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令璟急忙急刹车住了脏话,一脸震惊,“你爸会到这来?”
“嗯嗯,我好久没见到我爸爸了。”
“……”
这么狗血的吗?
他这算不算无意间卷入了一场狗血大戏?
“你妈,”陈令璟话到嘴边又改口,“你爸妈姓啥,知道不?”
小男孩想了会儿,“我爸姓王,我妈幸福。”
“幸福?”
“对,姓、胡!”
“……”
陈令璟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而后编辑了一条短信:
【您好胡女士,王先生给您点的专送外卖已经到了,已放在镇口小卖部。】
点击发送到他妈的手机号。
管她信不信,先发了再说。
顺便再把这个号码给拉黑了,省的到时候打电话过来。
接着,陈令璟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后掏出兜里的房卡,小心地将它压在那扇门的底下,动作特别像个不怀好意的小偷,小男孩童言无忌,“哥哥,你以前是偷过东西吗?”
还不是为了你啊。
陈令璟弹了下小男孩的脑壳,又捂住他的嘴巴往拐角处带,用手指竖在嘴巴处示意他嘘声,两人挤在小角落里,静候佳音。
有两个关键点,第一是不知道他妈会不会看到短信后出门,第二是不知道这门会不会关上。二者缺一不可,哪一环出错了,就相当于前功尽弃。
从刚刚小男孩可以进出自如到他们的房间就可以看出,这旅馆的门都有点bug,如果不是用力关的话,很有可能关不紧。如果他妈是随手一带的话,那这样陈令璟才有可能潜进去把风筝拿到。
但是到里面碰见他妈的情人,那该咋办?
陈令璟头靠在墙面上,一脸无奈,一整个下午都浪费在眼前这个小男孩身上了,明明可以很坦然做的事,非要搞得跟偷鸡摸狗一样。
最要命的是,小男孩还一脸兴奋地挤在陈令璟耳边说:“好耶,哥哥等下要去探险喽。”
真谢谢您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陈令璟死死关注着那扇门的动静。最多只要十分钟,如果十分钟过后依旧没动静的话,说明他妈根本不信,或者当成垃圾短信删除了。
就在陈令璟看着手机时间,精神高度集中时,蓦然,听到一些脚步声,正要去看是哪个人过来时,那扇门竟神奇的开了。
小男孩的妈妈穿着红色吊带裙,一脸不爽地穿着拖鞋出了门。
或许真的是心大,她出门,门关都没关,直接大大咧咧推门就走。
天赐良机。
就趁现在了,赶紧冲进门,赶紧赶去阳台,赶紧去把风筝拿过来。
陈令璟朝小男孩示意了一下让他在这乖乖等自己,接着,陈令璟转身上了“战场”。
他蹭了几步,刚欲跨门而入,一道轻柔的力量,拽住了他。
初芒一脸懵,提着花篮想问他在干嘛,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屋内有些哗啦啦的水流声。陈令璟神经敏感,下意识握住她的嘴巴,急忙引着她往门后藏。
厕所的灯开了,有人在里面洗澡。
陈令璟长吁一口气,至少在现在这个空间里,是空无一人的。初芒温热的鼻息喷撒在虎口处,只看得见她的眼睛,满是不解与疑惑。
陈令璟惊觉不礼貌,赶紧把手放下,又轻声说了句抱歉。
厕所里传来些欢快的歌声。
来不及多加解释,陈令璟小声说了句,帮我望一下风,便自己往阳台处跑。
看到风筝,垫脚,勾手,拿到风筝,整个流程一气呵成,他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正要走到房门口时——
突然,一道很熟悉的人声劈天而来:
“看看!是谁回来了?”
卧槽。
卧槽槽槽。
只一瞬,心虚又促着脚步逃跑,陈令璟和初芒像两只逃跑的兔子,在屋内躲藏起来。
他们先是藏在衣柜后面,但奈何衣柜后面的位置太窄了,两人蜷缩在一起也挤着难受。
陈令璟朝衣柜外探了只眼睛,看清屋内的来人后,十分震惊。
我凑?
这不昨晚那个坑爹骗钱的大叔?
这世界,真小啊。
王大叔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明明听到了厕所里的水流声了,还故意问:“我们的小宇,在哪里呀?”
“在床上?”王大叔掀开被子,自问自答,“噢,不在呀。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啊?”
