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自己的兵器,他习武的热情越涨越高,小刀和熊致一个耍刀,一个用剑,两个争着要教他习武,徐琰师傅让他自己参悟如何使用轩风,他便向小刀和熊致请教如何增长内力。
他每日白天除了找两人切磋招式,晚上还一个人在静谧之地就这月光修养精气,这几天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招式更轻盈,五感也更明锐些,持轩风时总觉得身上有一股缓缓流动的热气,开始琢磨如何以轩风为防守抵挡他人利器攻势,结果才创不足三招,就遇上了黑衣刺客。
虽然受了伤,但刚才大夫缝合伤口时他以内力护体,竟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勉强也能够忍受,难怪之前熊侠凌被刺穿了肩膀都能面不改色,内力深厚就是好啊!
不过他也不赖,好歹是入门了,只要他好好修行,内力一定会慢慢提升,想到这里,他心里高兴,忍不住弯了弯唇。
贺晚星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诡异场景。
赵寂言受伤的手耷拉着,他的里衣因刚才的缝合而汗湿,又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发白,但他脸上毫无痛苦,甚至眉眼舒展,唇角微勾,明明刚才都痛成那样了,现在居然还在笑!
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缝合伤口,自己的胳膊也隐隐作痛,三两步跨至他面前,生气道: “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傻,有麻药为什么不用!”
她声音还有点哑,眼睛也肿着,赵寂言被她冷不丁的一吼回过神来,她语气虽然冲,但双眸间都是忧虑,他心中一暖,笑了: “我真没什么事,就是流了点血而已,我早跟你说过我学了武功,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贺晚星心里一软,忍住想要抱住他的冲动,给他喂了口水,声音有些别扭: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这次救我,我欠你一次。”
赵寂言刚喝下一口水就差点被呛死,他敲了下她的头道: “咳咳——你才是傻,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胡说八道!”
“可是,可是我——”
贺晚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想反驳却不知道赵寂言因为自己受了伤,她有些愧疚,更不知道如何弥补。
赵寂言见她傻坐着,眉间愁云不散,就知道她在自责,心中叹一口气,什么弥补不弥补的,以前多聪明一个人,现在怎么憨憨的。
他清清嗓子,还是正事要紧: “别瞎想了,你都给过保护费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你知道刚才杀你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之前还是下毒,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贺兰清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赵寂言长腿一伸,靠在床上休息,现在猜测这么多也没有,小刀轻功了得,熊致也跟了上去,抓住那个刺客应该没什么问题。
...
另一边,小刀紧随着黑衣人穿梭在市井小巷之中,她步履如风,熊致紧随其后,很快便将黑衣人逼到了巷中死角。
她毫不客气地拔出刀: “你是什么人!”
先前隔得远,现在才发现这黑衣人个头与她差不多,身形也单薄,是个女子。
玉兰她摘下面罩,娇媚神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神情和阴冷双眸。
她没有办好主人给的任务,反而将秘密泄露了出去,即便回了鸠阎道也是一死,那个大理寺卿也不是善茬,估计已经发现端倪,总归是一死,倒不如多拉几个挡路的垫背!
她两指轻轻一捻,腰间的软剑出鞘,银光闪地二人眼眸微眯。
熊致动手向来不喜欢废话,不等小刀再追问,他已经和玉兰打斗起来,玉兰打算玉石俱焚,出招是又快又狠,他被玉兰的软剑刮了左脸,也不再收着招式,剑气震地她吐出一口鲜血。
“这女人是个疯子!”
“留活口!”玉兰武功不如他俩,有熊致出手就足够了,但眼见熊致被激怒,怕他失手杀死玉兰,小刀忙不迭提醒他,随后以刀背为刃,打的玉兰五脏六腑巨裂,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单手撑地竟还想去拿软剑。
熊致一脚踩在软剑,见玉兰以无抵抗之力,摇摇头道: “不自量力。”
小刀将刀悬在她脖子上,问道: “你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杀贺兰三小姐?”
她抬眸瞪着两人: “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玉兰红唇微动,熊致猛然反映过来,一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没让她把毒药吞下去。
见两人靠近,她又将全部内力汇于掌心,不顾脖颈处架着的大刀,使出全身力气向小刀胸口击去。
小刀本没想杀她,也没想到她会玉石俱焚,这女刺客的功夫不如她,即便是中了一掌也不会有大碍,谁知熊致长剑一挥,直直刺进了玉兰心口。
她痛苦哀嚎一声,垂下了头。
“你...你杀了她!”小刀不可思议。
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她知道熊致冲动,但没想到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她要杀你!我怎么能不出手!”
