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比达米安更有用，我会酌情优待你的。”无视提姆的控诉，艾莉卡道，“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的对吧，提姆？”
“……三天，我三天后告诉蝙蝠侠。”提姆妥协，闷声闷气地说，“可恶，我昨晚就不该过来。”
……
当天晚上，杰森没有回来，艾莉卡在这件安全屋度过第二个晚上，在第三天的下午离开了安全屋，前往了流星街。
踩着一天里最后的一缕阳光，她光明正大地踏入了星星赌场，面对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抬眼，越过赌场二楼暗金色的栏杆，对上弗纳尔弯成月牙的眼睛。
她平静地扫视了一下这间一个月前还破破烂烂的赌场，看到了包裹着高档皮革的长桌、穿着正式严谨的侍者、挂着公式化微笑的服务员，最后又将视线放回到弗纳尔身上。
“好久不见，弗纳尔。”她缓慢地说出这句话，比起打招呼，平板冰冷的机械音更像是一种诀别，又像是……宣判。
“啊！”弗纳尔惊呼一声，抬手搂住身边的女人，脸上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虚假的惊讶，“啊呀呀，您……不会是小小姐吧！嘶——您这戴着面具，我还真没认出来呢，对吧，亲爱的。”他手臂用力，让身边的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
打扮艳丽的女人脸色阴沉了一瞬，顺势靠上去，伸手勾住弗纳尔的脖子，语调矫揉做作：“您在说什么呀，弗纳尔，这哪里是小小姐啊，小小姐可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呢？”
她笑盈盈地与一楼的艾莉卡对视，画着上挑眼线的眼尾溢出满是恶意的笑：“这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睛的玩意，竟敢冒充小小姐。”
她还在喋喋不休，没看到被她搂着的弗纳尔在她说出“哑巴”一词时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额角都冒出了一滴冷汗。
“好了，坎贝拉。”觉得再任由她说下去，这里所有人可能都活不了，弗纳尔及时打断女人的话，“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他上前半步，双手交叠撑在金属栏杆上，语调亲和：“小朋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回家去吧。”
艾莉卡没有动。
比起这里的所有人，她太矮小了，一米五的个子放在本就平均身高较高的美国看上去就像个十多岁的小孩，但是此刻，她站在那，周身压抑而沉重的气势却完全让人忽视了她的年龄。
她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像是在与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弗纳尔，告诉我你的名字。”
弗纳尔歪了歪脑袋，这个有些幼稚的动作在他那张优越的脸上并不显得怪异：“这是小朋友喜欢玩的游戏吗？不好意思，我可不打算再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他搂着坎贝拉转身，背对着一楼大厅挥手：“把她处理掉。”
“很好，弗纳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在身后的门关上前，他听到女孩的机械音平缓地响着，“看在我们交换过一次名字的份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下一刻，枪声响起，紧接着被隔音的房门关在门外。
“这样没问题吗？我是说，我听说那个哑女很强。”看着闭上的门扉，坎贝拉问道，眉宇间有些好奇。
“放心吧，亲爱的，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外面放了三十个手下。”弗纳尔捧起她的脸，碧绿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她，眼底是还未褪去的冷意。
“我以为你是想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只觉得陷进了一弯冰冷的碧色湖泊。
“你……”她的喉咙有些发紧，“你是把那些手下送给她泄愤？”
坎贝拉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被留在外面的人都有谁，她想起了一个经常跟弗纳尔一起行动的、好像是弗纳尔的亲信的狙击手，她想起了一个昨天晚上还率领着一个小队跟着自己带来的人一起对付黑面具手下的小队长，她想起了……
而眼前这个一直表现的温和、好说话、对待下属极好的青年却轻易地就将那些手下丢在外面送死。
“别说的那么难听，女孩。”青年抬手把坎贝拉脸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轻轻地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吻，“小小姐是一个骄傲的人，她不会接受背叛，但是我是她的第一个手下，或者说是同伴？家人？”
“小女孩总是有些天真的嘛。”他专心地拨弄起坎贝拉的耳坠，“所以她可以放过我一次，只要我拿出她认为足够抵我一条命的东西就行了。”
他的手落在坎贝拉的肩膀上，推着她转身，又走向他们刚刚通过的那扇门。
“好了，以小小姐的速度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得去找人来收拾一下大厅。”他凑近坎贝拉的耳朵，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分明是温热的，坎贝拉却只觉得脖间冰凉。
