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有人冒了他的名头,欺骗无知少女不成?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现在该解决的事啊,天都黑了,他还未泡完澡,有事是不是也该明天好好讨论?
“不合适啊姑娘,我让我的人送你回家,明日亲自去你家中拜访好不好。”
“不好,你一定得见我一面!”
“但是,我这匆匆忙忙地,即便穿了衣服见你也是失态啊。”樊明川真是嘴里发苦。
“我可以不看你失态的样子,你只看看我的手,就能认出我来。”
樊明川懵了,侍女看着她那黑乎乎的手,也懵了——什么样的感情才能通过一只泥手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
“那... ...那你露一手吧。”樊明川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浴间的门开了,萧弄音没有走进去,只是把袖子撸起,露出那白玉般的手臂上的斑驳伤痕。
樊明川满心无奈地探头从屏风后面看来,看清那些伤,惊叫一声:“你怎么来了!”
他下午才看了萧弄音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现在哪怕又上了药,他也能认出来。
侍女心里都麻木了,行吧,原来真的认出来。
她又看了一眼萧弄音那满是黑泥的脸,想着这姑娘脸的轮廓还是很好的,大概洗干净脸是个美人——大约这就是他们晋阳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当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樊明川心中都被“卧槽”刷屏了,但也明白萧弄音这么赶着出宫,还是不走正常路地来找他,必然不是简单的事。
她连忙胡乱地擦了身上的水,头发湿淋淋地就拿发带绑了绑,套上月白色的长袍,衣带都没系地跑了出来。
侍女看清樊明川激动的样子,心更凉了——看来是真爱。
“你先下去吧。”樊明川吩咐她道,她就怀揣着心中复杂的情绪走了——明天就禀告樊家老祖宗,侯爷要定下了。
“贵妃娘娘,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啊?”樊明川看清她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正事,慕婉向我说,你那个惠儿妹妹,大约是自杀未遂,被看起来了。”萧弄音不与他胡扯,一句话就解释清来意了。
樊明川脸上的笑凝固了,想了一下道:“惠艺心高气傲,确实有可能。”
“你自己想法子解决,我可得赶回宫去了,明日还得早起见太后。”他的桃花债,萧弄音才不去干涉,不过是因他答应注意布哈斯赫动向欠了一次,所以才想法子换了他的情。
只是没想到会涉及到生死之事。萧弄音向来听不得谁谁谁要死了,才特意赶出宫一趟,让樊明川去救人。
她见樊明川点头,便转身要走。
“等等,等等。你这鞋怕是进泥进石头了吧,我给你换双。”他跑进自己房内,拿了双侍女的绣花小鞋子:“天色黑看不清,这种软布鞋走着舒服些。我替你洗干净你那双鞋,再给你送到宫里去。”
“行。”萧弄音正脚疼呢,也没多矫情,把鞋子脱了换上,又披了件侍女的斗篷掩饰相貌挡风,被樊明川从正门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樊明川不是男主,不是男主,不是男主(重要的话说三遍)
哎,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肯定是留给我自己的啊(不要脸)
男主在草原上吹了十万字的风了,换是不可能换的,要不然我得被砍死(不是)
当然真实原因还是主线和人物背景啦
我再努力一把,看看今天把下一章也写出来
第34章 噩梦
回到敛霞宫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萧弄音洗了个澡,剪了指甲又重新处理了伤口,终于吃上了半碗红烧肉。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火候刚好, 肉香在她嘴中溢开, 又暖了她的胃,感动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眼都红了。”徐厨子看她这个状态, 把碗端走:“是我刚才烫久了,让你烫嘴了吗?”
“没呢,太好吃了。”享了两个多月的福,突然受苦是真的受不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可拉倒吧,我这厨艺哪里比得上你。”徐厨子横了她一眼, 把碗还给了她。
“吃饭吃的是真心啊,我自己做给自己吃,就没这份心意了啊。”萧弄音把肉塞在嘴里, 一边嚼一边说着。
“那明日我烧块炭给你, 你也当心意吃下去?”
