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boy!
“外面凉,赶紧换上鞋,我们回家。”陶亦鸿招呼着。
陶醉站得比较靠外,于是先搭着陶亦鸿的肩,单脚站立着,换好了拖鞋。
换完之后,颇为热心地朝枕风眠伸出手:“来吧,我扶着你。”
枕风眠听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以牙还牙道:“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才不牵你的手。”
不就是傲娇么,跟谁不会一样。
说完,朝陶亦鸿伸出手:“鸿叔,我搭一下您的肩。”
陶亦鸿立马迎上前去:“好嘞好嘞!”
陶醉:“……”
好家伙!他还挺不客气。
换好鞋之后,三个人便一行回了家。
进了家门,陶亦鸿去厨房洗水果,让陶醉先陪着他聊天。
结果,刚洗好出来,正计划着要跟枕风眠下几盘棋的陶亦鸿,就听到闺女的声音:“时间不早了,你坐一会儿,我就送你下去吧。”
“嘿!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陶亦鸿打断道,“我跟风眠这么多年没见了,好多话都想说,你要是想听就坐旁边听着,不想听就去忙自己的事,别打岔。”
陶醉:“……”
咱就是说,被嫌弃只需要一瞬间。
“您想聊也换个时间吧,”她担心他累,“您看看这都几点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参与救援,好不容易……”
“没事,我不累,正好,我也想跟叔叔聊会天。”枕风眠打断她。
陶亦鸿:“听见了没?人家想跟我聊天。”
陶醉:“……”
没办法,她只好妥协:“那你们先聊,等会儿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枕风眠:“好。”
虽是这么应,但陶醉还是担心他俩畅聊整夜,于是在进自己卧室前,还小声叮嘱了枕风眠一句:“如果我爸要跟你下棋,你一定不能答应。”
结果,洗完澡出来,一看,棋盘早就摆上了,两个人正下得热火朝天。
陶醉:“……”
此情此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心甘情愿当端茶倒水的小妹呗!
给两个人重新添了水,陶醉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他们下棋。
看着看着,头就止不住地往下栽。
她这几天又是考试,又是熬夜,又是为了团建疯狂赶课,再加上刚才机场那一趟激动人心的奔跑,之后又紧绷着神经做了一场直播,现在洗过澡放松下来,眼皮撑不住就开始打架。
没一会儿,就身体一歪,倒在了沙发上。
见状,正在下棋的两个男人纷纷暂停了棋局。
陶亦鸿看着在沙发上睡着的宝贝女儿,胳膊下意识往外伸了伸,正准备起身,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悻悻收回了。
枕风眠一眼便看懂,他刚才那个伸出的动作是想抱自己的女儿回房间,收回的动作是知道自己做不到。
其实,枕风眠刚才就细心地注意到,陶亦鸿走路的时候,脚步有点微跛。
岁月最残酷的对比之处,就在于一个人的心智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成熟,但身体机能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衰退,并且无逆转可能。
他抱着长大的女儿,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抱起。
枕风眠坐在旁边,看到陶亦鸿轻叹一口气后,妥协着站了起来。
猜到他应该是要去房间拿被子给她盖上,于是,枕风眠轻轻出声叫住了他:“鸿叔,如果您不介意,我来吧。”
陶亦鸿闻言转身,看着面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眸光一沉,淡淡笑了:“那麻烦你了。”
枕风眠:“荣幸之至。”
说完,便走到沙发边,屈膝半跪了下来,然后,一手穿过她的后颈,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像是在抱着一件易碎品一样,动作极为轻柔地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这样抱起一个女孩,心理和身体都紧张得不行,却仍然尽力克制着,就怕动静一大会把她吵醒。
不过,他担心的情况通通没有发生。
怀里的人不仅没有被吵醒,反而像是到了一个极具安全感的地方,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弯起的手指也本能拽住了他的衣领。
就这一个动作,让枕风眠心都化了。
他定眸一瞬,把自己的呼吸声都减轻,然后,轻轻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陶醉住在次卧,面积不算太大,也没有放置太多充满少女心的温馨物件,打眼看过去,占据视觉重心的是成排的书柜,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其中有一排,专门用来放置报刊和报纸。
靠近窗户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笔记型电脑,旁边放着笔筒和记事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枕风眠目光一扫,还敏锐地看到了贴在墙上的两张时间表。
看清楚上面的安排之后,枕风眠心里蓦地涌现出一个形容:近乎自虐的自律。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关于她的更多,迫不及待想要填补他们缺失的这些年岁,但是再窥探隐私就不礼貌了。
于是,把人放在床上,并给她掖好被子之后,枕风眠就准备离开了。
但他没想到,他竟然被一声轻轻的呓语掣肘住了脚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枕风眠还是听到了,她说的是:“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醉……”
就这一句话,让枕风眠离开的脚步猛地一滞。
他心想,她是有多热爱,才会忍不住在梦里呓语出这样的句子。
于是,折返回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忽然心疼地笑了笑:“辛苦了,我的主持人醉。”
刚才,在电台,张彻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走到现在,靠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知道——
没天时,她会自己拼。
没地利,她会自己闯。
没人和......
