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和萧瑜倒是不用太在意这些,两人还没忘记从前的约定,依旧是吃过饭后一起念书写字,萧瑜也是头一回明白,问什么那些书生秀才喜欢写深夜时寒窗苦读,偶有红袖添香。
如今两人卧躺在土炕边上,冬儿被萧瑜抱在怀里,襦裙垂落在他的手臂上,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只要稍微偏偏头,就又是一枕耳鬓厮磨,那书懒懒支在冬儿的小腹上,两人软在一起,不经意看一眼,总不像是在认真看书的模样
田间地头闷着一丝潮气,雷声鼓动,更是衬着屋内寂静无声,本不算热的天气竟然有些燥灼。
冬儿无力躺在萧瑜怀里,半伏在他肩头,两手攥着衣服,指甲因为抓握地过于用力,绷出了退去血色的白。
她身子微微颤栗着,从雷声之间听到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唇瓣轻轻张合,却红着脸低下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唔——”
冬儿被惹弄得浑身颤栗,不禁嘤咛一声,侧了身子推了推萧瑜,示意他停下来,却换来更肆无忌惮的“新鲜”。
虽说是,萧瑜受过刑了,自己和他不必像普通男子和女子那样小心忌讳着,可是总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总不太好吧,冬儿心想道。
裙子被他弄得堆揉成了一团,萧瑜咬着冬儿的耳垂,和着那不断加重的雷声,说着一些不像是九皇子萧瑜说得出来地“混账话”。
轻佻又下流,简直是有辱斯文。
终于,窗外憋闷了很久的春雨落在村落间的每一处土地上,雨中是清新的泥土芬芳,一声惊雷响过,冬儿不防吓得一抖,萧瑜也顺势从身侧堵住她嘤咛的唇瓣。
虽是乡间春雨之夜,却也和光无限。
“早知道就不问殿下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了,殿下总也欺负冬儿。”
冬儿身上有些软,撅起自己的嘴巴生萧瑜的闷气,却又不得不仰赖他为自己整理好有些皱了的衣裳。
萧瑜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端庄清冷,一丝不苟。
“求学好问是好事,冬儿还有什么不懂,我来告诉你。”
他温声回答,冬儿连忙摇头,说不要再看这样的话本子书了,还是读四书五经比较好。
“好,冬儿学什么都很快的。”
这回,冬儿只是老老实实靠在萧瑜怀里看书,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流利看念完不少文章,自己竟然又认识了许多字。
“殿下,其实冬儿还没有说谢谢呢,为了今日之事。”
萧瑜落下手腕,把书放在一边,撑靠起身子挑眉问道:“是说那个苏珩吗?冬儿不必谢我,以后你不喜欢的男子,自己回绝了就是。”
“……”
“才不是呢,”冬儿轻笑道,“殿下又在吃醋了,冬儿明明只喜欢殿下一个人的,总也说他做什么……”
其实冬儿是有些苦恼的,萧瑜他就是太自卑了,明明他不比苏珩差的,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萧瑜知道他自己的好。
“哦,那是为了何事?”
“父亲的事……其实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殿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忽然转过身,鼓起勇气跨坐在萧瑜身上,亲吻他的耳后,细软的舌尖顺着他的颈侧一直到他半解开的圆领袍内。
萧瑜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虽然喉结上下滑动着,却始终没有回应。
“这算是谢过我吗,冬儿?”他温声问道,音色却有一些冷,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嗯……不,不行吗殿下?”
她也苦恼,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萧瑜开心一点,去尝所谓新鲜,她学不来,也问不来。
“以后不许这样了。”萧瑜托起她的下巴像是戏弄小猫一样挠着痒。
以示惩戒。
“我对冬儿上心,无论做什么,都不要求冬儿谢过我,冬儿千万不要这样想,不然我们二人就生分了,冬儿可明白?”
“嗯。”
冬儿问该如何处置那处房产和赏赐的黄金,萧瑜为她详细安排了一番,随后说道:“你父亲待你不好,你也就不必再因他伤心难过,有时候从心出发,反而会轻松很多。”
“好。”
她小声柔柔回答道,余下的爱意融在丝丝春雨里面。
其实,冬儿只是真的觉得很感谢,她的爹爹不喜欢她,本以为除了干爷爷,就再也没有男子会维护她心疼她了。
萧瑜不会长留,冬儿明白的,他还有自己的大谋划要做,冬儿不能绊住他的脚步,其实她已经想好了,她想和萧瑜一起走。
就好像她做过的那些梦里,她总是要和萧瑜在一起的,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自己是死掉还是活着。
冬儿才要说话,萧瑜却掩上了她的唇,示意她向窗外看。
绵绵雨幕下的空地处,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潜伏着。
吃过饭后萧瑜就说了,皇宫里会有大黄狗听墙角,村舍里也是。
他的冬儿受不得一点委屈,既然他的父亲那般强胁,萧瑜也就弥补冬儿的心意,也算是安抚自己岳母的亡魂。
第58章 松荫满绿莎
城郊的村舍里不比城内,夜里没有更鼓响锣,判断时辰全凭月薄天际。
偏今日夜里又是下过了雨,天地晦明,一分月色都看不见,从窗外看去,村舍田垄上一片漆黑。
萧瑜数年来活在算计之中,都是处处提防,时时小心,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到了陌生的地方,头一夜是一定睡不着的,因而陪冬儿睡下之后,他也只能点上一盏暗烛,在烛光下闲翻着书,在心中算着时辰。
昨日白天里没有给孟英好脸色看,他既然惦记上了冬儿的的赏金和地契,一次不得,那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据冬儿所说,孟英愚钝粗鲁,却不善心计,亦没有几分狠心。
倒是她的二叔凶恶无比,是田间地头人人都知道的恶霸,萧瑜午饭后趁着冬儿给祖母煎药,去孟家附近看了看,校园内围坐着一群男人,袒胸敞怀,言辞粗鄙,便知道今夜会折腾出什么动静出来。
村里的蜡烛不比宫中的和王府的,烟气重,光亮也暗,萧瑜看书久了,眼睛也有些干痛,便放下书册在桌上,不想一滴血红的烛泪滴在了他手背上,刺灼的痛感让萧瑜轻哼了一声。
他听到身后冬儿起身的声音。
“殿下不要看了,今天夜里黑,当心伤眼睛。”
她披上衣衫坐到萧瑜身旁,微凉的指尖覆在他手背上被烛油烫红的那处圆瘢。
萧瑜摇头示意自己的手并无大碍,说道:“是我吵醒了冬儿,还是冬儿就没有入睡呢?”
