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不把总监会放在心上，收到这个处罚通知也没什么感觉，反正她也从来不听。
如果人都没跑，反而一个不落地严阵以待准备抓她，阳子还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现在这个样子，也着实没什么好追究的。
她来总监会是有别的目的。
阳子走到那个快抖成筛子的年轻男人面前。
“他们人都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
“那你能代表总监会吗？”
九田拓麻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但听到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还有用。
男人几乎是爬到少女腿边，“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发誓无论什么都会做。”
阳子叹气，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喜欢站着说话。
九田拓麻听到还以为自己离太近冒犯到她了，连忙拉开距离，把头低得更低。
“和我立下契约。”
声音自头顶穿来，并不遥远，反而很近，近到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少女的脸。
阳子蹲下身和男人交谈，“我接受你们的处罚，从特级降到二级，作为交换，总监会完全不再追究这件事。”
“这是契约，可以遵守吗？”
男人疯狂点头。
“好的，契约成立。因为你代表总监会，所以负责看着那些人不许再调查。”
“至于违反的代价，自行体会。”
听到这个契约，九十九由基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见阳子要走，她连忙追上去表示要送一程。
好奇心旺盛的九十九在路上忍不住问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惜风太大，谁的话都听不清。
和总监会的代表立下契约后，真正杀死了那些施暴者的人才能安全。
事实上，阳子不是凶手，也不是帮凶，只是对事故现场做了伪装。
受害者亲手为自己报了仇。
阳子去找加茂辉告诉他事件结束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一件外形酷似镜子的特殊咒具，但它什么都照不出来，本身也没有咒力波动。
“真的是咒具吗？”
“是的，这是某新朋友特地送给您的礼物。”
“新朋友？”
“顺利的话，八月份她会当选横滨市市长，到时候她会亲自过来拜见。”
懂了，是为了募集政治献金所以送礼。
阳子没忘自己过来的目的问道：“那个姐姐怎么样了？”
“她恢复得很好，正在学习慢慢控制自己的式神。”
“说到这个，”加茂辉饶有兴趣地问，“小姐您知道她的名字吗？”
这个阳子还真不清楚，她当时没有陪着对方做笔录，后来再见面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已经死了，她忙着在现场留下自己的咒力遮掩式神的咒力残秽，也没有多问。
“是阳子。”
竟然这么巧，阳子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这么一打岔，她也忘了研究新得到的奇怪咒具，反正近两年收到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没有弦却能射出箭的弓以及可以变成任何武器的石头。
而另一方面，五条悟的回国时间又被延期了。
由于A国突然来了多位高层搞咒术交流会，他不得不暂时留下来充当门面，跟着高层们一起回国。
等他终于带着礼物回国的时候，东京已经迎来了最热的八月份，此时距离夏油杰告白失败已有一个月。
而五条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第40章 十分之一
寝室的门暴力推开, 夏油杰以为是夜蛾正道又来找他谈心。
“我马上要去做任务，没时间和你聊天。”
来人阴阳怪气地回道：“有时间和阳子告白，没时间和我说话是吧。”
是悟啊，他就想夜蛾老师怎么变暴躁了。
夏油杰拿出自己特意买的超人气糖果和一些工作时候带来的特产递给闹情绪的挚友。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都收下了, 还特意地坐到人家刚铺好的平整床单上吃零食。
“不是说下周到吗？”
“我丢下老头子们先回来了。”
五条悟往嘴里丢了一颗糖, 盯着挚友的小眼睛问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那么一回事, 告白, 然后被拒绝。”
“就这样？”
“就这样。”
夏油杰坐到他身边，也拿了一颗糖果放进嘴里，是甜到发苦的味道。
同一个心上人, 相同的暗恋，同样无法被察觉到的心意。
两人都在安静吃着糖果，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过了半响，五条悟评价道：“这个也太甜了吧, 完全是直接吃砂糖的味道。”
夏油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想吃才叫我去买的。”
五条悟把剩下的都扔给他, “你自己消灭。”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夏油杰错愕地叫住他。
“等等悟，你没有别的想说吗？”
白发少年已经半只腿跨出房门了, 被叫住才像想起什么来说道：“你的礼物在硝子那。”
“我指的不是那个, ”夏油杰顿了一下, “关于阳子的反应,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五条悟笑了一声, 另外一条腿也迈出了房间。
“我比你更了解她。”
这算什么回答。
苦涩的滋味又泛上心头，夏油杰无意识地又吃了一颗糖。
过量的糖分在口腔聚集，甜到极点便开始泛苦, 他本身就不爱甜食，现在更是难受。
但他依旧没有停止, 一颗一颗地把糖果全吃掉了。
好苦。
五条悟内心的苦涩感并不比他少。
他不担心挚友的告白，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份无果的恋情，正如他自己毫无希望地等待。
他七岁见到加茂阳子，今年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一年，是他喜欢对方第八年。
算上之前的朦胧阶段，这份不曾说出口的感情已经持续近十年。
只要阳子给出一点回应，触碰时躲避的手指又或者一个羞涩的眼神，总之只要有一丝喜欢的流露，这份苦恋都不会持续那么多年。
可是没有。
她像一块和恋心无缘的石头，没有过恋爱的想法，也注意不到别人的目光。
阳子不喜欢任何人。
这比她会喜欢某个人更叫人难受，因为后者说明至少他可以把人抢过来，前者才是真的毫无希望。
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六眼神子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夏油杰才开始感受到苦涩，他已经品尝了十年。
阳子像生长在他心口玫瑰，根茎上的每根刺都扎得他鲜血淋漓，他的心脏持续地为之痛苦，
