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预言必死的我摆烂了——苏霖【完结】
时间:2024-01-05 17:19:52

  叶宵一愣,“你怎么——”
  “知道了啊,他们告诉我了,说我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说就算是山下的□□都比我高贵!像我这样的人,要不是对他们有点用,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不是的,你不是——”
  “就是的!梁大娘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要我的吧?你肯定也是这么看我的!像我这种不知廉耻就只懂得勾引男人的贱货,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你面前,你只是看到我就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吧?像我这么肮脏又丑陋的女——”
  啪。
  一直疯狂对着自己口吐恶言的薛秭颜愣住了。
  她迟疑地碰了碰自己的左脸颊,一阵刺痛。
  “元夕,哥哥?”
  “清醒了没有?”叶宵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对、对不起……”
  见她恐惧又茫然的模样,叶宵痛不欲生。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在责怪自己。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最纯洁无瑕的那个。
  而真正犯下大错的人,却只会将罪孽归咎到这样的她身上。
  是她不好,是她不该让秭颜接触这一切。
  不然的话,起码她还能继续过着虽然虚假但依旧幸福的生活。
  可这一次不让她接触,她就能永远逃离这个世界的真实了吗?这透明的隔绝世界的结界是那么得脆弱,只要任何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毁掉秭颜那所剩无几的自我。
  那易碎的,浮在虚幻上空的幸福就会坠落,同她一起彻底摔得粉碎。
  那这是秭颜的错吗?是抛弃她离开的,戏班子和梁大娘的错吗?
  不,不是的。
  她知道的,她知道这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错的是翻云岛,错的是穹州,是这个扭曲了世间礼法的所谓仙山!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跟秭颜一起逃走,一起离开穹州,离开翻云岛,去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可仙人们神通广大,她根本没有瞒着他们带走秭颜的自信。更何况一旦事发,找不到她的情况下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她的父亲。
  她不能这么做。
  她也根本做不到。
  但她不行,秭颜却可以。
  她拥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反抗仙人的力量。
  她只是不懂。
  “秭颜,还记得你之前从我这里借走的杂书吗?里面有一个故事,叫卧薪尝胆。”
  将薛秭颜从泥泞中扶起,用自己也已湿透的袖口擦了擦她的脸。在她们相识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已渐渐显现,连这般狼狈地姿态也无法遮掩这份光辉。
  这样的她,用脆弱到快要碎裂的目光充满依恋地望着她,她却必须将她重新推回深渊。
  “我记得,讲的是一个叫勾践的国君佯装废人,骗过了其他国家的国君,最后成功反杀对方的故事。”她说完,迷茫地问,“这个故事,怎么了吗?”
  “我希望,你能成为这个勾践。”
  “成为勾践?然后呢?”
  “然后总有一天,将害你陷入如今这般田地的仇人,尽数诛灭。”
  叶宵口中的杀意森然,也让薛秭颜一凛。
  “仇人?”
  叶宵没有开口,只是平淡地转过头,看向那半空中云雾飘渺的仙山。
  于是那一日,懵懂的薛秭颜对着仙山上的“哥哥”们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
  “我在回程时失足掉进了海里,这才回来迟了。可这也是秭颜自己不注意,所以秭颜自请清扫大殿,以作惩戒。”
  扫完大殿,还有偏殿。
  扫完偏殿,还有广场。
  扫完广场,还有弟子宿舍。
  扫完弟子宿舍,还有食堂。
  扫完食堂,还有藏书阁。
  期间,她无数次被迫丢下扫帚,被不同的“哥哥”拉进房间,树林,甚至食堂餐桌。在知晓这种修炼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后,耻辱与羞愤爬满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刻进了她的每一分血肉。
  但是她都忍住了。
  甚至在藏书阁看书快要被发现时,她主动勾引了那位“哥哥”。
  因为叶宵的吩咐,薛秭颜从未说过自己识字。
  所以当她推开藏书阁大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她抱着怎样的目的。
  她不过只是个好用点的漂亮炉鼎罢了。
  可薛秭颜,生于阴时阴刻。
  ——水系,天灵根。
  她需要的,只是一把钥匙。
  一把打开通天之路的钥匙。
97|第 97 章
  秭颜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开朗。
  但她自己知道,叶宵也知道,她只是将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全部藏了起来,用她天真无邪的外表层层包裹,裹成一颗涂着浓浓蜜浆的糖果。只等那一天的到来,便将这糖果送进罪恶之人的腹中,见证他们的肠穿肚烂,尸骨无存。
  在薛秭颜的卧薪尝胆中,时光飞逝。
  想着自己曾答应过她,要为她绘制一幅任谁人看罢都惊为天人的画,叶宵便开始为此做准备。希望这幅画,能让她伤痕累累的身心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救赎也好……
  真没用啊,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哄她开心。
  秭颜太苦了,就连喜欢上的,也是她这样什么忙都帮不上她的假男人。
  就连在梦中带她离开,都无法给她幸福。
  “宵娘啊,在过一个月就是上元,你也要满十六了。”
  在她埋头为薛秭颜作画的某一日,叶老爷带着她喜欢的点心来观竹轩找她。
  “我跟老闻商量过了,你跟闻家小子的婚事,就定在来年的三月初八,如何?”