她僵硬地被弗纳尔推着走出门，站在金属栏杆边向一楼看去。
那些刚刚还忠诚地遵守弗纳尔的命令对着曾经的首领举枪的手下已然化作冰冷的尸体，交叠地躺在地上、楼梯上、桌子边，浓郁的血腥味冲进鼻腔，引起人类生理性的反胃。
“真是的，稍微收敛一点嘛。”身后的青年还在抱怨，“这下子打扫可是超级麻烦的，最近几天都不能开业了。”
第43章 祖父？
艾莉卡必须得说,这一次的计划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迫使她不得不如此行动的罪魁祸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天知道她要在确保不伤害到整个大厅三十个人的哪怕一点皮肤的情况下，精准地只抓破他们身上的血包，同时还要用指甲斩断他们手里的武器造成惨烈的景象有多难。
必须强调一点,艾莉卡不擅长演戏,她对于表情的模仿能力也完全仅仅只是复刻而已，她只是会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情绪去挑选相应的表情,这才一直没有什么表演痕迹,但这可不代表她自身的演技过关。
也就是说,在攻击那些配合演戏的下属时,艾莉卡只能刻意释放出恶念,表现出要杀死他们的样子。
而但凡有点血性的家伙，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不对艾莉卡出现能够被计算的“恶念”,哪怕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演戏——毕竟这一批人实际上就与艾莉卡回来那天上来查看情况的是同一批人。
对于把返还恶念当作本能的艾莉卡来说,要遏制自己的攻击行动实在是过于难受,以至于走出赌场的时候,她周身压抑的愤怒与烦躁简直要化作实质,倒是恰巧符合了她被背叛的愤怒。
现在已经是初秋了,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即便艾莉卡本身身体素质极好，并不惧怕寒冷,在离开韦恩庄园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依旧拿走了她想要穿的裙装或者分体短装,毕竟那种衣服虽然束缚较少便于行动，但显然并不保暖。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老人家的关爱的艾莉卡最后还是乖巧地穿上了半长袖的浅粉色宽松卫衣和米白色的阔腿裤，作为韦恩家的管家，阿尔弗雷德的审美非常在线,这一套衣服搭配起来非常适合艾莉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初、额、高中生。
但是很显然，这身衣服并不耐脏，哪怕艾莉卡再怎么注意避开飞溅的血液，从赌场出来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的卫衣边缘站上了红色。
艾莉卡：心情值-1-1-1……
带着自己愈发恶劣的心情，她避开人群朝着网眼溪的码头方向走去，直到橘红的天空彻底暗下来，网眼溪翻卷的水面也出现在远方，她才停下来，偏头看向身侧的巷道。
“跟了这么久，不出来吗？”她问。
哥谭无疑是一个大城市，能够不断培养出各式各样的能人异士本身就足够说明其发达和繁荣，但是在部分地区高度发展的同时，哥谭还有一些区域保持着很久以前的老城区的样子。
犯罪巷和流星街就是老城区之一。
狭窄的巷道、生锈的公共设施、废弃无人的危楼是这两个城区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艾莉卡的盯视下，那个从艾莉卡离开赌场没多久起就跟在艾莉卡身后的人总算确定艾莉卡不是在诈自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战甲，层层叠叠拼接而成的战甲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机动性和灵活性，看上去有些像鸟类的羽毛，而头盔部分，暗金色的金属制成的护目镜呈现出猫头鹰的形状，更使得这一身装备向鸟类靠拢。
“你很敏锐，孩子。”低沉的有些许苍老的男声从头盔下传出，听上去奇异地透出欣慰的情绪。
艾莉卡的神色立刻阴郁了几分。
真令人讨厌。
她忍不住想道。
如果这样赞扬我的是父亲或者哥哥还差不多，你算个什么玩意。
“我不介意拆掉你的羽毛，看看你那可笑的玩偶服下面是什么玩意，如果你只是想浪费我的时间的话。”死板的机械音硬是以为艾莉卡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变得凶狠起来，她斜睨着猫头鹰，已经变得尖锐的爪子足够让人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别激动，孩子。”猫头鹰放轻了声音，抬起双手证明自己的无害，“我是威廉姆·柯布，你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你的祖父。”
“祖父？”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艾莉卡懵了一下，“你是父亲的父亲？”
“并不是，但是如果你认可理查德·格雷森这个哥哥，那么我就是你的祖父。”威廉姆继续道。
艾莉卡当然认同迪克这个哥哥，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迪克也与艾莉卡一直向往的那种大哥大相庭径，但是……咳，她承认迪克很好，那个青年总是笑得很好看，即使他也会在某些时刻戒备她，但是更多时候，艾莉卡能够感觉到他在努力以哥哥的身份面对她。
“所以，你是哥哥的祖父？”艾莉卡的神情缓和些许，爪子也收了回去。
她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在戒备中表现出些许亲近，实则悄然观察着威廉姆。
“是的，孩子，你介意我喊你小艾莉吗？”威廉姆的语调里仿佛出现了温和的笑意，不着痕迹地表露亲昵。
