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帮你上一炷香?”
他微微一笑,“点香杀人,最快意。”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一处庄园。
开门的管家恭敬的迎接着主人,对于新出现的江之影也只是默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走在九曲的长廊中,池水中的锦鲤时而冒出头,比管家更加好奇她的出现。
再转弯,吴黔声忽然抬手牵过她,她手还没放稳,身子一腾空,竟然被抱起,他走上台阶,迈过门槛,最后将她轻轻放在莲花垫上。
江之影指尖漫过身下的垫,触感判断出手工刺绣的精细,她暗叹一声奢华,抬头对上一人多高的金佛,更是语塞。
吴黔声扯出三炷香,递给她。
她跪在垫子上,有些茫然的接过香,他细心的用烛台为她引来一截烛火,半跪下身递给她,动作矜贵而虔诚。
江之影有些被惊到,她不自觉的直起身,小心的将香引上火,摆了摆,起身想要去插香,却被他接过香,随意的插在香炉中。
她看的一愣,终于笑起来,“你这算是信徒还是异教徒呢?说你虔诚我又感觉不到,说你是异教,又确实为人家修金身,供香火。”
吴黔声伸手将她扶起来,忽然上前一步,她下意识的后退,身子抵到了供桌,退无可退间,他猝不及防俯身吻住她。
江之影愣住,随即脸色一红,余光瞥到身侧和颜悦色的佛主,亵渎感与背德感一同涌上来,她情不自禁的落齿咬下,妄图让他停下动作,然而无济于事,反而让他抱的更紧,指尖划过身体,有意无意的探入衣襟,或轻或重的碾过皮肤,她更觉得燥热。
等到终于被松开,她慌忙的整理自己,尽力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给他看,却引得他笑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佛主,“受我金身与香火,就是我吴黔声的一拥趸,我身为主人,要摆出什么态度?”
“那我受你恩惠,又要如何报答?”她眉眼靓丽,认真而直白。
他上前一步抱住她,“你猜猜看,我想要什么。”
*
送走吴黔声后,江之影恢复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三天时间,她挑选了几圈法器,都觉得太不趁手,成功几率太小了。
闭上眼睛细细琢磨,她指尖停在屏幕上,最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夜晚的酒吧总是热闹的。
她踏着霓虹灯一节节的拾阶而上,热闹的音乐敲击着耳膜,却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这种地方,是天底下最无聊的地方。
所以约在这里见面的人,也一定是个无聊的、生活空洞的人。
包房里的付大少爷打了喷嚏,抬头就对上进门的江之影,她整个人都是淡漠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如同没有任何瑕疵的玉石。
他一挥手,房间里的音乐停下来,他身边陪酒的美女、朋友也站起身,很有眼色的纷纷离场。
江之影等着这些人散去,自己坐下,为自己挑选了一颗冰球投入空杯,随意拿起一瓶酒倒了半杯,轻轻一抿,辣意冲破舌尖散在口中,她蹙了蹙眉。
她其实不爱饮酒,她觉得爱喝酒的人都是自欺欺人的受虐狂。
除非她真的痛苦,想要大梦一场。
人都清空,付笛生看着她一脸厌恶的品酒,吐槽道:“大姐,你不爱喝就别喝了,糟蹋东西。”
江之影扫了他一眼,真的放下了酒杯。
圈内的这些二世祖三官代基本都认识,至于怎么认识的?大多数都是那些被长辈带着逢场作戏的场合,要么就是这种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地方。
江之影和付笛生初见是在一个挺重要的拍卖会上,付笛生因为江之影那幅皮囊还试探着追求过,后来发现她实在是冷心冷肺,说话又难听,就放弃了。
见她还是不开口,付笛生自己喝了口酒,开门见山问道:“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搞不好会死人的。”
她手指漫过酒杯,轻笑道:“就是要死人呀。”
付笛生嫌弃的捏了捏鼻子,“那这人要多惨呀,这简直是不得好死。”
深渊被毁之后,付家就没再用人制作过恶灵物,这类的药物也确实滞留在手中一批,有冤大头要,他当然乐见其成。
“但是你有钱吗?”被江之影直白惯了,他终于能够直白一回了,有些畅快起来,眉眼一弯,那笑如同狐狸。
早些年他俩相识在正经场合的原因有很多,但最根本的,其实是因为江之影拿不到江家资源,是个小穷逼,自然出入不了什么奢靡的娱乐场所。
江之影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颇有些疑惑道:“付笛生,你喝酒喝傻了?”