  叶宵笔下一顿,差点毁了这整幅画。
  满脑子都是秭颜的事,她竟忘记了自己与他人有着婚约。
  而她竟然在两人订婚后的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去见过他。
  婚约,同闻家公子的婚约。
  叶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对这桩原本没什么异议的婚约产生了抗拒。
  对,这是不行的,秭颜还需要叶元夕,她不能就这样消失,成为闻家的媳妇。
  可也许,婚后她可以继续穿男装,以叶元夕的身份与秭颜见面?
  爹也说过,闻家说她可以继续婚前的生活,不会被困于内宅。
  可是,可是……
  在秭颜这般痛苦的坚持下,她可以独自一人去享受幸福吗?
  自己明明很清楚的,秭颜是一个连恨都不太清楚的孩子。
  她是因为自己的话,选择了这条路。
  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才继续苟活于这烂透了的世间。
  她不可以背叛她。
  如果这世间所有人都对秭颜的痛苦视而不见,那她必须永远注视着她,直到她挣脱枷锁和束缚,重新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自由。
  她无法以男人的身份回应她想要的爱,但是,作为叶宵,她永远只会爱薛秭颜一人。
  在完成这幅画的时候,叶宵便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她想要成为薛秭颜的支柱。
  “我心悦你,秭颜。”
  正月十五,灯会散去。湖边凉亭中,薛秭颜亲耳听到了自己的元夕哥哥,说出了她梦寐以求的甜言蜜语。他望向自己的眼眸中,有欣赏有怜惜,有坚定有温情——
  唯独没有爱意。
  但是这又如何呢?
  她至今为止的人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前半是掺了蜜糖的甜美幻梦,后半是沾满了鲜血的可怕噩梦。
  但不管在哪一种梦境中,只有元夕哥哥是干净的。
  他是因为怜悯而降下的月华,是她永远也无法捧起,只会从指尖溜走的光亮。
  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
  不论他是他,还是她,不论他是否真的爱她。
  他希望自己不放弃,她就不放弃。
  他希望自己活下去,她就活下去。
  他希望的一切,她都会为他达成。
  只要这轮月华,能永远洒下。
  然而,上天却连这点微末的心愿都要踩在脚下。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她的元夕哥哥,再也不是她的了。
  她知道,元夕哥哥之所以化名元夕,是因他便是上元节当晚出生的。
  所以这一日,也是他十六岁的生辰之日。
  她都知道。
  可她不懂的是,他们前一刻才刚刚互通心意,为什么下一刻,他就不再属于她了。
  金光从天而降,空中百鸟齐鸣,彩霞漫天。
  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间都在为元夕哥哥的生辰而喝彩。
  她看着他眉心中骤然绽放的银莲花,看着四面八方被这奇景吸引而来的仙人,看着他们脸上那熟悉的,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表情——
  下意识地牙槽打颤。
  她搂着异象散去从天而降的叶宵,眼也不敢多眨一下。生怕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自己怀里最重要的人就要被人夺走。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我们的小秭颜吗?”
  穿过层层人潮,闲庭信步走至身前的,便是总位于她噩梦最中心的那个人——
  登云门的掌门,钱一笑。
  “你怀里这……姑娘,是什么人?”
  因为那异样的金光冲击,叶宵用以束发的发冠早已不知消失到何处。只要走近了便不难发现,她这身男装下掩盖着的真实性别。就像自己当初从海里被她救起后,一眼便看出了她这位元夕哥哥的真实身份一样。
  钱一笑逡巡在叶宵身上的目光过于放肆,像是想把她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扒开,好好看看刚刚那神秘的金光消失到哪里去了似的。薛秭颜扶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抖了下唇,条件反射地逼迫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
  “掌门哥哥,这是我叶家姐姐,是秭颜的手帕交。今日是跟秭颜相约一起出门看灯会的。”
  “哦?那你是同她相识已久了?”他带着玩味的笑意说。
  “是,秭颜与姐姐认识快两年了。”
  “那你可知,方才那道金光是出自何物啊?”
