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眸,眼前的风景便紧紧攫住了她的视线。
他身上的黑色衬衫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两个扣子,敞开的风景沿着他修长的脖颈和俐落的锁骨一路往下延伸,最后,正好停在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位置,路灯的光浅浅一层落进来,映出他流畅凌厉的肌肉纹理。目光稍一躲闪,又看到一截黑色皮带扣在了他精窄腰间。
此刻,她被他搂在怀里,身上那件细腻柔软的奶白色开衫,不知不觉落了一角,垂在他全黑的布料。
黑白对比强烈,格外冲击视觉。
尤其是,她莹白纤瘦的手臂落在他腰侧,更显男性肌肉的精瘦有力。
陶醉看到,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看到她绯红的脸颊,枕风眠知道这姑娘脸皮薄得快撑不住了,于是,驾轻就熟地开始“茶言茶语”:“不闹了,我胃里有点难受,让我抱一会儿缓缓,行么?”
这理由对她着实很受用,陶醉听到,果然乖乖应了声:“嗯……”
说完,垂下眼,不再去看他,以防自己把持不住。
不过,你可以不看,但你不能不呼吸。
她趟在他身上,不论闭眼还是睁眼,周身都是他的味道和气息。
干净清冽,带着一点冷调质感的香,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让她觉得心安又心动。
陶醉不知道男人的定力有多好,反正她的定力,快被他给摧毁完了。
于是,话里带着点可怜劲儿,轻轻叫了声:“枕风眠。”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发出。
“今天就先抱到这儿吧。”
枕风眠:“……”
听到她一本正经的语气,他先是愣了一瞬,下一秒,便觉得,怀里的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他控制不住笑得胸腔微震,目光看着她的侧脸,问:“这话什么意思?”
陶醉:“就今天太晚了……你要是想抱,明天再抱吧。”
他这人就很会顺杆子往上爬:“那我要是后天也想抱呢?”
“......也行吧。”
除了顺杆子往上爬,他这个人还很会得寸进尺:“那大后天呢?”
“……”
除了得寸进尺,他这个人还很会举一反三:“明年呢?后年呢?大后年呢?”
“……”
“逗你的。”跟她开完玩笑,枕风眠骤然敛了敛神色,语气认真地说,“陶醉,我不需要你马上回应我的感情,我给你时间。”
陶醉听到他的这番话,心思一动。
但此情此景下,她没任何应对经验,只能生涩地回:“那谢谢你了。”
枕风眠:“……”
他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说话时根本控制不住笑:“陶醉。”
“嗯?”
“我这人从来不接受口头谢意,太没诚意了,具体该怎么谢,你回去好好想想,”说完这句话,枕风眠才将搂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松开,“起来吧。”
陶醉:“哦。”
突然从这样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出来,你别说,还真让人有点舍不得,但一直抱着,也不是个事。
陶醉在心里,把拥抱的利弊是倒腾来又倒腾去,这样一来,心思难免走神,一走神,动作也就有点失控,以至于没能一下自子从他怀里坐起来。
就这样,“意外”第二次降临。
为维持平衡落下的手掌意外触摸到了他光滑的衬衫,然后,于无意间摸到了他块垒分明的腹肌。
陶醉:“……”
天知道她真不是故意的!
于是,动作更急了。
结果,越急越错,她手掌又一滑,只不过,这次摸到的,不再是流畅的腹肌,而是一处明显不平的凸起。
不是肌肉,那就只能是……
想到这儿,过往岁月里那些未得安放的情感瞬间涌了上来,像潮水般,吞没了她所有理智。
两人之间的旖旎也瞬间荡然无存。
陶醉再也没有了刚才听到告白就想逃走的害羞劲儿,目光落在刚让她脸红心跳的身体上,手指跟探测器一样,隔着他单薄的衣衫,沿着那处凸起的痕迹,摸来摸去。
殊不知,她这个动作,胸前风光尽显,圆润白皙的起伏一览无余。
枕风眠看了眼,赶紧别开目光,喉结重重滚动了下,才隐忍道:“陶小姐你干什么呢?还没答应我在一起呢,就吃我豆腐?”
陶醉一听,不动了,手指停在他腹部,目光定定地看向他:“这……”她开口时嗓音莫名几分沙哑。
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才鼓起勇气问出后半句:“这里……是伤疤吗?”