想到这儿,枕风眠目光倏地一顿,片刻后,动作轻柔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沐在月色下恬静漂亮的睡脸,抬手,温柔地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拨到了耳后。
然后,低眸,在她耳边低语:
这一刻,连阅尽千帆的月色都分不清,是他的目光更温柔,还是嗓音更温柔:
“又跟自己过不去了吗?”
“不怕,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朝朝真的哭得好大声
第9章 9 、海棠未眠
话音刚落,他便耳尖地听到,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像是阴差阳错地对上了他的话。
枕风眠闻言一愣,回味过来后,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低声道了句晚安,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从卧室出来,枕风眠正要跟陶亦鸿道别,结果却看到他抱着一床被子朝他走了过来:“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正好这有三个卧室,我刚才把房间给你收拾了一下,房间不算大,你别嫌弃。”
枕风眠听了,连忙摆手:“不用,鸿叔,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陶亦鸿真诚挽留着,“正好我明天早上要做胡辣汤、还要炸油条,本来就想给你送,你在这儿住下也省得我来回跑了不是?”
枕风眠这才没再推拒:“那麻烦了。”
两个大男人合作默契地快速铺好了床。
铺好床之后,陶亦鸿又把枕风眠带到主卫:“这是陶陶给我买的睡衣,新的,没有穿过,样式可能老了点,你将就着穿;洗漱用品也给你准备好了,你洗完澡早点睡。”
“好,您也早点休息。”
洗完澡,枕风眠本以为陶亦鸿早就睡下,所以回卧室的脚步放得格外轻,结果,一出浴室门,他就看到陶亦鸿房间的门还敞着,露出一道昏黄温柔的亮光。
他侧身看了下,发现陶亦鸿正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读书。
听到动静,陶亦鸿也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鸿叔,您怎么还没睡?”
“哦,”陶亦鸿一边应着,一边摘下眼镜,“我马上就睡。”
“那晚安,”说完,枕风眠又问了句,“需要我帮您把门带上吗?”
“不用,我自己来。”说着,陶亦鸿走到门边,手触上门把,却没急着关上,而是站在那里,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看着看着,他忽然叫了句:“风眠。”
枕风眠点头应道:“嗯。”
“不是穿着军装才能为国争光,不管你做什么,叔叔都为你骄傲。”说完,陶亦鸿又用目光指了指陶醉的卧室。
“她也是。”
-
翌日早晨,陶醉生物钟作祟,准时在平常起床的时间点醒了过来。
此时窗外天光还未大亮,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伸长胳膊去拿手机,正准备看看现在是几点钟,结果,一条消息先行映入眼眸。
是南晓星发来的一条消息,说她们和某公司合作的配音日历上市后销量很好。
南晓星是陶醉在网路上认识的一名配音演员,如今,中国的配音行业逐渐发展壮大,女性配音演员也逐渐进入大众视野。
读书时,学院也有意培养了他们这方面的能力,那时陶醉就开始接触配音界。
直到大学毕业,这份爱好一直保留着,只不过她弃用了读书时的帐号,以一个新的名字“知命不惧”开始配音,因为她从来没在网上透露过自己的真名,所以听众朋友们亲切地叫她知知。
看到这条消息,陶醉自然是高兴的,打字回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南晓星没想到一向的失联星人能回得这么快,抓住机会跟她聊天:【你怎么起这么早?】
知命不惧:【你不也是?】
南晓星:【我是熬了一宿没睡。】
知命不惧:【年轻就是好。】
南晓星:【对了,知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知道她从不透露自己的三次元,但有个问题,南晓星不问不快,所以想试着问问。