付笛生一噎,随即恼火道:“什么叫喝傻了?”
“我和谁订婚了你不清楚吗?”她依旧保持疑惑,“你不清楚的话,就是喝酒喝到消息闭塞,简称喝傻了;清楚还问我,就是自己分析能力不足,还是喝酒喝傻了。简而言之,你喝酒喝傻了。”
付笛生深呼一口气,深觉话都被她说完了,自己还是有点憋屈,不过吴黔声那小子确实很有钱,这个没的说。
“行了,我傻我傻。”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三天后到货,你自己摆弄去,小爷我要继续享受生活了。”
于是当天晚上,还在苦逼出差的吴黔声先生忽然接到一条银行消息,他看着被划走的巨额数字,嗯?被盗刷了?嗯,是他给江之影的副卡,那没事了。
淡定的放下手机,继续进行会议。
第55章 :离去
半个月后,吴黔声终于飞回了国内,他回到家的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江之影。
她似乎很喜欢落地窗,每每无事,就都站在落地窗前赏景。
然而已入深秋,院中什么景色都是荒芜萧瑟的,他也不是十分理解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声音,她转身迎上来,整个人有些不同寻常,他的感应力本能四散,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只是感受到一些灵力波动,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有些疑惑,江之影却已经将手搭上他的肩,淡淡笑道:“好久不见。”
笑脸晃在眼前,他蓦然想到那天那笔巨款,但还是没有出声询问,他吴黔声的未婚妻想要花钱还需要报备?那怎么可能。
揽住她的腰身,让她更贴近自己,他低低道:“累了,陪我睡会。”
倒时差是很辛苦的,江之影很理解,也或许是拿人家手短,十分乖觉的陪着他青天白日的躺到了床上。
吴黔声不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她却是睡不着,翻了个身,却被身边人下意识的拽进怀里,她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从没和人如此亲近过。
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他,摸到一边的手机,她复制过那个调查到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明天见一面?”
回复并没有等太久,但很简短,“好。”
对方即使落魄却似乎仍旧保持着贵族风度,她将这一个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个遍,心底忽然升上一抹笑意,这个给予她生命的人,就该让她来带走他的生命。
近十年的仇恨,明日也该清帐了。
她转过身,靠到身边人的怀中,将自己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若不是为了等他再见一面,她又何苦等到现在呢。
吴黔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
他想要起身,身边的人嘤咛一声,他侧头,便被她紧紧抱住,极尽的距离,他能看清她那浓密的睫毛。
很多时候江之影都是淡漠而冷静的,从来都不是如今床上的这幅模样,她睡着后眉眼柔和下来,五官精美,脸上有红霞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柔弱、美丽、可欺,如同一株紧紧缠绕上他的菟丝花。
他忽然翻身压过她,吻落在她唇角,近在咫尺,他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思绪漫过,他忽然想到,菟丝花可是会绞死宿主的。
但愿日后这张床上,不会有他的尸骸。
江之影觉得自己做了个梦,这是一个不算美好的梦,梦中有不知何处来的尖锐疼痛,带着贯穿的痛感。
她一下惊醒过来,眼前的事物晃动着,她入目的人眉眼精致,檀香气混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息混在一起,轻易冲昏她本就不清晰的头脑。
正要挣扎,身上人似是察觉,先下手为强的将她手腕束缚住,她整个人被他重重一撞,神魂齐颤。
惊叫滑出喉咙,然而还未真正起声,就见他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吞噬掉那些呻吟。
她的大脑被刺激的一同发颤,承受着他带给自己的吻,一吻结束,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胸口,敏锐的嗅觉察觉到处子的血腥气。
第一次很疼,她以为只是谣言,现在她完全相信了。
早知道今天也该喝个酩酊大醉。
实在不知道如何缓解自己的感受,她终于止不住的哭起来,然后在他肩头落下重重一口,试图将自己的痛苦转移。
汗水打湿她额头,那些发丝也婉转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下似是躺了一个妖精,可叫他生,可让他死。
*
午夜,月光越发明亮。
江之影的眼睛被蒙住,有粗重的喘息声响在耳边,初步判断有五个人以上。
赴的约是场鸿门宴,各种意义上的。
动了动手,手腕的皮肉摩擦过冰冷的镣铐,发出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吴黔声,她在我手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江敏申。
她虽然早就预料到江敏申赴约会带来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是否为吴黔声带来了困扰。
这是她与江敏申的私人恩怨,她要自己解决。
他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家主的意思不明,若是他想留着江敏申的性命,他若是放任自己杀死江敏申会有什么后果,都是未知数。
想要在大家族中存活,就是要不近人情的权衡利弊。
她从来都是被约束、被牺牲的一方,幸好这一次没有。
耳力有限,她实在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但也能想到,他大概会矜持的翻一翻袖口,然后慢条斯理的回绝,挂掉电话。
吴黔声绝情的样子,很赏心悦目的。
想到这儿,她抿唇一笑,这个男人着实有一张好皮相。
“他妈的,这吴家小子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出声,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粗俗,“自己的女人不要了?”
