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用不着她动嘴了,而是用药碾粉碎,由他亲自制作成膏药给她。
“三里村你们去过吗?”等药的间隙,许栩问道。
魏源摇头:“我们搬过来也就十来年,况且越往南越偏远,养殖的农户也很少很少,我们都没怎么接触过。”
而里间正陪儿子的村汉闻声,讶异道:“三里村?那不就是我们村吗?”
真是遇到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许栩撩开帘子,看到小家伙的气色好了很多:“那感情好,大哥你不是说你们村很多人都生病了吗?我们正好也去看看。”
村汉呆了呆:“啊?可是我们村是出了名的穷,哪有人舍得看病啊。”
他窘迫地捏着钱袋:“我带阿娃来求医,也是卖了家里过冬的粮食,又去卖了些家伙式,还借了点,才敢来的。”
听到他说的,众人都沉默了。
都说修真界惨,但起码他们不愁吃不愁喝,不会生病,但是凡人食五谷行苦力,每天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生病了都没钱看,只能活活等死。
谁苦?天下谁不苦?
“无妨,”许栩笑眯了眼,“千丝门的大夫都是好心人,肯定不会收你的钱,我们也跟你去村里看看,你到时先别露出我们的身份。”
好心人千丝门:?
谁说他们不收钱的?
好吧,这种情况下她们确实不好意思收,左右不过是几个铜板,对他们来说收不收区别不大。
“那我就跟你们同去吧,”魏源收拾好他的药箱,“南疆的地界你们不熟悉,我跟着去看看。”
长安向来是和大师兄形影不离的:“我也去,我得保护我师兄。”
医修没有自保能力,出门有个体修当保安是必须的,长渊点头,叫上村汉一起下山了。
那孩子由长安背着,有本地人带路,就不需要看地图了。
“哎,感觉自己可真累啊ʝʂց,”许栩拖着一条伤腿不想走路,就侧坐在碧莹上,“我连仙盟的尾款都没拿到,整天却要奔波来奔波去的。”
“修行无能者怎么比掌门还忙。”
长渊好笑地看着她:“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干活的时候哪次也没推诿。”
她不过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娘罢了。
许栩脸颊一红,被人说中了心事,非常忧愁地眺望着远方,生而为人,我本善良,爱管闲事有什么办法呢?
况且她答应了沐娘的,要帮她找回祭血大阵的图式。
三里村离这很近,就在另一座山的后面,否则村汉背着十来岁的儿子也跑不到这,他指着稀疏的几个土房说:“这就是我们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囤在山窝窝里,跑的不剩几户了。”
他惆怅地说:“以前我们村人丁还算是兴旺,得了病就都走了,若不是我为了给阿娃看病耗空了家底,我也是想走的。”
村里人生孩子六个七个的多得很,生病了有钱就治,没钱就捱着,活一个死一个的,心里难受也没办法,穷呢,怎么办呢。
凡人的穷和修真界的穷,还真不一样。
难得真切感受人间的悲惨,长渊此刻比沉默更加沉默,而村汉还未曾感知,只是今天儿子死而复生,他已经很感恩了。
“仙人,你们来三里村是有什么事吗?”他这时才想起问。
虽然千丝门已经落魄到给母猪接生了,但是一行人用灵力维持的衣物和这里格格不入。
魏源说道:“你们这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不好说,”村汉回忆道,“起初是零零散散的有人病,大家也没当回事,后来慢慢的就越来越多,老人几乎死绝了,我们知道南疆有瘴气,但大家都习惯了,谁能想到会因为这种事生病还死人呢?”
他摸着胸口:“怪不得,我跟我媳妇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去城里找活,我都干不太动了。”
这村子极小,从山腰上看就零星的几户。
魏源抬手向远处另一座山的山坳处眺望:“那边,有人住吗?”
