共治安管理,进行一番警示与教育后,便让一行人写保证书和抄罚讨,另加一个初芒事件的老李。
不过老李的事要比他们恶劣一点,他有案底,前几年就因□□未遂被拘留过,这次的事应该也会拘留几日,加以惩戒。
初芒将笔录写好后,也就没什么事了,不太着急回去,便就坐在原位等陈令璟。
像是知道初芒在等,陈令璟是第一个写完的。警察叔叔又耳提面命警戒着陈令璟,说年轻人火气气盛,要是情节再严重一点,打架打赢拘留,打输住院,甚至有可能将民事责任上升到刑事责任。
陈令璟垂着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情绪失了控,就像是断了风筝的线,任着情绪漫漶,直到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待把该交代的交代完后,才允许陈令璟离开。
没想到陈令璟刚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进了警察局。
那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警服,身材魁梧,下巴处的络腮胡一直延到鬓角,眉眼锋利,一进来就带着压迫的气场,许多警官都站起身来向他问好。
陈令璟表情微变,脚步顿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打了声招呼,“……魏警官好。”
魏警官些许诧异,打探着陈令璟身上的伤,“是小陈吧?怎么,跟人打架了?”
陈令璟没说话,相当于默许。
“你们年轻人哦,”魏警官拍了拍陈令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姿态但倒也没说太多,“应该心沉一点,心静一点,切勿走前人的错路。做完笔录了?赶紧回去吧。”
陈令璟嗯了声,说了句魏警官再见,又抬头望了他一眼,脚步才离开地面,转身离去。
刚才在陈令璟写完后被警察进行第二次教育时,初芒就已经出去了,这会子正蹲在警察局门口的草地上,给一只小狗喂着火腿肠。
待余光看到陈令璟的鞋子时,她才站起身。
“你跟黄铭打架了?”虽然没人告诉她,但初芒也一眼从刚才的局势中猜出个大概来。
陈令璟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初芒稍微解释了下过程,“学车遇到性骚扰了,受不了就报警了。”
陈令璟表情一下就紧绷起来,“他碰你哪了?”
“摸了下我的腿,但总体没啥事,”初芒觉得事情已经翻篇了,性骚扰男也受了他该得的惩罚,便不想过多赘述。她拉着陈令璟就旁边的木凳子而坐,拿出刚去前面药店买的消毒水和创可贴,“让我看看你的脸……”
初芒离他很近,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疤痕,她叹了口气,明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留了疤去不掉,那不挺可惜的。
初芒的膝盖正与陈令璟的膝盖紧碰在一起,她很自然地抬起陈令璟的右手,看到上面如雨后春笋般划的新疤,再次叹了口气,眼神很真诚地望着面色早已不自然的陈令璟,捧着他的脸说:
“陈令璟,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别总是受伤啊。
芒种
第二十五章
第一个想法。
她他妈是不是喜欢我?
第二个想法。
她只是在可怜我吧,认为我是个满身伤的自残少年。
两个南辕北辙的想法在脑子里打着架,细细品来,还是觉得第二个想法更靠谱一点。
毕竟邻里邻居要互相关爱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
初芒的手在自己的下巴处停留几秒又收回去,但那份余热像是怎样都散不尽一样。
一点点地往内心深处戳。
陈令璟蹭了蹭鼻尖,又摸了下后脑勺,才在喉咙里发出很轻地一声嗯,开口道:“知道了。”
初芒卷翘的睫毛动一下,他的心尖好像也跟着动了一下,她小心地给伤疤都用消毒水清理着,“痛就跟我说。”
“噢。”
莫名有点凶。
跟之前被灯泡划破手帮他涂药的那个下午完全不一样,初芒现在的动作更自然,手按着他的脸,表情凝重,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什么。
“你为什么打架?”
陈令璟言简意赅,“黄铭欠揍。”
初芒抬头瞧他一眼,“你先动手的?”
语气还是好凶。
陈令璟囫囵地点头,有点心虚,“嗯。”
初芒把棉签放进塑料袋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地掀起眼皮,“你能不能……”
话落一半,陈令璟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两人鼻尖无意间轻碰一下,可能只需再往前进一步,他们的唇部就会交触。
这距离,太危险了。
初芒心跳如鼓,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如果从远处望去,这个角度就像两个人正细细密密地接着吻。
“你……”陈令璟伸手犹豫了几秒,又把手收回,向后仰解释着,“你头发上落了东西。”
应该是树上落的小叶籽。
“在哪?”初芒晃了晃脑袋。
“现在没了。”
陈令璟勾唇,“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初芒瞥一眼他,心里那种无端烦意消减了些。拿起他的右胳膊,上面密密麻麻像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山地,上坑一处下划一道,旧疤刚长起来,新疤又交替而生,“你纱布什么时候拆的?”