“烧块炭给我,就是要害死我的心意了,那可不行。”
“行行行,小祖宗诶,赶紧吃了收拾收拾睡下吧。”徐厨子放弃了再跟她斗嘴,摇了摇头就开始收拾萧弄音已经不再动筷的菜碟。
躺进香喷喷的被窝, 萧弄音终于舒了口气,回忆这一天——就是因为她早上想要骑马耍帅,才引发了一系列倒霉事。
不骑马就不会落马摔伤,不需要人接也就不用欠樊明川,她最后就不会爬狗洞去晋阳侯府。
然而也幸亏如此,她才撞破了那家皮草店的门,见到了牧仁,得到了布哈斯赫的消息。
只是这样一来,她要操心的,就还有布哈斯赫往中原的用意了。
若得了机会,也要向牧仁打听看看毒果的消息,只是得准备一个好借口才行。
种种想法从她心里过了一遍,思想也渐渐涣散了,她陷入了睡眠中。
睡梦中,那个从前到她肩膀高的少年,眉眼舒展着向她挥手:“我今日挥木刀不到两百次,就把木桩砍断了哦。”
“那进步是挺大的。狼王,去,给崽崽一个拥抱。”她一挑眉下了命令,跟在她脚边的巨狼就把少年扑倒在地,拿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少年的脸。
“嗷,一股子血腥味,你不能自己给我个拥抱吗?”布哈斯赫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拿手背蹭了蹭刚才狼王舔的地方,见果然有血,脸都皱了起来。
“你可别嫌弃狼王,你今日的伙食就是它给你猎来的。”她把肩上搭着的羚羊放了下来,又解了腰间拴着的两只兔子。
“要是我给你个拥抱,才是真让你沾一身血呢。”她脱下了兽皮外衣,活动活动了肩膀坐了下来。
布哈斯赫连忙推开狼王,翻身走到她身后,替她轻轻重重地捶起了肩膀:“以后少叫我崽崽,我不喜欢这种中原人的亲昵叫法。”
“因为这是中原人的昵称,你就不要了?中原可是美不胜收,小桥流水人家,你听说过没有?”
萧弄音见他不领情,又打趣他道:“你不就是个小狼崽?你怕是忘了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你就一口咬我胳膊上了吧。”
她把左手臂抬起,上面还有个牙印状的疤痕:“差点给我咬掉了一块肉,你不记我可记着呢。”
“我记着呢。”布哈斯赫有些窘迫地解释道:“那时候我不是误以为你也是想杀我的人吗?你总叫我崽崽,我和狼王的地位不就一样了吗?”
“不一样不一样。”萧弄音勾勾手指,狼王就乖顺地走到了她面前,躺平了露出柔软的腹部:“狼王能帮我狩猎呢,你就会吃我做的饭,还嫌难吃。”
布哈斯赫气恼了起来,不替她捶背了:“我也可以替你狩猎,是你不许我去的。”
萧弄音失笑:“那你也就和狼王地位平齐,现在安心在洞穴里等我回来不好吗?”
“不好!”少年气呼呼地背过身去,萧弄音伸手想要拉他面对面劝劝他。
但是刚伸出手,身边场景就迅速变换了。
那个半大的少年消失了,转过身面对她的,是沉郁着脸色的青年,深灰色的眸子里书写着无尽的忧郁。
他骑在马上,披着的长袍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伴随着风声,萧弄音听见了他的声音:“妲伦图茹,我还在等你回来。”
然后她便看到他的头上流下鲜血,覆盖住了他的脸。她的身后传来兵戈交接声,回身,是狼烟烽火。
萧弄音惊醒了过来,窗外蒙蒙亮。
是一个梦。
妲伦图茹肯定是回不去了,那具颇具纪念意义的身体,已经烧的只剩焦骨了。
估摸着布哈斯赫可能还捡了几块回去。
“做噩梦了?”227看她整个人呆呆愣愣的,问道。
“感觉自己挺渣的。”萧弄音在怀疑的边缘挣扎,然后被227判了死罪:“你确实很渣。”
它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宿主,有萧弄音一样快的任务完成速度,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宿主可以狠心到用死亡和过去道别。
那些人总是诸多记挂,牵扯不清,所以就脱不了身。
萧弄音就不一样了,227都不明白她是主脑从什么地方选来的人,说冷酷比谁都冷酷,说柔情又比谁都柔情。
一本正经说胡话,胡言乱语说正事,这就是萧弄音的常态。
“我梦见小狼崽和狼王了。”萧弄音手抓着被子,似乎还没有从梦的余韵中脱离。
梦的结局实在太震撼人心,让她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要是实在想的紧,用你这个身份接触他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我对你也没约束,你昨天不是才听说了他有可能来京都吗。”
“哪儿那么容易。”布哈斯赫性子死倔,她当初死得那么惨烈,不大可能再用个新形象替他打开心门。
而且虽然让樊明川帮她关注动向了,她能不能见到布哈斯赫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毕竟她如今是中原贵妃,他是草原可汗。
若是她揭露身份,把一切解释清楚,倒是还有可能说服他。
但是她现在这个贵妃身份还没完事儿,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马甲。
睡意全消,心仍在砰砰砰地跳,萧弄音坐了起来,把衣服穿好,就着冷水洗了个脸。
然后她跑到厨房里,切了豆腐剖了鱼,葱姜蒜配好一起倒进了瓦罐里煮。
瓦罐里咕噜咕噜地响着,萧弄音双手环胸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开始怀疑人生。
徐厨子听见动静,睡眼朦胧地从内室里走出来,见是她,打了个哈欠道:“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心情差。”萧弄音瘪着嘴问道:“要是……嗯,你有个童养媳,养的差不多大了,你忽然因为意外……不得不离开了大概十年。你会怎么办?”