江敏申推门进来,面色凝重,“他说会来,但要等三天。”
“真是晦气!”
“我们真的等三天?”
“好不容易抓到这个丫头,等三天就三天。”
“我说这吴黔声就是玩玩,这丫头起不到什么作用,江先生,直接杀了算了,其余的另想办法吧。”
“对对对,反正底牌不知这一张。”
吴黔声挂掉电话,揉碎手中的字条,其上娟秀的字迹也跟着扭曲起来。
江之影留话,说让他等三天后赴约,到底是为什么?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想了想,拨通付笛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付笛生接通电话,电话的那边有些吵,带着纸醉金迷的意味。
等了一会儿,对方终于走到安静的地方,吴黔声蹙眉问道:“听说之前我未婚妻找过你?”
“吴公子消息灵通。”对方似乎喝了酒,说话带了些调笑,“我还奇怪呢,这么大笔钱,你怎么可能不过问……”
“她买了什么?”他有些烦躁,出声打断。
然而对方并不介意,耐心回答道:“买了我们之前用过的那类药。”
他猛然站起,“什么药?”
付笛生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咳嗽一声才道:“就是我们之前能将人改造成恶灵物那个药……喂……喂……”
*
身体内的灵力狂躁起来,她蓦然睁开眼,手臂上的手铐无声断掉。
她看着像自己走来的男人,他手中举着寒凉的匕首,她冷漠的看着他靠近,在最佳的攻击距离来临时,出手如电。
废弃工厂周边安静,让惨叫声尤为刺耳。
夜色将破败的窗化成一面镜子,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已变得异于常人的瞳孔。
剩下的几个人惊恐的看着她,她慢慢的站起身,将自己手中的灵力圈不断的缩小,她看着不断被拉进的人,近在咫尺的瞬间,她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刀封喉。
然而这些鲜血终究是满足不了她的,她抬头缓缓看向江敏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看我的样子,终于没有你的影子了。”
她的眉眼很像母亲,然而仔仔细细看去,仍旧能看到眼前人的影子,只是这一点影子,就能让她对自己厌恶至极。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房间里找不到一面镜子。
江敏申倒是没有太过慌张,他只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因为这一份相连产生了莫大的恨意,他几乎可以肯定,如若没有父女这一层关系,她的恨意或许还没有这样旺盛。
“你母亲到底是如何教导你的?”他蹙着眉,好似天底下最正牌的父亲,对叛逆的女儿谆谆教导。
“我的母亲?”她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半晌笑起来,“原来你还记得她呀。”
一个爆冲闪到他眼前,她手掌一握,指甲疯长,深深的嵌进他的皮肉里,“既然记得,就去陪陪她吧,她到死都想着再见一面你。”
江敏申终于惊恐起来,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江之影已经不是人了,她变成了什么他也不得而知,阴谋阳略是他擅长的领域,战斗他却是一窍不通。
眼风扫过一地的尸体,能够保护他的人已经横尸在此,他终于意识到,今日他必死无疑。
但记忆中,他这个女儿绝对没有如此的水平,她为了杀死自己的父亲,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变的如此?
大片的鲜血喷洒出来,江之影感到了那些滚烫血液带给自己的灼烧感,她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那些血腥气,她忽然感到时光穿梭,回到母亲自戕的那个夜晚,她的不甘心、怨恨爆发出来,是眼前人死亡都消解不了的意难平。
她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变红,她想若是自己也死在了那个晚上,该多好。
但……
她若是死在了那个夜晚,还能遇到他吗?
目光逐渐迷离,记忆中的人逐渐散去,他们毫不留情的离她而去,只有一个身影向着她走来。
不疾不徐,但很坚定。
在她倒下去的下一刻,他成功接住了她。
熟悉的檀香气息袭来,她喘息着缓解身上的不适感,极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却于事无补。
“别救我了,吴黔声。”她看不清他的动作,却知道他在做什么,她摇头,“我早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