“前天吧,洗澡的时候沾了水,就全拆了。”
“这些疤会消掉吗?”她抬头,“还有脸上的。”
陈令璟看到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由远而近渐渐放大。
像一只小猫蹦蹦跳跳跃进自己的包里,在自己的心里占了一席位置。
心里天平上的那根指针,渐渐又往第一种想法移。只想一下,便似闹钟一样突然震动起来,在心尖警铃大作。
陈令璟笑了下,眸子里是散不尽的舒悦意味,“应该可以吧,都是些小疤。”
待所有的伤口都清理好了,两人才起身回家。
忙碌奔波了一上午,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饭。陈令璟带初芒到就近的商业街去,他环顾一周,问她想吃什么。
“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前面那家重庆火锅?”
“你吃得了辣吗?”
“应该,还行?”
南辞这几年不知道怎么成为旅游城市了,商业街这个点依旧人来人往,旅客们互相摩肩擦踵,家长带小孩的,闺蜜逛街的,情侣约会的,他们两顺着人流而走。
各种网红小吃应不暇接,像正穿过一个五颜六色的盘丝洞,五彩斑斓的灯牌直晃人眼。
人太多了,两人排队买了碗烤冷面和绿豆冰沙,就把东西打包进隔壁的火锅店里。
店里的装修很仿古,有点还原以前八.九十年代重庆老街头的样貌。面前是很地道的九宫格火锅,辣椒花椒在浓汤里翻滚,小料台上摆满了各种调味品,还有免费的冰粉和西瓜。
汤还要煮一会儿才能下东西,初芒学着网上的教法,给她和陈令璟打了两碗干碟和香辣碟。
“今天这个天,不是很热,就适合吃火锅啦。”初芒舀着红豆冰粉,香甜的冰粉像细腻的果冻在舌尖化开,又润进喉咙里,莞尔一笑,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你喜欢吃火锅?”
初芒点点头,“我立志要把所有火锅的味道都尝一遍!火锅真的很好吃啊,冬天更爱!”
她又补充了句,“绵绵也喜欢,以前元旦晚会一过,不是就放三天元旦假期了嘛,我俩这三天肯定是要吃一顿火锅的,下大雪也会吃。”
“绵绵喜欢吃肉,我喜欢吃菜类,分工明确。”
陈令璟好像很喜欢听初芒说这些碎碎念,吃着西瓜的手顿住,反撑在下巴上,眼睛很真诚地注视着她,认真听她讲话。
那句名言说的没错,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陈令璟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能感觉到里面的温热。
“说真的,如果以后真找不到工作,我想开一家火锅店。”
“是嘛?”陈令璟陪她笑,“那我入股,初老板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
“好说好说。”
陈令璟将一盘牛肉丸下进去,“你ʝʂց以后想当什么?”
“小时候想当科学家航天员,后来想开公司当大老板,现在只想当个卑微的小员工,有工作就行。”初芒说,“对了,我还是决定留下第一版的志愿,我看了南辞大学转专业的要求,大一期末总成绩专业排名前百分之十就行,打算一进大学就好好努力。我想转到计算机或者广告,计算机是南大热门专业,这个我大概率直接进进不了,广告吧,去年分数线643,也有一点悬。”
陈令璟想了想,“计算机学是大类学科,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物联网工程、网络工程等等都包含在里面,你更倾向于哪个?”
“纯计算机吧,我看过这个专业的考研院校,想以后努力往更高的学府冲一冲。”
初芒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好像一个挥斥方遒的水师,引着自己心中的理想,乘风破浪,抵达彼岸。
陈令璟咬了口丸子放嘴里,吸汁的肉丸在嘴里爆开,只嚼一口,他脸色就变了,辛辣感刺激着味觉,又蔓延到眼眶里。他没做声,默默地将丸子吞掉,又狂咬了几口西瓜。
初芒甫一抬头,就见陈令璟眼眶红红的,小泪珠在里面打转,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她一懵:“你……哭啥?”
是我刚说的话太感人了?
不会啊,我又没说什么。
陈令璟西瓜塞满口腔,好不容易硬吞进去,才吐出一个字:“辣。”
初芒锤桌莫名觉得好笑,拿出手机问:“你这也太好笑了,能拍张照吗?”
“拍照干嘛?”
“有点可爱。”
“。”
陈令璟动作一顿,妥协,“怎么拍?”
他摆着动作,犹犹豫豫比了个剪刀手,手还没比完,初芒就已经拍完了。
“……”
陈令璟:“……你拍了啥?”
“西瓜啊。”初芒指了下他咬的西瓜,把图片放大给他看,“哇塞,你咬成一个爱心出来。”
“……”
陈令璟:?
合着不是拍我的是吧?
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初芒问:“你怕辣?”
“没想到重庆火锅这么辣。”
初芒吃了口丸子,“是有点辣,但好好吃啊呜呜。”
于是,两个辣得“泪流满面”的人吃完了后半截火锅,用完了一整包纸——
半包擦嘴,半包擦泪水。
路过的服务员还以为发生啥事了:
怎么吃着吃着,还哭了呢?
初芒含泪自嘲,“我好菜。”
陈令璟应声接道:“我更菜。”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着。
吃完饭,他们闲得没事逛逛街消食,路过一家密室逃脱,被门口的店员疯狂推销着,半推半就决定玩一局打发时间。
“你怕吗?”陈令璟问。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