村汉摇头:“那里是两座山的接壤处,村里老人都说里面有妖怪和野兽,我们都不敢靠近。”
众人对视,魏源下结论道:“那里就是瘴气最浓郁的地方。”
当即便下了决定,让村汉先带着孩子回家,他们要去那山坳处瞧瞧。
翻山越岭对凡人来说是件费功夫的事情,但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除了魏源。
许栩如今终于见识到了医修的薄弱,除了治病救人,其他和凡人也实在没什么两样,跟她玩的游戏差不多,辅助牛的一批,但是个脆皮。
“就是这了,”魏源被长安半背半扛了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你们拿好这些药,要是因为瘴气不舒服了,就吃一粒。”
此山坳处不过是个面积不大的平地,但就算看不到瘴气,许栩和长渊也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空气给人带来的不适。
尤其是周围几乎寸草不生,荒凉的很。
许栩拿出地图,比对了天灵穴所在的地方,确认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了。”
但是,这里有什么呢?
他们站在群山之间,观察着每一寸的土地,机缘所留下的线索,指向的这些地方,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时,许栩芥子囊里的机缘突然跳了出来,自己钻进了她的手心。
“这东西还挺通人性的,”魏源见状笑道,“和小狗似的,会认主,会乱跑,要是会说话就好了,还可以告诉我们这里的秘密。”
他不过是说笑,长安蹲在地上玩着草屑:“师兄你总是白日做梦,卷轴怎么会说话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许栩已经被震碎了三观。
这个卷轴真的在说话。
只不过除了她谁都听不见。
起初是猫叫似的,特别微弱,断断续续,许栩听不大真切。
后来就是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清晰。
直到许栩真正分辨出那道声音时,对方已经处于气急败坏的状态——
“格老子的,我让你趴地上听你是不是聋啊!”
呔,还是个带口音的。
修真界不讲科学,许栩已经能够接受这些离谱的事情了,她也顾不得其他三人看法,当即就真的趴在了地上。
用耳朵细细去听。
“呃,她被狗咬了吗?”长安愣住,“这是干啥呢?”
魏源掐了自己这个傻师弟一眼:“你闭嘴,这一看就是在吸天地之精华呢,□□功,没听过啊?”
“不过,这个当口练功啊?不太合适吧。”
长渊捏了捏眉心:“别说话了,她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于是有自己道理的许栩,再三重注视之下,丝毫不顾形象地双手趴在地上,侧耳贴紧地面,并且爬爬停停,特别返祖。
就在长渊都开始怀疑是否她真的被狗咬了的时候。
少女深吸了口气,神采奕奕地站起来冲他们喊:“就是这里,挖吧!”
“?什么东西?”长安蹲在那里抠了抠,“这不就是土吗?”
长渊舍不得用碧莹挖土,决定动用灵力在这里直接崩出个坑来,崩之前,他还是问了下:“这底下有什么?”
要是值钱的东西,他就轻点崩。
“心跳,”许栩认真地说,“像人一样,平缓的心跳。”
第48章
用灵力砸大坑这种民间杂耍技,长渊还是掌握的不太熟练。
虽然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轻点,但是真出手的时候,还是像地雷似的咚的崩出了个大洞。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怎么觉得,自从到这边来,灵力有点好用了?”
以前是没得用,现在是用不完。
这中间的度很难掌握。
“要下去吗?”看着黑黢黢好似没有底的深洞,长安咽了下口水,“有点深啊?里面有啥?心跳,那不就是有活物吗?”
看出他的害怕,魏源对这个师弟其实是有点无语的。
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怕的可多了,比村里姑娘胆子还小。
他摇摇头:“总要有个人在这里望风,不如你就留下,如果有任何异常,都直接传音给我。”
长安松了口气:“行,行吧,你们可照顾好我大师兄啊?”
许栩看出来他是个金刚芭比,也就不再要求,反正她和长渊是势必要下去的,魏源和长安之间,显然是前者更加有用。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不远处的巨石,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如果真的有危险,他就用石头堵住洞口,这样谁都进不去。
但他忘了,别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这边准备下洞的三人还不知道他的危险想法,此时还颇为信任地做着计划,事不宜迟地出发。
“我先下去,”长渊叮嘱道,“你们两个跟紧我。”
他好像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跳了下去,甚至为了保证许栩和魏源的安全,把碧莹都留给了他们。
两个人都不会御剑,只能硬生生往下蹦,然后碧莹乖乖在下面接着,托住他们一点点飘下去。
下去的路比想象中要长,无边的黑暗和狭窄的通道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许栩捏紧了拳头,第一次知道身边没有长渊原来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绝对武力,她需要绝对武力呜呜呜。
她的保镖怎么一言不发!