枕风眠听到,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下,没说话。
她眼眶一下就湿了,追问他:“是不是?”
你真的受过伤,是不是?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伤,是不是?
她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最后还是没舍得。
让他再去重复一遍经历的苦痛,太残忍了。
所以,后面的两个“是不是”她都没再问出口,只有眼泪无声的落。
听到她完全不受控制、完全出于本能的低声啜泣,枕风眠脸上散漫随意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他想安抚,可事实当前,他再怎么隐瞒,也总不能撒谎自己没伤。
毕竟,他们迟早要坦诚相见。
“不哭了,好不好?”他没办法,只好再次把她抱进怀里,低下嗓音哄道,“早都痊愈了,我这不是好好出现在你面前了么。”
结果,他越哄,她哭得越厉害。
她知道,那些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都是千疮百孔的伤口。
一边是心疼,一边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陶醉还一心二用的抬手别开了他的脸,不让他看自己:“你别看我,我现在肯定好丑。”
枕风眠听了,低笑着安慰:“没看你,我看我自己呢。”
陶醉没听懂,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目光愣愣地望向他。
他回望过来的眼神,如年少时一样,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
“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吗?”
“我喜欢从你的眼睛里,看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从你的眼睛里,看我自己。——枕风眠
你们甜你们的,不用管我的死活
第23章 23 、海棠未眠
“我喜欢从你的眼睛里, 看我自己。”
他疏淡柔和的嗓音,突然莅临在这个冬夜,清沉低缓的音色落入陶醉耳中, 比窗外的烟火都要震耳欲聋。
听到这句话的她, 心头温温一热,与此同时,和这句话重叠的回忆也在脑海中铺陈了开来。
他确实是说过这句话, 在她还未破茧成蝶的青春期。
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漂亮,每天埋首在成堆的课本里,关注的只有自己的成绩和自己的分数距离梦校的差距, 分不出任何的心思来关注外在。现在,如果让她回想那时候的自己, 她想到的,只有微胖的身形, 长着青春痘的脸,以及总是穿着的宽宽大大的校服, 但好在, 读书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纵然不漂亮,她也没觉得太难过。
除了在他面前。
那是多敏感的青春期,那是她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少年, 所以, 纵然他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深情款款,总是切切关心, 但因为心中的不自信, 她总是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那时, 他就跟她说:“我没看你,我看我自己呢。”
通过这种方法来合理化自己的注视。
可那时的她不知道,在他眼中,她就是最好看的。
上述种种缺点,皆掩不住她五官的秀气。
陶醉还记得,那时,她曾以朋友的身份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流传很广的问题:“你说,被喜欢的前提是漂亮吗?”
枕风眠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问自己跟喜欢有关的事,目光愣了愣:“什么?”
陶醉挑明地问:“你也会喜欢漂亮的女生吗?”
枕风眠说:“我喜欢的女生,只要我觉得漂亮就行。”
说完,又在后面添了一句:“我觉得你就很漂亮。”
陶醉当时听了,淡淡一笑。
她没留一点心思把自己对号入座,只是默默感叹一个人的教养怎么可以这么好。
那时的她,包括现在的她也不知道,他所有的答案,其实都出自真心,并且有极强的针对性。
而现在,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完美蜕变,终于可以万众瞩目地站在光里了,虽然暂时被抛进谷底,也放弃过舞台,但她觉得,自己努努力,或许还是可以追得上的。
——追得上这个从始至终都耀眼至极的少年。
这个辞旧迎新的除夕夜,他跟她说:“不着急,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可以等你从京溪回来再给我答覆。”
但她,怎么会忍心让他等那么久。
-
七天年假,总是稍纵即逝,大年初七,年味还在,但很多上班族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与奔波。
陶醉这天也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之后,又化了个淡妆,然后去了南栖市电视台。
前两年,两档有关传统文化的节目《笑望书》和《对话.对画》的爆火,直接带动了各地卫视对传统文化节目的关注,包括南栖电视台在内,年前,市电视台便发布了旨在弘扬传统文化的新节目预告。
虽说有两块珠玉在前,后来者太难超越,但更多的媒体将目标瞄准向了传统文化,依然称得上是一个可喜的转变。
和预告同时发布的,是一则招聘资讯。陶醉看到便投了简历,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参加面试。
从车上下来,走到电视台大厅后,她便按照邮件上的提示,径直上了电梯。
和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带着工牌,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刚才那个人是网红聂雨琪吧。”其中一个人说。
“就是她,”另一个女生道,“她现在在网上真的超级火,快五百万粉丝了都,并且火了也没有直播带货和接广告,还特别宠粉,大家都说她是良心博主。”
“是么?但也有人说她是拿着大学生当韭菜割,每条视频都是暗广,我妹买过她推荐的东西,品质真的很差。”
“她应该看不上这点儿钱吧?不是说她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吗,叫什么城来着。”
“卫城。”
“卫城?这不是那个......那什么事件......”想不起来,那个女生索性不想了,调转了话题,“要我说,还面什么试,这次的主持人肯定是她没跑了,毕竟对电视节目来说,收视率才是命根子,她这样的人自带话题度,再说,她也是科班出身。”
“但她学历不是被扒了么,明明上的专科,结果冒充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唉,现在谁在意这个啊,红可掩盖一切......”
