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文管家混那么久,这厮只是个跑腿的,说谎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看向江含之的目光略有闪躲。
江含之没为难他,“你去忙吧,我有事找文叔!”
“好嘞!”陈喜如获大赦赶紧走人,江含之轻敲两下门,然后才推门而入。
文信诚正拧眉深思,看见她进来后,一双眉毛锁得更紧了。
江含之知道,他一向不喜形于色,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想着,也把话问了出来。
文信诚欲言又止,止言又语,最终长叹一口气:“没事,梁家已经解决了,我在想你们的婚事应该提上日程了,所以想找人商量个日子。”
“原来是这事啊!”江含之顿悟,笑道:“选个日子而已,交给文叔定夺吧。”
文信诚看她笑得开心,心里更加纠结,他暗气海林死的早,这么大的闺女交给他,若是将来大小姐过的不好,死都没脸去地下见他。
今天,户部李大人派人传信了……
……
“主子,户部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帮您安排了个身份,绝对不会暴露。”
娄非渊在自己的房中,桌边是赤澄搜罗一段时间,确认无误后准备好的书,他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已晚,之之被老夫人叫走后,现在还没回来,应该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他垂下眸子,原以为,之之不会在意七殿下的身份,可是……又有谁不会在意呢?
说不心酸是假的,他生来就被骂野种,已经习惯了,但是所有人都可以谩骂他,误解他,唯独她不可以。
她是他在乎的人。
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他也不想就此结束,人一旦得到温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她不喜,他便按照她喜欢的来,朝中有他三皇兄,不会出现乱子,他前十多年都是为了复仇而活,如今大仇得报,老皇上已死,他是时候放下了。
再等等!
等他们互相喜欢上,他会坦白一切。
这一刻的娄非渊像是胆小鬼,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娄非渊执起一本书,上面写着《强爱》字迹比较潦草,不过他也不在意,心不在焉地翻开一张,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看向赤澄:“你给我安排什么身份?”
赤澄:“主子,平民百姓,便是丫鬟下人的卖身契史部都有记载,动手脚容易被人发现,唯有那种走黑关系的,方便篡改,属下知道您不想被人察觉,正好前段时间琼山脚下有一个男怜失踪,没有户籍,属下就给您安排上了。”
娄非渊:“……”
他手里的书,硬生生攥扭曲了。
另一边书房内,文信诚一想到即将大婚,终究花还是把查到的事情告诉了江含之。
他做不得隐瞒大小姐的事。
江含之惊讶:“什么?阿冤是从花楼里逃出来的?”
第三十二章
江含之曾经让夏小荷传话逗弄过阿冤 , 说他是阳春楼里的人,她犹记得当初阿冤的表情,好像天都塌了。
可那都只是她的一时玩笑话,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跟她说, 阿冤真的是从花楼里逃出来的。
怪不得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阿冤会突然袭击她,应该以为她是花楼里的追兵吧。
怪不得哪怕失去记忆,听闻花楼的时候也会惴惴不安。
怪不得他总是患得患失,怕被抛弃,她是他唯一的支柱了。
而她还拿这件事吓唬他……
见江含之久久不语,文信诚迟疑, “大小姐,虽然他是花楼之人, 但是我派陈喜去查了,陈喜说阿冤并没有接过客,是个清倌,那孩子没少挨打,不过你如果介意他出身,随便拿点银子打发了便是, 成亲的事没张罗, 取消还来得及!”
“不用取消!”几乎是文信诚话音刚落,江含之的话紧跟其后, 她捂着额头,“就这样吧, 婚事尽快,不用耽搁。”
或许不知道娄非渊身世的时候, 江含之还会迟疑,担心他有妻有妾有孩子。
但得知对方是花楼之人,她竟然有一丝心疼,还有一丝庆幸!
心疼对方的遭遇,庆幸他没有家室子嗣。
明明刚离开半天,江含之突然想见他了。
“文叔,婚事辛苦你了,照常举办的!”