知命不惧:【你说。】
南晓星:【我好早就想问你了,但知道你一向保护隐私,所以一直不太敢问。】
知命不惧:【你想问什么?】
南晓星:【你是不是朝大播音主持院的学生?】
陶醉看着荧幕上的文字,目光有片刻的怔愣,过了会儿,才抿着唇,回过去两个字:【不是。】
南晓星:【那没事了......主要是我听你声音超级像我一个师姐,她专业真的超级牛,我们学院的陈教授每次都拿她的作业当范本在教室放,但每次放完都会叹口气,好像是因为她毕业就不做这一行了,陈教授总是叹着气说,可惜了这么好一个苗子。】
陶醉看着,感觉心脏像被人锤了一下,泛起一阵生疼,以至于,也忘了回复。
看那边一直不回应,南晓星打圆场道:【不好意思,我可能说的有点多了。】
知命不惧:【没有,我听了觉得挺触动的。】
南晓星:【那我先睡觉啦,我们作品里见。】
知命不惧:【那晚安啦。】
知命不惧:【不对,是早安。】
南晓星:【安安啦。】
插曲过后,陶醉快速平复好心情,拿起手边的计时器和录音笔,去东边的小阳台上练声。
这是她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冬天的早晨,泛着薄薄一层寒意。
她清晰的嗓音隔着窗户缝轻轻飘飘地传入房间里,猝不及防地将正在睡梦中的枕风眠唤醒。
虽然开始时只有一声拖长的“啊——”,但他以声识人,从无败绩。
于是,丝毫没有被吵醒美梦的气恼,反倒是心甘情愿地睁开了眼,缓缓走到窗边。
虽然很想一揽全貌,但枕风眠还是怕会打搅道她,于是只是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今早有薄雾,把本就不强烈的阳光氤氲成更为柔和的光线,温温柔柔地停泊在她肩头。
像是上天专门为她打下的一束追光。
原谅他有些自恋地形容,因为她着实担当得起这样的嘉奖。
她站在那里,未施粉黛,却眉目胜画,女娲炫技一般的端庄典雅。
——如斯美人,诗情画意,令人陶醉。
枕风眠站在一侧,始终安静聆听。
听她用“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来形容时光变迁。
——旁征博引,博古通今,令人陶醉。
听她针对今日的头条新闻,评论我国科技创新的举步维艰:“黑天鹅是世界观,反脆弱是方法论,虽然大洋彼岸想锁死我国科技树的决心已经显而易见,但别忘了,中国人的血脉里,有一个词叫不破不立,危机亦是转机。”
——步步为营,张弛有度,令人陶醉。
当然,也听她俏皮绕口令和暖场主持;听她流利英文和日韩双语。
她用丰硕成果,逼迫枕风眠逆向推导她的过往岁月。
他站在窗帘背后,不禁开始计算,不能登上舞台日子里,她到底默默积攒了多少技能。
读了多少书籍,做了多少笔记,看了多少节目,下了多少苦功夫,才能这样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坚持不懈、不馁不弃、几年如一日,多抽象的名词。
她的存在,却让所有抽象的词都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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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练习了多久,枕风眠就站在背后听了多久。
直到听到门外的动静,猜测应该是陶亦鸿起来做饭了,枕风眠这才从卧室走了出来,走到厨房,看到陶亦鸿正在准备做胡辣汤的材料。
看到他进来,陶亦鸿一脸和蔼地问:“想念这味道吗?”
“当然,我来帮您吧。”结果,陶亦鸿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枕风眠说:“我去开。”
打开门一看,一个女士站在门外,并且,这女士还有点眼熟。
枕风眠一回想,想起来了。
——昨晚在他身后神神叨叨“念经”的那位。
“鸿......”姜素月看到前来开门的这个男人,惊得后半句词被迫哽在了喉咙里。
玄关处,站着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穿着一身黑的睡衣,目光深邃,气质冷峻。
姜素月看到他,下意识出声:“Z……”
枕风眠:“......”
“我姓枕。”
“枕?哪个枕?枕头的枕?”
“是。”
“你这姓可真够偏的。”怪不得她怎么猜都猜不到。
“是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