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除了远在华海的陆寅之,陆家人都来了。
大家都对这场称得上“家宴”的晚餐十分重视,本来许蔺深的母亲也说要从修养身体的卡美兰斯岛回来,但温西父亲的病情加重了,走不开人,也就只能作罢。
两家人在饭后欢声笑语地确定了温西和陆献言的订婚日期。
中途,温西觉得厌烦,借故说上洗手间,拿上大衣和围巾离开了包厢。
陆献言后脚就追了出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陆献言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低声开口。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西沉默了几秒,颇为无理地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他?”
陆献言被她的理直气壮震了震,不由哑然失笑:“温西,没听过一句话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谁说不能?”温西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且不论我和你只是订婚,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能接受我和他继续吗?现在又来问我什么时候告诉他?告诉他又怎样?告诉他,他就会离开我?你也太小看他了。”
“你有点急了啊。”
难得听到这么长一串话从温西口中说出来,陆献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的原话是,你可以继续和他玩。”
他抬手指了指温西脖子上的围巾,她一身高级定制的昂贵礼服,衬得那条不知什么劣质毛线织成的围巾格外刺目。
“但你现在是在和他玩吗?”陆献言一字一句地问。
温西冷冷盯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来的时候,许蔺深也问起过这条围巾,温西骗他说,这是骆菀然为了练手织给她的,许蔺深虽不悦,但到底因为赶时间,没有多说什么。
许蔺深没看出来的,陆献言一眼就看出来了。
至少在这一刻,温西是真的对陆献言厌烦到了极点。
“少管闲事,”温西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我做什么都和你无关。”
答辩日。
整个教学楼的二层都被布置成了答辩会,项目不同,答辩教室也不同。
程肆进场后,将准备的答辩PPT连上了投影屏,然后扫了一圈底下坐着的老师教授们,几乎没有任何磕巴地顺着PPT讲了下来,对老师提出的问题也应答如流,整个答辩过程都非常流畅。
从教室出来,程肆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发挥得还不错,没有给温西丢脸。
而且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场景,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拼着一口气考上南江国际中学的时候,久违地充满了自信和底气。
要好好感谢温西才行。
帮了他这么多。
程肆这样想着,看向温西所选项目的答辩教室,她比他晚进场,这会儿还没出来。
“今天估计又是温西同学独领风骚的一天。”
蒋朔做完答辩后,看到程肆便靠了过来,羡慕地道:“恐怕也就你们组那个课题能和她那组对打一下了。”
程肆露出微微笑意,没有解释,为这个只有他和温西知道的小秘密而高兴。
“她也太厉害了,”蒋朔长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为什么我不姓陆,要姓蒋呢?”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的,程肆不解:“姓陆干什么?不应该姓温吗?”
“不是,”蒋朔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我的意思是,她这么厉害,长得又好看,还是温家人,陆献言能和她订婚,不就靠着自己姓陆么?”
程肆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重复:“订……婚?什么订婚?”
“哦对,你还不知道,”蒋朔再次啧声感叹道,“温西要和陆献言订婚了,这事虽然没有完全公开,但圈里都传遍了,妈的,陆献言何德何能……”
蒋朔还在吐槽陆献言,但程肆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温西要和陆献言订婚。
这句话让他遍体生寒,感官尽失,脑子嗡嗡作响,脸色惨白一片。
与此同时,答辩组的记录员打开教室门,环顾一圈后,精准定位到程肆的位置,冷漠地说:“同学你好,麻烦再进来一趟,有人举报你学术造假,所以张老师有一些问题想再和你确认一下。”
第39章 质问
做完答辩出来, 温西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走廊上闹哄哄一片,不少学生围着前面那间教室, 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她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在走廊的人群里不动声色找了圈, 没看到程肆的身影。
温西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正要给程肆发消息, 却不期然地听见了走廊上的讨论。
“我就说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写出那种程度的文章,原来是造了假!”
“其实我更好奇是谁举报的, 往年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也没见老师们较真啊。”
“主要还是他的论文写得太好,我之前听老金说,咱们班除了温西那一组之外, 也就程肆那一组的完成度达到了发表标准, 所以才会被重视。”
“我操???程肆居然蠢到这种程度?没抄过作业么?不知道改改答案?”
“哈哈哈哈没脑子是这样的,但凡他有点脑子, 也不至于考倒数第一了。”
……
在听到“程肆”这两个字时, 温西动作一顿,朝那间紧闭的答辩教室看过去。
“怎么回事?”
温西握紧手机, 走过去。
见到温西, 围在门口的学生自动自发地让了道, 更加好奇地盯着她, 似乎温西来看热闹这件事比里面的热闹更让他们感兴趣。
有一名七班的学生道:“那个训练营的张老师说程肆涉嫌学术造假,把他叫进去问话了。”
温西:“进去多久了?”
“得有十多分钟了吧,所以我感觉这事应该板上钉钉了。”学生振振有词地说, “那个张老师火气十足地骂了这么久,也没见程肆反驳过一句, 这种情况一般都八九不离十……”
“不可能,”温西脱口而出,“他没有造假。”
“啊?”学生被她笃定的态度弄得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温西抿抿唇,没再回答。
那些数据明明手把手带他跑过一遍,论证方式也都讲得清清楚楚,就算被人质疑,也能够将运算方法和逻辑甩在他们脸上。
程肆为什么不辩解呢?