徐厨子听着她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有点傻。
“我养了个童养媳,嗯,然后我消失了十年?”徐厨子重复了一遍关键要素,又问了一句:“那她嫁人没有,难道等我十年?”
“嗯……大约差不多是这样。”萧弄音含糊其辞地又描述了下:“就是,你的离开可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然后你之前可能还保证过会回去之类的……”
“那我选择死亡。”徐厨子操起案板上的面粉团一摔:“耽误人家十年还给人家留心理阴影,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他一下一下用力揉着面团:“反正我老徐干不出来。”
萧弄音无言以对,她干出来了,而且她选择的就是死亡。
面饼蒸出来,瓦罐里的鱼汤也炖好了,浓稠如同牛奶,没有半点鱼腥,闻着让徐厨子流口水。
“分你一些,剩下的我要带去给太后。”萧弄音尝了尝味,没问题,系统给的金手指依然很好用。
然后她就咽下了咸甜的面饼,叫来了自己的轿子。
太后这些日子很忙,还抽空管了蔷蕊推熙公主那档子事儿,萧弄音煮罐鱼汤给太后,想着让她补补。
反正她没事就往太后宫里带点小甜点,太后宫里的人都习惯了,她宫里厨子手艺好也成了公知。
刚下轿辇,池雨姑姑就迎了上来:“贵妃娘娘昨天伤着了?”
“啊?”萧弄音没想到自己特意没通过太医,结果伤了的手还是叫太后知道了。
池雨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贵妃娘娘骑的可是宫里的马,马都摔成那个样子了,你却不给太后通个消息。”
萧弄音摸摸鼻子,没想到马又一次出卖了自己。
“只是皮外伤,不好惊动了太后。”萧弄音哂笑着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好。”池雨又提点了她一句:“我们太后娘娘,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的隐瞒。娘娘切莫养成了这样隐瞒太后的习惯。”
那她瞒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若是一件件说出来,才是石破天惊呢。
萧弄音也只好含笑装作自己听进去了,放慢自己的步调,跟在池雨后面慢慢走着。
太后正与祁步青说着话,见萧弄音进来,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坐下。
祁步青也朝萧弄音笑了笑:“贵妃娘娘安。”
“安安安。”萧弄音这一瓦罐鱼汤不多,原本想着自己与太后分喝,祁步青在,自己这一份自然也就没了。
“你也听听吧,你表哥在江州留下的人手,又传回了些消息。”太后让祁步青继续说下去。
“是。臣的人手主要还是在府衙调查,但没想到又会牵扯到兴海帮。”
祁步青不是户部的,自然负责他那一块的事宜,完善他上次江州巡盐的事。
“江州地方府衙里,就有兴海帮的成员。”
太后一惊:“你是说经过层层选拔,甚至哀家掌过眼的人,竟是居心叵测的帮派成员?”
“不是,太后娘娘您听我说完。”祁步青连忙否认:“咱们选拔的是府衙的官员,每年发给他们俸禄,每人都记录在档。”
“但是在府衙办事的,可不止他们这些人。衙役和牢房看守这类的,都是地方府衙自己雇佣管理发钱。”
“这些人的来历一直难以细查。我留在江州的人查了四个衙役,结果发现他们都与兴海帮有联系,是那个组织的成员。这就很不妙了。”
他一脸严肃地与太后说完,太后也沉重地点头同意。
萧弄音却是翻了个白眼,她知道祁步青的目的。
第35章 大局
说来说去, 祁步青还是想要从江州下手,清洗官场。
他这个人,说得好听叫执着, 说得难听叫死板。
即便劝了他, 让他不要再纠结于江州,他也不会放弃。上次好不容易劝了他别太急查贪, 他这次又从边缘下手了, 查官黑勾结了。
从这些非府衙正式编制的人下手,是不会直接触及权贵们的利益,但祁步青的真实目的必然还是通过江州,撬动整个大梁国官场。
不是说这样做不好, 是萧弄音希望他变通一点,不要再纠结于大梁国的命脉江州。
如今人口贩卖的事儿自江州揭开了一角,各位官场大佬已经对江州忧心忡忡了, 都怕自己大出血。
但这确实是桩大问题,哪怕要伤元气,他们也得按照太后的步调, 翻查江州的人口买卖。
一个会走私人口的江海帮存在, 就是江州府衙管理不善,该撤官查办的,一个都不能少。
可如果此时把江州官场拎上议程,说是官黑勾结,这股怨气就会冲提出这一点的祁步青发泄。
萧弄音担心的也就是这样,在自己提点过祁步青以后, 他不是把官场搅得天翻地覆,就是他自己被打压得再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