文信诚凝重:“你可要考虑好了。”
这个年代,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跟皮/肉生意有关系的,绝对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
他们江家的小姐,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
“考虑好了。”
……
从书房回到含苑,天色已晚,透过木窗的窗纸,遥遥看见一盏灯火轻晃,像是指引迷途之人归家的路。
江含之并非嫁人不可,当初把阿冤带回来,也没想过有一天,竟然有一种假戏真做的冲动。
她自己都诧异,冰冷的心房,竟然有一天会种下一颗不起眼的种子。
这颗种子她能心生不忍,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明知道很危险,但并不排斥!
在她还没弄清楚之前,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成婚而已。
江含之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了隔壁亮着的厢房。
“阿冤,在吗?”
“扑通——”
屋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嘈杂声,江含之蹙眉:“阿冤?”
房门终于被打开,阿冤穿着白色寝衣,一脸茫然地站在她面前,“之之……夜宵已经准备好了,刚刚突然有点困。”
这是阿冤第一次……不等她用膳,可能真的是累坏了,江含之并不在意,对他笑了笑:“本来想找你商量一下婚事,没事,你先睡吧,反正还没选好日子,等明天再聊!”
“啊?”娄非渊眼疾手快抓住要走的江含之,一双本来狭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之之,你说这个,我不困了。 ”
幸福来的有点突然,娄非渊彻底蒙了。
得知他是花楼的人,之之怎么还……反其道而行?
难不成她……
一种诡异的猜测,让娄非渊心里乱窜起来的狐狸崽子顿时炸了。
她竟然有这种癖好,专门喜欢花楼的?
刚回江府的时候,小骗子还骗过他是阳春楼接客的!
娄非渊脸黑了。
江含之:“……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脸色这么差!
“不用,我很好,我没事。”好不容易提到婚事,娄非渊岂会错过?
江含之见他坚持,就点头了,推了推他:“好吧……那让一让。”
娄非渊:“?”
“你是打算在外面聊吗?”
娄非渊在门口一杵,跟个门柱子似的,完全没有打算让江含之进去的打算,江含之挑眉,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间内传来一声响动,她脸色一变,“房内好像有贼!”
娄非渊:“!!!”
他赶紧拦住江含之,“之之,可能是风把窗户吹开了,不碍事的,房间有点乱,要不等我收拾收拾再进来?”
江含之倒是没多想,不会以为娄非渊藏人,但是很可能是进贼了,她就说今天阿冤怎么那么反常,不会是威胁了吧?
小说电视里不都有贼人刺客夜闯府中,威逼恐吓的事情吗?
思及此处,江含之眉宇蹙紧,攥住娄非渊的手。
江含之上辈子在末世觉醒力量异能,这辈子就算世界不允许她的力道也不小。
娄非渊猝不及防就被扯到江含之身后,跟着进了房间。
他:“……”
江含之还是第一次进娄非渊的房间,当初他的房间规格是按照她房间布置的,每一样都非常熟悉,更是一目了然。
承启国已经入秋,风都是泛着凉意的,房间的窗户敞开,过堂风吹得枯黄的叶子落在窗框旁,桌案上的书籍嗖嗖乱翻,显得有几分孤寂。
根本不像是能藏人的。
房间内除了二人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人。
江含之目光落在窗外。
不过江含之并没有看见,窗外的地上,有一只因为跑急了而趴在地上躺尸的某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还是娄非渊早做准备,眼疾手快关上窗户,“之之,是不是有点冷了,这样会好些。”
是挺冷的,他的房间明明跟江含之的差不多,却总感觉少了点人气,她白日去书房,他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了?
但很快江含之就撤销了这个想法,因为……
“你还喜欢这个?”
江含之抄起桌案上的书,“强爱”两个字用潦草的毛笔写出来,张狂嚣张,还有点跨时代的冲击感!
原来古代人也好这一口。
娄非渊:“???”
他连忙攥住那本书,“之之,没什么好看的,刚买回来打发时间的……”
他像是藏宝贝似的,把书抱在怀里,结果露出压着下面的另一本书名字。
《大家小姐对我强取豪夺》
娄非渊:“……”
江含之:“……”
房内气氛突然安静,二人互看一眼,江含之笑了,“你的口味可以啊!”