这么想着,她抬手敲了敲答辩教室的门。
几秒后,听到敲门声的记录员将门掀开一条缝,探出脑袋问:“干什么?里面正在进行重要会议,没事别来打扰。”
“有事。”温西道,“我要旁听。”
记录员看了她一眼:“你是程肆一个小组的成员?”
温西:“不是。”
“不是一个小组不能旁听。”记录员落下这句就要关门。
“诶——等等——”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金平被蒋朔带着满头大汗地朝这边跑,他一边朝记录员招手,一边道:“等一下,我是七班的班主任,里面的程肆是我学生。”
金平向记录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而后对身后学生道:“你们在外面呆着……”
“我要进去。”温西直截了当地说。
蒋朔:“我也是!”
“……”
金平看了看温西,又看了看蒋朔,最终没说什么,把两人一起带进去了。
教室门一关,走廊外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良久,有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什么情况?”
“蒋朔就算了,温西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理由吗?”
外面的人对温西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里面的人则更盛。
看到温西出现的瞬间,应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向身边的向如芯求证:“温西是作为学生代表来旁听的吗?”
向如芯挠挠头:“没听过有这种说法啊?”
应杭:“那她来干什么?看好戏???”
然后温西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教室后排坐下,仿佛真的是来旁听的。
蒋朔也跟着坐在她身边。
比起温西进来的目的,他更关心他那位站在讲台上被审判的兄弟。
程肆恰好朝这边看过来,原本失魂落魄的眼睛里陡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操……都这种时候了,看我干什么,看你的数据公式啊!”蒋朔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小声嘀咕,“我又不懂你的项目,现在也帮不上你,最多帮你把老金叫来……”
说着,他话音一顿,猛然想到这个方向不止坐着他一个人。
蒋朔僵硬偏过头,发现温西果然也正望着程肆,两人四目相对,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这两人?
眼神是在拉丝吗???
“张老师,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金平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他们组的论文也交给指导老师看过,还模拟过一次答辩,指导老师当时也没说有问题啊。”
“论文和数据的确没问题,”教授中为首的张老师指着台上的程肆,冷着脸道,“现在的问题是,有人指控他伪造、编造数据,还提供了他去学校实验室的监控录像,使用仪器记录,所有证据都显示,这些数据不是他在学校实验室跑的——他论文里的行业数据根本来源不明!”
“所以我请他来了解清楚,这次的论文到底是他自己写的,还是他找别人写的?”张老师义正辞严地拍桌,“结果他倒好,逻辑混乱就算了,磕磕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听到这话,蒋朔满头问号。
这段时间程肆对论文的上心程度他全都看在眼里,程肆甚至连续一个月都没有逃课,他不信他兄弟会干出造假这种事,毕竟实在没有任何必要。
可程肆也并不是一个怯场的人,怎么也不应该这种摆烂的反应啊。
金平加重语气道:“程肆,你好好跟老师说,这些数据是你自己跑的吗?”
“是。”程肆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他呆呆望着后排的温西,神情有些恍惚,脸上有种死一样的苍白。
金平继续追问:“那你是在哪儿得来的数据?把这点说清楚,说清楚就没事了。”
然而和其他导师问话的情况一样,每到数据来源的问题上,程肆就卡了壳,仿佛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看吧,我就知道!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老师勃然大怒,“学术不端必须零容忍!对你们国际中学来说,这也是自砸招牌的行为!你——还有你这一组的成员——”
“老师!”应杭这时候跳了出来,“我们虽然和他一组,但他的论文我们没有参与过,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所以其实是一个小组两份论文,各不干涉。”
张老师狐疑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因为举报人就是我,”应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却显出一种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造假了,不过当时怕打草惊蛇,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您不信的话我可以提供小组群聊天记录,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他的论文创作哦。”
他动作麻利地插上自己的U盘,调出了聊天记录,以及自己的论文答辩PPT。
当然,聊天记录里删掉了他问程肆要一作的那句话。
金平登时额角冒出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起举报居然是因为同小组成员内讧。
张老师改口道:“好,那你们一会儿重新答辩,这个叫程肆的学生,我会上报你们学校,让学校务必严惩!这种恶劣行径,让他退学都不为过!”
“即使退学,也无所谓了吗?”
诡异气氛中,沉默许久的温西骤然开口。
大家听着这句话,不知道她在对谁说,是以一时有些怔愣。
张老师见此,不满道:“你是哪位?”又对记录员喊:“现在答辩会还没有结束,谁允许闲杂人等进来的?”
金平连忙道:“是我让她进来的。”
“我这里是菜市场吗?什么人都放进来?”张老师怒道,“任何与这件事无关的人,都立刻给我出去!”
温西被他的大嗓门吵得心里烦躁。
可真正应该回答问题的人,却要和她较劲似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程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到什么都不在乎了。
“谁说无关?你们不是问这些行业数据他是从哪儿得到的吗?”
温西站起身,终是没能忍住,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台下的导师们:“待在实验室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程肆为了写好这次论文,入职了一家科技公司,每周都跟着公司研发部深入了解,那些数据就是这么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