“她内力所剩无几,伤不了我,她刚才是一心求死故意激我们。”
熊致当然也看出来了,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出手了,玉兰那一掌说重不重,虽然伤不到小刀性命,但挨上一掌肯定也得吐一口血难受好几天...
等等,她好不好受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恼怎么手不听脑子使唤就把人杀了,嘴硬道: “死就死了,把尸体带回去,肯定还有线索!”
随即抱着臂背过身去,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见熊致现在是连跟她说一句话都厌烦,小刀也浅浅叹了口气,他这人说话做事向来固执,大概是真的再也不愿意理她了。
...
紫竹院内,李景煜一身秘色常服,正在与赵谦对弈。
褪下帝王光环的他没了天子的盛威,少年英姿眼底含笑,倒显得平易近人。
但赵谦不会这么以为。
他看着李景煜长大,深知在这皇宫之中他是如何步履维艰迎着阴谋算计走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陛下今日前来,是为了樊相长子一事吧。”
他开门见山。
李景煜落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后坦然放下,抬眸微笑: “为何朕不能来与老师叙叙旧?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赵谦起身拱手道: “樊相一事已传入京中,赵某虽不问国事许久,但难免保不了市井俗语入耳。”
“噢对,我忘记了,这些年老师远离朝堂,去乡下做了个教书先生,真是屈才...”
“市井生活可有比朝堂有趣?”
“多了些怡然自乐,少了些针锋相对。”赵谦面不改色。
“甚好,甚好!”李景煜示意他坐下,
“不过这么多年了老师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贴心人也没有,你这许多年杳无音讯,刀护卫可挂念的紧,不如这样,朕做了媒人,将刀护卫许配给你,可好?”
一旁刀芝敏闻言心中大惊,慌乱开口道: “还请陛下莫拿属下开玩笑,属下...属下哪里配得上赵大人。”
她话毕余光瞧了瞧赵谦,那人却面色冷淡道:
“赵某孑然一身早无娶妻生子的念头,如今也不再涉足朝堂,只是乡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刀护卫忠心耿耿护陛下周全,陛下若真有意为她终身大事考虑,也应该配个良人。”
刀芝敏闻言喉咙有些发紧,未得陛下允许她不敢抬头,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接受她。
李景煜见二人气氛尴尬,指节轻叩桌面,笑道: “何必这么严肃,朕不过说笑而已。”他话锋一转,收敛了笑容,语调有些冷, “朕又不似先皇那般,赐婚自然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既然已经提到此事,李景煜便问道: “老师既然已经听说民间传闻,那可有什么见解?”
李景烨未谋反时,樊青云一直暗中与其有往来,本想着当时将其连根拔起,没先到他将自己扒的干干净净,还有大长公主庇佑...现在李景烨已死,樊青云没了筹码,到底是何人对其动手?
宋祁吗?
他根本不信。
赵谦看向棋盘,何人是真凶暂且不得而知,若论起布局者,他有些眉目。
“亦或许是明鹿派来的奸细。”
75|第75章 女萝
玉兰身上还穿着那件夜行衣,黎仲将她的眼皮掀开,的确是亥时死的,他接过小厮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疑惑问道: “玉兰当真是要刺杀三小姐?”
贺晚星赶紧点点头道,把收集到的暗器递给他:
“不错!我请的护卫可以作证,我与她先前并无交集,不知道她为何要杀我,辛亏我的护卫功夫不错,我们可是出于自保才伤了她性命的!”
昨夜得知刺客是玉兰,还被熊致给误杀了,她和赵寂言震惊之余找不出其他线索,隐约觉得她与樊青云之死也脱不了干系,便觉得不如把这个事交给官府来判断。
于是今日一早她和赵寂言就带着玉兰的尸首找到了黎仲。
黎仲将看了赵寂言一眼,年轻人胳膊垂着,隐约能看出来是被暗器所伤,赵寂言见黎仲看向自己,也并不慌张,将玉兰濒死之际欲服毒自杀一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恕在下无理,虽不知玉兰为何要伤害我家小姐,敢问大人,她是否也是杀害樊公子的凶手?”
黎仲昨日就派人去查过玉兰的底细,她多年前被父母卖入藏香楼,是藏香楼的老鸨培养她习舞唱曲,在被樊青云包下前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先前也没闹出过什么事来,她之前说的一切并未说谎。
入藏香楼这些年来,也从未离开过,他查过常与她交好的客人,也都并无嫌疑。
要说玉兰杀害樊青云,确实是没有任何缘由,他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精致面孔,陷入沉思。
“玉兰一直是听话乖巧的,在藏香楼这么多年,我可是把她当亲女儿在疼啊!这丫头命好,被樊少爷瞧上了,说起来两年前她伤寒两个月未好,我可给她请的是京城来的名医,药也用的都是最好的,最后花了我一百多两银子哟,看来当时确实该给这丫头花钱!”