“目前是比较安全,”心里刚刚哀嚎,耳边就有了传音,少年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发现人迹,放心。”
有他这句话,许栩悬着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站在碧莹身上也不是那么虚了。
就是有点抖,但不是她抖。
她扭头,只见魏源双腿打颤,不复平日温文儒雅的模样,不停地深呼吸:“快了吗?快到了吗?”
“马上到了,”许栩心下不忍,忙安慰道,“下面很安全,你不要太担心。”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魏源此时松了口气,后又反应过来,“嗯?你怎么知道?”
许栩指着自己的耳朵:“长渊传音跟我说的。”
有点骄傲。
魏源咬牙切齿:“你们俩说悄悄话的时候,能不能也记得跟我转述一声。”
他难道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说话间,碧莹终于拖着他们落了地。
“这里是地心吗?”许栩估算着长度,“感觉比当初我们掉进的那个千年地裂还要深。”
碧莹身上的鲛珠此时派上了大用场,不愧是金万当年花大价钱收回来的,白日里只觉得这玩意有点亮晶晶的,如今到了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竟然称得上光彩夺目,比那些夜明珠之类还要亮,照的还要远。
亏得这颗鲛珠,三人毫无压力的沿ʝʂց着小路继续前行。
这里没有岔路,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建筑,就是一条石洞,笔直的通往着某个地方。
越是往里走,三人的心却越发平静。
“我觉得,”许栩突然出声道,“前面是个好地方。”
如果允许,她恨不得当场睡一觉,太舒服了,从身体到精神的舒服,就像风尘仆仆跑了半个多月的旅人,突然到了豪华装修的温泉。
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痛快。
她对这种感觉陌生,但长渊和魏源可不陌生,两人都没有心情再说话,脚下恨不得踩着风火轮地往前疾步而行。
许栩被甩在后面:“你们俩,跑什么啊,着急抢钱去……啊?”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这条长长的甬道尽头,一人高的石洞之后,他们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了。
“这是,灵脉?”
鬼使神差的,许栩没见过,但还是脱口而出它的名字。
怪不得从靠近以来,她就觉得舒服,鱼靠近了水,鸟拥有了风,孩子有了奶喝,这不舒服谁舒服?
“果然,”长渊心内激荡,语气却保持着平静,“方才在甬道里,我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虽不及一百年前灵力充沛时那么痛快,但这种气息我朝思暮想,做梦都不会忘。”
修士的根本,就是这条灵脉。
魏源激动地眼眶都红了,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我曾经去中洲待过,那边开采灵石的矿山和这里长得并不太一样。”
灵石源于灵脉,这点毋庸置疑,修真界的人不是没有见过灵脉,相反,是到处都能见到,他们和山生的差不多样子,盘踞在修真大陆的每一处。
但这里的灵脉,怎么形容呢?
“像蛰伏的龙,”许栩先行总结道,“也许我们在陆地上看到的,不过都是他的衍生物罢了,而这里,才是真正的源头,灵脉最初的样子。”
当然,除了灵力,他们还察觉到这里浓郁的瘴气。
有魏源给的药,许栩和长渊抱着免费的不心疼原则,一人吞了三粒,吞的魏源眼皮子都在跳。
“省着点吃,这个原料可值钱了。”
“瘴气包裹在灵脉上,像是故意在压制它们,”许栩假装听不到他说话,转移话题道,“而这灵脉……看着好像病了似的。”
没错,就像生病的人似的,奄奄一息地在这里趴着,被黑色的瘴气骑在头上打。
灵脉的光已经很微弱了,刚进来时他们感受到的灵力,此时已经变得很稀薄了。
片刻,灵力又多了些。
仿佛是灵脉在呼吸之间,吐出来的那点边角料,就足够三人在旁边猛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