正说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陶醉微微侧身,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整个人沉着冷静得,好像根本没听到刚才那则对话。
即使到了面试现场,对话里的主人公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随即便云淡风轻地调转了视线,仿佛她那个人不存在。
倒是那个人先沉不住气了。
聂雨琪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陶醉,走到她面前,目光一冷,语气阴鸷地问:“你来干什么?”
陶醉看着她,微微一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来换掉你。”
-
上午九点,面试准时开始。
此次面试分为三个环节,一是自选诗词朗诵,二是即兴主持,三是现场提问。
此次朗诵,陶醉选择的是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词,落拓于苏轼人生的至暗时刻,陶醉对这首词情有独钟,不只是因为它传递出来的豁达乐观、随喜淡然的人生态度,还有一个原因,是她那年的毕业典礼上,校长和毕业生们一起在典礼上朗诵了这首诗。
只不过那时的她,因故缺席。
今天,她也算是通过这种方式,了却了自己的一桩遗憾。
第二个环节的即兴主持,对她来说更是得心应手。
这四年间,虽然暂别舞台,但她从未放弃对自己业务的精进,面对即兴考题,信手拈来,字字珠玑。
她将自己藏于人海时,都难掩身上的光。
如今,她主动走到人前,更是光芒毕露,无人敢针锋。
她真的太耀眼了。
旁征博引,漂亮自信。
这种亮相在台前的专业,评判向来最为直接,谁好谁坏,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毫无疑问,陶醉的表现,赢得了在场评委的一致认可。
但被触动的不只是坐在现场的评委,还有坐在监视器后面的节目总导演,钱力。
钱力没出现在现场,而是坐在舞台上方的观察室透过荧幕看所有人的表现,毕竟上不上镜,也是主持人的一个考核标准。
可是,就在诗词朗诵和即兴主持完成,面试正准备进行第三环节的时候,观察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钱力转头一看,看到台长带过来一个人,面容英俊,气质绰约。
认出来人后,钱力赶紧起身,彬彬有礼道:“廖老师好。”
廖清杉没一点架子,目光微微一点,无声地示意他坐下:“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钱力:“那您请便,看完还请不吝赐教。”
监视器中,现场提问环节正在进行。
面试到陶醉的时候,张彻主动接过了话筒。
想起刚才出去时无意间看到的那个身影,张彻把原本准备好提问的问题,别有用心地换成了:“去年国庆,电影《盘古》上映,因为投资方的身份,这部电影曾饱受争议,你当初撰写了一篇有关廖氏集团的文章,在文章的最后,你用排比句论证了廖氏集团对国家税收的正向贡献,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写作方式?”
听到这儿,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廖清杉忽然想起那个结尾:“总有人问,我们交的税去了哪里?其实,税收一点都不神秘,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它变成了我们脚下的免费公路,变成了普及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变成了保护我们的员警、消防员、军人,变成了更为全面、更为合理的社会保障体系,变成了我们能够享有的更多权利。”
他回想时,台上的被访者已经说起了答案:“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被《盘古》整部电影的精神内核以及表达形式所触动,这部电影明明讲述的是最远古的神话,但通过结尾通今博古的点睛之笔,让漫长的时间线在每个观众面前具象化了,所以才能产生这样震撼的观影效果。正如文化节目的创作,我认为落在实地,才能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