“在床下?也不在。”
王大叔在屋内扫视着,看到了眼前的大柜子,一步步朝柜子的方向走。藏在后面的陈令璟心脏像是提到了嗓子眼那,干涩地吞了吞口水,正要以为要暴露时,没想到眼瞎的王大叔,只是把柜子门一开,“噢,不在柜子里呀。”
攥着初芒的手心,也渐渐传来薄薄的汗。
趁王大叔转身去里面房间的功夫,陈令璟拉着初芒,又往窗帘后躲。
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昏暗的环境让所有感知都放大。初芒看着陈令璟洗过头清爽的发梢,看着他的右眼眉骨处拆过纱布后留下的一道小疤痕,不深,粉红的印记刚好落在眉尾处,徒增一种锋利感,看着他深黑色的瞳孔,似磐石,似璟玉,看着他的下巴处冒着点淡淡的没有处理到的青渣,看着他的脖颈上露出一截喉结,一颗棕痣正点喉心,随着喉结上下滚了滚。
初芒大脑一阵嗡鸣,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难堪与无解的心虚让她急于逃离、急于解惑。属于夏天特有的燥热感漫上脸颊,又渐渐化成细汗落在额眉处,与碎发融在一起。她想动又不敢动,陈令璟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萦绕在鼻尖,更惹得人心悸。
任何两人所接触的地方,都在泛着滚烫。
王大叔从里屋出来,看见窗帘处很明显地隆起一道弧线,浅浅地笑着,决定跟自家儿子结束这场捉迷藏游戏,他缓缓踱步,老神在在地走到窗帘,将其猛地一拉开,“小宇,看,爸爸回来了!”
刹那,窗帘前后的三人,六目相对。
初芒:……
陈令璟:……
王大叔:?
初芒和王大叔顺了有大概二十分钟,才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王大叔是土生土长的云溪镇人,为了生计常年在异地奔波,后来巧遇拆迁在南辞市里分到了个房子,便搬到城里了,但和妻儿是聚少离多。所以趁着暑假想着回来见见自家儿子,顺便去云溪镇见见其他乡里领居,便由此搭上了遇见陈令璟他们的那一趟大巴。
而碰巧的是,胡韵萍的小情人最近在云溪镇旅游,两人便趁王大叔还没过来,偷偷在镇子里的小旅馆偷情。
所以说,小宇小朋友撒谎了。
别看年纪小,也是个事儿精,早就察觉到妈妈有点不对劲了,也很不喜欢这个莫名出现的叔叔。晚上胡韵萍以为他在里面的房间睡着了,才和情人偷偷颠鸾倒凤的。没想到小宇小朋友装睡,所以才会偷偷跑出去给陈令璟他们开门。
第二天也是他故意将风筝飞到阳台上的,本来是打算飞到自己家阳台上的,意料之外飞偏了,飞到隔壁人家的阳台了,但好在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陈令璟这个局外人大冤种来充当替罪羊,来破坏他妈和情人的私会。
这就有了陈令璟设计引蛇出洞,自己偷跑进房间拿风筝,最后还被彻底抓包的一连串事情。
就似蝴蝶效应一样,一发而牵动所有。
顶着大绿帽子的王大叔脸色暗沉,跟面前这个澡洗到一半就被揪出来的情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等胡韵萍回来一起“秋后问斩”。他不准备在人前发火,尤其还是当着孩子的面。
王大叔起身向陈令璟握了握手,又从破旧的皮夹子里掏出六十块钱,他的手满是厚重茧子,将钱递给陈令璟,“之前是叔给你开了个玩笑,哪有矿泉水那么贵的?”王大叔憨笑着,“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咱们小宇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没有,叔,咱矿泉水也喝完了,哪有还退钱的道理。”陈令璟莫名挺同情王大叔的,心里对他的芥蒂一点点消失。
“收着吧,叔之前不该贪小便宜的,我这个人吧,没什么出息。”王大叔一声长叹,又坐回了椅子上,“本来可以早回来的,先是贪图末班车车费便宜五块钱,后来又贪人家的拖拉机,还把拖拉机给搞坏了,等了大半夜也没等到吊车,搞到第二天早上才来。哎,没出息哦,没出息。”
王大叔自顾自地说着话,满目悲凉。
像是自动配了一段“雪花啊飘飘,北风萧萧”的bgm。
这种人家家庭的私事,实在不好多管与久留,跟王大叔简单道别后,陈令璟和初芒便上楼回自己房间。
走的时候,小宇朝陈令璟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了句,“哥哥再见。”
陈令璟那股子感伤秋月的劲儿,又漫上来了。
这小孩子吧,皮是皮了点,但也挺可怜,这场家庭纠纷,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冤ʝʂց冤相报何时了啊。
“辛苦你了,”初芒和陈令璟并排走在路上,她由衷地感叹道,“你这一下午,还挺忙。”
“可能跟王叔,有种莫名奇妙的缘分吧。不过你下午也挺忙的啊,采花刚回来?”