可如果拔出这棵玫瑰，他也会因此死去。
只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才能不再忍受折磨。
阳子从硝子那里听说了五条悟提前回来的消息，正准备去找他，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
“欢迎回来悟，好久不见，有没有礼物？”
“没有。”
阳子伸出来的手停在了半路，她明明从硝子那里看到了好多礼物，怎么会没有她的。
她忍不住确认道：“没有我的吗？”
五条悟：“给杰买了一尊佛像，没预算了。”
阳子：“你是买了个金的不成？”
五条悟：“是啊，买了一尊金身大佛。”
阳子看不清五条悟的神情，但她能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
“悟，在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很顺利。”
“那——”少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做了什么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视线不知道看向何方。
阳子猜不透他的意图，也不喜欢这种僵持。
她直接伸手拿掉了对方遮挡视线的墨镜。
隐藏在镜片的下的蓝色眼睛中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激烈的感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蓝色的牢笼，淹没眼前的世界。
她的双眼被宽大的手掌轻轻捂住。
“别看我，阳子。”
他怕自己控不住的感情会吓到她。
“我对你来说到底什么呢？”
“是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啊...朋友。”
五条悟低头让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阳子的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全部传递过去。
“你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只想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阳子拉开五条悟的手掌，那双若天空延展的蓝瞳就在眼前，她踮起脚尖，双手碰住少年的脸颊，两人眼对着眼，鼻头相抵，好像要亲吻一般。
“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啊。”
五条悟身体僵住了。
太近了，他能清楚地看到阳子眼睛上有多少睫毛，看清金黄色瞳孔中倒映着的——
他的身影。
阳子其实不太清楚五条悟的意思，但她明白对方在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并为此很不安。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双蓝眼睛。
“悟，听好，我们已经认识十一年了。”
“人的一生很短暂，你已经占据了我生命的十分之一，未来还会更多。无论我遇见多少人，都没有人像你一样陪伴我渡过如此长的时间。”
“你是唯一的，也是最特别的。”
有什么东西落进了眼睛里。
悟，哭了？
阳子赶紧放开他，然后急忙找手帕纸，拜夏油杰所赐，她现在知道男生眼泪多得很，不知道一包纸够不够用。
可等她把纸递过去的时候，五条悟神色如常，掉进她眼里的那滴泪好像错觉一般。
不过对方还是接了过来，就像去年夏天接过化掉的冰棒一般，他从不拒绝阳子递过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
“输给你了。”
这场战争又是五条悟先认输，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阳子。
“这个是？”
“礼物。”
价值三千七百万美金的昂贵蓝钻项链静静地躺在里面。
“好像你的眼睛，这条项链有名字吗？”
“无垠天空。”
“更像了。”
阳子把那条项链拿出来欣赏了一番后放了回去。
五条悟见状直接拿了过来。
“我帮你戴上。”
“我还穿着校服呢，这有点奇怪吧。”
“很合适。”
穿着高专校服戴钻石项链果然很奇怪，阳子怎么看也不懂五条悟为什么能说出“很合适”这种话。
但是这颗钻石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她在晚上睡觉前都忍不住拿出来反复看的程度。
月光下的蓝钻石比白天看更加晶蓝闪耀，这样看更像五条悟的眼睛了。
这让阳子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第一次互换名字，第一次赏花......，在无数过春冬交替之间，他们一起渡过了好多个第一次。
转眼十一年已经过去了。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五条悟在身边的日子，无法想象失去他会怎样。
心口萦绕这一种异样的情愫，像安心又有些躁动，让她无法入睡。
这份感情是什么呢？
阳子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自己的情绪来源。
“思——复思，祈唤————。”
嗯？什么声音。
“明镜——，——”
“——灾祸，净我——”
阳子呼唤小缝，“小缝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小缝确定好等明年阳子生日过后就走，现在还在她这边呆着。
小缝：“宿主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有检测到。”
不是的，她确实有听到声音。
有人在呼唤。
“思而复思，祈唤吾神。”
“明镜含光，妖魔退避。”
神奈川县某处神社前方，一只浑身鳞片，长着三个头颅的咒灵试图攻击神社内的结界。
一名身着巫女服饰的女子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御守，不停地祈祷。
“祓我灾祸，净我身体。”
天水家世世代代供奉的土地神，请降临于世消灭外面的怪物。
请现身于此，庇护您的子民们。
巫女神九夜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成为神明的巫女。
请现身于此，拯救您的信徒。
请救救我们，救救村子里的人。
哪位神明都可以，请现身于此，救救我们。
“思而复思，祈唤吾神。”
“诚惶诚恐，不胜感激。”
第41章 神九夜
她看见太阳自月色中升起, 光明降落人间，一切妖魔都湮灭于日轮的光辉之下。
“金色的光辉，金色的神明。”
巫女愣愣地望着前方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语。
她撑起发软的身体, 踉踉跄跄地扑到那道身影面前, 一开口眼泪便流了下来。
“神明大人, 您回应了我的呼唤,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不胜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