他脑海中浮现昨日藏香楼老鸨得意的面孔,当时她正在吹嘘玉兰被樊青云抬为小妾后自己收了多少好处
。
黎仲眸色深了几分,瘦长挺直的手指拨开玉兰颅顶的头发,露出前顶穴处的头皮,手指按下后用力一掀,一张人皮从‘玉兰’的头顶处剥落!
那玉兰的‘人皮’下是藏另一个女人面孔。
赵寂言凑近问道: “□□?”
真是新奇,他只见过从耳后揭下的□□,还没有见过从头顶上拔下来的。
“不,是真的人皮。”
贺晚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啊——的一声捂住眼睛,胃里翻江倒海,赵寂言赶紧挡在她身前,难以置信再次确认: “真,真人皮?活人的?”
黎仲嗯了一声,俯下身查看陌生女人脖颈后侧,花型纹身已经没有了,但脖颈后侧有一处被烫伤的疤痕。
“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贺晚星从赵寂言身后站出来,强行将目光避开他手上的人皮。
“这种功法乃是女萝一族独有的‘驻颜术’,取活人脸皮置与自己面上,以邪功修行四十九天后,便会完全与本人融合,即便本人老去,也依旧容貌不变。除非本人死去,才能取下这层皮”
女萝一族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了,几乎未在天黎境内出现过,他在书中见过,这种残忍的邪术一般也是族内年过半百想要永驻容颜的老妪才会用,况且女萝一族自出生就会在脖颈后侧纹有图腾,这名刺客脖颈后侧是疤痕一定是故意为之,想要掩盖自己身份。
赵寂言听完头皮发麻,什么东西,居然比千面魁首还要恶心!
黎仲表情愈发严肃,不管假玉兰是否是杀害樊青云的凶手,女萝一族隐藏身份突然出现在天黎境内一定有蹊跷,他对贺晚清说到: “三小姐,女萝一族忽然现身事关重大,你说她行刺于你,那还请你详细说来你与这假玉兰之间到底有过哪些交集,务必具体到每次谈话。”
贺晚星愣了一下,她与假玉兰就没说过话啊!就她穿过来之后,只是去吊唁时见了一面而已,之前贺兰清与假玉兰有什么交集,她哪里知道!
她真是好事一件没赶上,坏事一个也不落下。
“这...近一月以来,我只昨日见过‘玉兰’一面,也并未与她说过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要伤害我,至于之前——”她摆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为难到:
“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我每次来樊府时,大哥也都在,大哥与樊少爷相识多年,黎大人不妨去问问大哥,或许大哥那有线索能推断出这假玉兰的身份。”
反正贺兰文成说那话也古古怪怪的,不如让黎仲去挖挖他。
一个小厮匆匆进来对黎仲耳语了几句,黎仲听完后神表情有些凝重,不再追问她只表示会再与贺兰文成谈谈,临走时叮嘱她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即刻来报。
...
回贺兰布庄路上。
她昨日一整天没回山庄,贺兰霜今日已经回来,贺兰文成也在家中,贺晚星正踌躇着该不该把假玉兰要杀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
赵寂言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即使你现在不说,等黎仲与贺兰文成一见面,他也该知道了。”
“可他们要是问起我原因来,我怎么答?”
赵寂言在街边顺手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 “那就咬死了说自己‘不知道’,这也是事实嘛。”
红艳艳的山楂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贺晚星却想起了真玉兰被活生生割下脸皮的血淋淋画面,一股酸水涌上喉咙,她赶紧捂住嘴。
赵寂言会意,找了个茶水摊给她倒了杯热茶缓缓,自己把那串糖葫芦吃了,贺晚星见他并不反胃,皱着眉问道: “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玉兰的惨状,你居然还吃的下去东西,那什么鬼功法实在是太恶心了!”
赵寂言吐掉核,淡定道: “习惯就好,我之前还被鲜血滋了一脸,还见过胳膊大腿满天飞的场景,也是两天没吃下饭。”
贺晚星: “....”
“刚才你半天没说话,怎么,有发现?”
他对上贺晚星的眼睛,手指在桌面打圈: “我只是有一个猜测而已...”
76|第76章 推测
黎仲将发现女萝一族的线索向李景煜全盘脱出,年轻帝王气定神闲,面色沉静,并不觉惊讶,似乎早有耳闻,他身旁那个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男人开口道:
“女萝一族常年生活在月城,其上任族长蓝依仙更是与忤城百川交好,当年忤城修对天黎发起战事,女萝一族几乎全部丧命战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若女萝一族真有后人,那也应该对忤城修深恶痛绝,若不是他挑起两国战事,又怎么使女萝一族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