初芒这才想起被晾了很久的花篮,她掀起里面的白布,“这个是我们下午采的酒蓼花,采的有点多,绵绵姑妈就分了一点做酒酥饼,才炸好,我来给你送点。”
陈令璟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炸得金黄的酒酥饼,外表薄脆,回味有点淡淡的酒酿香,反而冲淡了些油炸后的腻味,他点点头肯定道:“好吃诶,”又吃了一口问,“张佑安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跟绵绵吃完酒酥饼后,就去西园听曲了。”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块去?”两人进屋,找了个椅子坐下,陈令璟随口问到。
“张佑安说你刚打电话过来说,头疼得不行,快要疼死了,然后让我赶紧过来看看……”
陈令璟:“……”
小满
第十三章
张佑安倒没想太多,他只是想把初芒支走,然后自己能和李忆绵共度二人世界。
但这句话在陈令璟这边就变成了“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又轻咬一口酒酥饼,“他骗人的。”
“嗯,知道,”初芒点头,“他应该是想跟绵绵独处吧。”说着,她又托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跟张佑安讨论过,但应该明天吧,李忆绵见着了,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处理完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还是跟你们一起吧,但绵绵说她准备在这多住一阵子,等到成绩下来。”
“什么时候出成绩啊?”陈令璟有时候恍惚间,都快忘了高考这档子事了。
“我们省应该都是二十四号。”
“噢,那不就过几天了,暑假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啊。”
“对,”初芒莞尔,“有时候感觉高考还是在昨天。”
“你们毕业后班级有搞聚餐吗?”
“有,毕业典礼后搞的,你们班当时是不是考完那天晚上弄得?我记得张佑安还去了。”
“对,他一听说有免费烧烤吃,就死乞白赖地跟过来了,我记得他那天还喝了不少。”
“我们班毕业聚餐,他也喝了不少,最后还是叫绵绵扶他回去的。你跟他是从小就认识?”
“嗯,他妈跟我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们俩家这么多年也住在一块。”
初芒和陈令璟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怪怪的,话语谈吐间有着陌生人的礼貌与间隔,但又有那种认识了很久的舒适与安逸。即使聊着闲寡,你一问我一答的无聊式对话,但就如同小火慢慢细烹一般,气氛完全不会冷掉,不会令人觉得难堪。
这种默契的磁场像是天然形成一样,他们围聚在中心,周围的篝火正慢慢向他们靠近。
陈令璟跟人说话时的眼睛总是很亮,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斑驳着光的温柔。但他的性格又和外貌形成了一定的反差,乖顺时像一只博美狗狗一样,漂亮的眼睛眨呀眨,毛茸茸地摇着尾巴朝你奔来。不爽时又像一只坠着耳朵的泰迪狗,躁动不安地乱蹦着,根本看不住。
初芒莫名盯着他看了会儿,那道光斑从他的脸颊处一点点向下挪动,最后没入他衣领口露出的一截锁骨处。气氛突然像拿着蒲扇煽了一阵,炎炎火焰蹭蹭蹭地往上涌。陈令璟说话的语调顺着初芒的视线变慢,他勾着唇,像个不折不扣的蛊惑丸,慢慢朝身后的墙面靠,“怎么?”
“你的脸上,有一道夕阳。”初芒鬼使神差地说。
窗外余霞成绮,落日似被酿醉了的橘子罐头,将整片云朵染上绯红,乔装好红衣的星星正在等待着出嫁。
陈令璟笑了,像落日般温柔,又像撒满星星的银河般浪漫,“是嘛?”
没有设回答的疑问句,音调上扬,嗓音间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悦。
两人下楼买了碗炒面当晚餐,吃完后一致决定也去西园听听戏曲消消食。
为了吸引游客,云溪镇每年暑假都会举办各色各式的活动。这几天都会有一整个戏班子轮番表演,一些爱听戏曲的老辈,早早的就跑到西园里占位置了,那些来晚的,就只能站着看。
西园外面还有一条艺术商业街,卖花灯、卖纸画、卖糖人……应有尽有,搭配着古色古香的建筑,特别适合穿着古典裙在里面拍照打卡。
他们从街头进入,很快便被画糖人的摊子给吸引了。美轮美奂的图案在画糖师傅的挥斥下栩栩如生,很快,一条气势磅礴的屠龙,便画好了。
师傅看着初芒,言笑道:“小姑娘,要画什么图案啊?”
初芒想了想,“小狗可以吗?”
“可以啊。”
舀一勺糖浆滴在铁板上,带着焦糖味的香甜感阵阵袭来。
一条搭着耳朵的小狗很快就画好了,付完钱后初芒便拿着糖画兴冲冲地说要去拍照。
“我帮你拍?”陈令璟提议。
“好,”初芒将手机拿给他,整个人站在最后一点残阳下,夜幕渐渐笼罩下来,手高举着糖画,让它映在天际,“拍背影吧。”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天空是粉色的,太阳没入云端,一只糖浆小狗装饰着天际。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少女,背脊笔直,裙摆下是遮不住的白皙的腿,靓丽又美好,成为了整张照片里难以忽略的亮点。
陈令璟莫名起了点私心,想把这张照片给私藏下来。
理智的念头制止了他,他笑着把手机还给初芒,两人便并排接着往街道里走。
初芒看了眼照片,赞许道:“你拍照技术还挺厉害。”
陈令璟双手交叉换在胸前,小声说:“是模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