“之之,我不是那个意思!”娄非渊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表面上不知所措,心里对某蠢货产生了杀意!
蠢东西,挑了那么多天,选的是什么东西?
气死他了!
江含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看见娄非渊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恶劣,顺势把书拿起来,哦,下面还有。
《富家小姐爱上我》、《我和小姐不得不说的秘密》、《戏水图》……
阿冤还真没少买,书名一个比一个优秀,这么一对比,之前那本《强爱》还算正常的。
饶恕娄非渊本质上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大,此时也忍不住羞愤。
“之之,别看了……”娄非渊低头,声音越来越小,“你上次说我不如话本里的男主角,我就想试试,还没看…”
原来是这事…江含之一愣,她当时之之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记到现在,还买了话本学习。
只是……怎么变成她强取豪夺他了?
看阿冤快羞愤欲死了,江含之找回一点点良知,轻咳一声:“没事,我也爱看话本,年轻人谁还没点癖好呢,言归正传,文叔已经在给咱们准备婚事了,正在选日子,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娄非渊矜持:“都听之之的。”
烛火下,他俊美人容颜更加瑰丽,耳朵还因为刚才的戏弄而微微泛红,眉眼之中带着期许,浅色瞳仁升起淡淡的光,使他的这副皮囊更加端丽绝艳。
傻子,什么都由她做决定,若是碰见坏人怎么办,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呢。
江含之摇了摇头,失笑道:“好,天色已晚,你以后想到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夜宵该凉了。”
“好!”娄非渊应了一声,在这之前他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再不吃确实该凉了,等送走江含之,娄非渊收敛了唇角的笑 ,眼神阴冷下来,打开窗户要找人算账,然而下一秒,他表情僵硬,直勾勾看着窗边的桌案上……少了一本书。
与此同时,隔壁江含之一想到某人知道书不见了的样子,忍不住坏笑,喜滋滋吃着娄非渊做的夜宵,看着娄非渊的《大家小姐对我强取豪夺》,夜里竟然没需要娄非渊助眠,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王家家眷午时问斩。
可是中途却突然出现变故,据说有一群蒙面人突然劫法场,那场面百年一遇,毕竟敢在赤卫队手里抢人,绝对是活腻了。
毫无疑问,他们失败了,王芋儿还在被抢走的途中误伤,本应该一刀解决,临死之前,多挨了几刀。
这批刺客比王生养的余孽要强很多,而且早有准备,被抓住后,赤卫队还没来得及卸掉他们的下巴,便咬破嘴里的毒囊自杀了。
而梁府早上彻底被查封,这点事劳烦不到赤卫队亲自出马,新的京兆府尹还没上任,京兆府的人暂时听从吕洪指挥,把梁附丫鬟下人遣散,这些下人非自己过错,回到人市还是能够找到主子的。
梁广夫妻儿子被抓,居住的地方也没有了,梁广脸色难看。
香夫人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派头,在一旁用帕子擦眼泪。
梁广心烦:“哭哭哭,就知道哭,看见我没抓走是不是很失望?”
贿赂朝廷命官,判案的是七殿下,梁广都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回来。
虽然不知道七殿下怎么想的,但是只要人活着,钱都可以再赚!
可话虽如此,梁广还是有心理落差,拼搏大半辈子的产业没有了,他如何不恼恨:“都怪你这婆娘,江含之跟七殿下有关系,你怎么不告诉我?”
“七……七殿下?她跟七殿下?”香夫人傻眼:“那个贱人不是养了一个小白脸吗,还不知羞耻勾搭上七殿下?”
梁广眯起眼睛,“你是说,江家丫头脚踏两条船?”
江海香:“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京城谁不知道江含之养了小白脸,七殿下也不嫌脏,什么货色都要。”
“你这就不懂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男人只要爱上女人,什么都能糊弄过去,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七殿下。”
江海香哭丧着脸:“你还要去找那个煞神,你也不怕他恼怒杀了你,也不知道我儿现在怎么样了,你好好想想,能不能把人救出来,他的腿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