艾莉卡微微颔首：“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艾莉，我很抱歉没有在你刚到哥谭的时候就来见你，事实上，我们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威廉姆向前走了两步，靠近艾莉卡些许，“你很有天赋，很强大，你独自一人肃清了伯利莱区，将它变为了流星街，可是在蝙蝠侠重伤你，你潜伏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的下属背叛了你。”
原来这个组织认为我消失的一个月是被蝙蝠侠打伤了，养伤去了。
艾莉卡面无表情：“所以呢？你们？你想说什么？”
“小艾莉，我知道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对吗？可是显而易见，你的父亲，布鲁斯·韦恩只是一个懦夫，他不能支撑你的野心，甚至他将你的哥哥，我的孙子，送给蝙蝠侠那个胆小鬼培养，让他同样变得懦弱无能，失去了作为利爪的骄傲，他……”
“唰——！”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原本似乎只是随意的站着的艾莉卡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就已经出现在了威廉姆的身后，娇小的身影像是猫咪，又像是灵巧的鱼，瞬间缠上了威廉姆的背后，抱住他的脖子，将尖锐的指甲抵在了战甲和头盔的空隙中。
威廉姆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他的耳边，女孩的面具发出冰冷的声音：“isten.柯布，如你所说，我很遗憾我的父亲和哥哥如此弱小，但是，如果你胆敢再说一句贬低之语，鉴于你算是我的家人，我只会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好吧，冷静，艾莉，我很抱歉我说了你的父亲和哥哥的坏话。”威廉姆迅速道歉，又谨慎地说，“但是艾莉，我会支持你的野心，有时候，家人之间是会出现分歧的，很显然，你并不想要屈服于你的父亲不是吗？否则你不会回到流星街。”
身后的女孩沉默，许久，威廉姆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女孩从他的身上下来，踱步到他的面前。
她仰着头看向威廉姆，露在外面的眼睛乖巧地弯起，好像刚才那个好像要把威廉姆脑袋拧下来的家伙不是她。
“你是对的，祖父。”她说道，“说说看，你想要如何支持我。”
……
犯罪巷与网眼溪之间隔着整个流星街，艾莉卡不会开车，也不习惯打车，在没有弗纳尔一起的情况下大多选择步行。
在念力充足的情况下，她并不会因为这种单纯的运动感到疲惫，等到她慢悠悠地晃回安全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没有带安全屋的钥匙，事实上她也不需要，三两下顺着公寓楼外的水管爬上三楼，艾莉卡在阳台轻巧落地，触发了阳台上的机关。
当高压电流和骤然探出的尖刺攻击向她的时候，她甚至有闲心想着杰森的防护系统比弗纳尔找人布置的药高级得多，不知道能不能找他给星星赌场也装上。
她懒得去躲这些根本伤不到她的攻击，念力涌动在周身形成坚硬的壳，若无其事地跨过栏杆，准备进客厅。
“你知道这个防护系统没触发一次都需要我重新布置吧。”伴随着带点怨念的声音，拿着双枪的杰森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是艾莉卡之后明显放松了些许，伸手到屋内，按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开灯的开关。
弹到一半的尖刺又收了回去。
“哇哦。”艾莉卡无感情地感叹一声，“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是不杀人的。”
“首先，我杀人。”杰森反驳，“其次，通常在尖刺之前，闯入者会被电晕掉下去。”
他或许也是刚到家不久，只摘了头罩，脸上还贴着多米诺面具，胸前的红色蝙蝠标志在他壮硕的胸肌支撑下非常显眼。
他单手拿着两把经过改装的枪，脸上的表情凶得好像他要一晚上杀一窝。
艾莉卡轻哼一声，哪怕是机械音都能听出她的调侃和不算恶意的嘲讽：“杀人。”
杰森没管她的这句轻讽，盯着她，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可以一直坐在这，如果你不想吃晚饭和睡觉的话。”
闻言，艾莉卡立刻跳下栏杆，如同前天上午那样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杰西。”
杰森的脑门上仿佛蹦出了一个十字：“不要喊我‘杰西’！”
艾莉卡看向他，眼睛里写着“那我该喊你什么”。
“就只是杰森不行吗？”
“No.”艾莉卡摇头，“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喊我。”
“哦？是吗，大小姐？”杰森反击。
艾莉卡皱眉：“除了这个。”
“那你就不要喊我杰西！”
艾莉卡陷入沉思。
说实在的，杰森越是不让她这么喊，她就越是想要喊“杰西”，或许对方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喊她大小姐。
艾莉卡拒绝改正自己的称呼，那么想要杰森改掉他的称呼，艾莉卡需要付出别的什么。
“交易。”艾莉卡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仰头对上多米诺面具的白膜，“我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情报，你不可以喊我不喜欢的昵称。”
杰森正想说什么。
“那一定是一个你，乃至父亲都非常想知道的情报，或许……”艾莉卡停顿片刻，“也是会影响整个哥谭的情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