  何物?什么何物?
  是指元夕哥哥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可是除了带给她的画以外,今天元夕哥哥没有带任何其他特别的东西啊。那画此刻也掉在亭子边的树丛里,根本没有被金光罩进去。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她头上突然多出来的银莲花纹样了。
  但薛秭颜本能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对叶宵不利。
  “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吧……”
  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薛秭颜又含混其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钱一笑的耐心慢慢见底。他终是冷下了脸,对薛秭颜下了命令。
  “既如此,就先带她回山,之后再慢慢调查。”
  回山?
  要让叶宵去山上?
  一想到那些上了山的女人都将面临什么样的未来,薛秭颜不受控制地大喊了一声。
  “不——”
  钱一笑离开的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平日里看着还算和蔼的脸庞在夜灯的侧影中显得格外阴森,像极了传说中会勾魂索命的阎罗。
  “你刚说什么?”
  话中的压迫和怒气扑面而来,让她一瞬间便想起自己曾经受到过的各种惩罚。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开始幻痛,她害怕地拽住了叶宵的袍子,眼眶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来。
  “不是,我、我……”
  “这位姑娘是想先跟叶家报个平安吧。叶家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什么都不说就将人请去山上,多少有些不合适。”
  湖对面的一艘木舟缓缓而至,舟上一青年男子长身而立,朗声替薛秭颜解了围。
  “笑话。在这翻云岛上,还有我钱一笑不合适做的事?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
  他不屑地偏过头,与这刚踏上岸的青年对上了目光。对方神莹内敛,不像他一般眼中神光乍现,应不是中阶修者。
  那人端方持重地行了一礼,道:“在下天机道人,道衍,不过一无名小卒罢了。”
  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面孔,钱一笑态度放平了点,但不多。
  “你出声干预我登云门内务,是欲何为?”
  “内务?”道衍一挑眉,显然对对方的这个说辞不甚理解。
  “这翻云岛是我登云门的势力范围,这岛上之事自然是我登云门的内务。怎么,阁下有不同见解?”钱一笑一边说着,一边警告性地敲了敲腰间长刀的刀柄。
  在一边旁听的薛秭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接下来的话,这位好心人可得想好了再接。
  “啊,钱掌门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谁知道衍洒然一笑,“在下的意思是,这天材地宝向来是全修真界公平竞争的东西,就算是叶家姑娘这样的……人型仙芝,也不该因为她生自翻云岛,便成为这个例外了,对吗?”
  钱一笑一听终于懂了,这个道衍知道刚才那道金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天材地宝?
  他眼中顿时更加狂热:“请问这……人型仙芝,又是何物?”
  接下来,道衍笼统地讲述了关于人型仙芝的传说。
  传闻中它在未成熟之时会托身于女子腹中,以女子身份降生。待自身长至成熟之时,便会与其他天材地宝一般引发天地异象。之后神气自晦,重新恢复成原本女子的模样,只会在额头上留下一道银莲花的纹样。
  因此这纹样,便是人型仙芝的最好证明。
  说到这儿,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叶宵眉间那如同花钿般的白色印记,目光火热。
  “那请问道友,这人型仙芝又有什么妙用呢?”钱一笑的语气立刻变得极为客气。
  “不敢承请。这人型仙芝啊……”他卖关子一般拖长了尾音,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等待中,终于投下了那枚最重磅的爆料。
  “——可以让任何人都拥有力量。”
  “只是这样?”那跟普通的天材地宝有什么区别?
  “它能让人得到跨阶晋级的力量。比如钱掌门您,若是您用了,便能直入高阶。”
  让人跨阶晋级?!!
  霎时间,这夜晚的湖边一片寂静。不,或者说所有人都只能听见自己血脉喷张,心跳如擂鼓的震天声响。人群顿时沸腾了,就连刚刚还碍于掌门命令,帮忙压制外来修士的弟子们都开始蠢蠢欲动,不自觉地朝着这边靠近。
  钱一笑立刻放出了神识,来自出窍期修士的威压顿时蔓延式地覆盖住了岛上的每一寸土地。这一下,便镇住了所有人的脚步。但镇住了身体,镇不住他们渴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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