冬儿枕在萧瑜肩上,浅浅笑着说道:“我已经发现了,殿下总也夜里偷偷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事,这次被我抓到了。”
“好,下次就不会让你抓到了。”
萧瑜将她揽紧了一些,毕竟才是初春,夜里难免寒凉。
“冬儿为什么睡不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从前冬儿总想着家里,想着她娘亲,也想着外祖母,可是如今回来了却睡不踏实了,反倒不如皇宫里那种闻风动的睡法,心里总是装着许多事,她变成了一个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想殿下睡前说的话,也想着明天去祭拜娘亲的事……还有就是,想着一些和殿下有关的事。”
萧瑜有些惊讶,问道:“是什么事?这样烦恼着你?”
冬儿有些尴尬地答道:“就是觉得,殿下总是那样深谋远虑,有时候想要帮殿下做什么,都做不到,现在殿下也不用我在身边照顾了,就更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了。”
萧瑜和她说过,今后是要她做皇后的,那他就是皇帝,如今的皇帝萧竞权还在,那么这一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好像,也帮不到什么似的,就和那个反反复复做到的梦里面发生的事一样,萧瑜总归是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
“怎么会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呢,冬儿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读过许多书,写的字也越来越好了吗?”
萧瑜怜惜地抬起她的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上已经有了薄茧,这是冬儿这些日子一直苦练的成果,他都怨自己私心重,为了和冬儿多相处陪伴,要她练习者誊抄许多诗文,冬儿却总担心自己学练得太慢。
“嗯。”
她轻声应着,萧瑜说得很对,她也开心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自己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或许是她还有些贪心。
萧瑜自然明白冬儿的心思,前一世她总是很关心自己的这些安排,总说是想尽力帮他做些什么事,还打趣着说什么“不要把我当外人来看”。
可是萧瑜从未回应过她,答应没有,拒绝亦没有。
即便是这样,冬儿还是心甘情愿,即便毫不知情,也会跟随着自己。
他何尝不想把心中所思所想合盘托出,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就回报给冬儿那般惨烈地终局。
萧瑜不敢想,也做不到,他宁愿“装聋作哑”,两相不知。
他还想解释什么,冬儿只说自己累了,要萧瑜不要伤眼劳神,便睡下了。
夜更深时,冬儿外祖母家的院篱被人推开,几个身材高大蒙着面的汉子潜入院中,将一柱点燃的迷香插在廊下的窗缝隙里,另有一个贼心头子,使劲向着屋内窥视,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开了。
“这里面还有小冬,你胡乱看什么?”
“不都说皇宫里的女人个个娇嫩,她出生后我并不少见,怎么如今大了就不能看?”
“小声点,那老太太还是有神的呢,要是把她吵醒了,就要坏事了。”
“要我说,倒不如把这碍事的老太太杀了,你这当爹的,还愁拿不到她的东西吗?”
几人压低着声音吵扰,就好像廊下平白多了一群嗡嗡的蚊蝇,那投在床上看书的影子很快倒了下去,众人知道这是迷香起了功效,便都从窗子翻进了屋。
小小房屋里还有些经年的积灰气味,烛火熏烤的小桌前趴伏着一个年轻男子,床上睡着一个女子,据说这就是孟家大哥的女儿,从小被选进了宫里做宫女,如今还被皇帝封赏了什么二品女官的名号,好不风光呢。
“先去找那银钱的凭信和地契,不要在这里懒懒站着。”孟英的弟弟孟杰摘下面罩,吩咐跟来的几人,让他们分头寻找。
孟杰走到趴在桌子上的萧瑜面前,移开了他挡在手边的书。
“这小白脸是什么人?”
即便如今夜色朦胧,明灭不定的灯光照着萧瑜沉睡的面容,孟英一想起他那凌人的气势就腿软,忙说他是什么侍臣,得罪不起的。
孟杰不屑道:“侍臣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皇帝面前跑腿的狗罢了,比我们尊贵什么呢,要不是杀了他不好交差,我们才不用这样大费周折的。”
他闲不住心将镰刀放在桌上,便走到床边去看熟睡的冬儿,细细睃着她熟睡的模样,伸手便要用粗黑的手去摸冬儿白净的面颊。
孟英抬手挡了一下,却又很快收回了手,他一向是说不会也做不得的。
“怕什么,我是她二叔,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孝敬我,来拜见我——万一银契就在她身上藏着呢!”
孟英还来不及说什么,屋内桌上唯一的蜡烛忽然熄灭了,此时雨后的乌云已然消散了,随后一道银光闪过众人的脸,原本放在桌上的镰刀也掉在了地上,发出震耳的闷响。
“把蜡烛点起来。”
一个清朗的男声淡淡说道,却端的是不可违抗,九天之威,听来让人膝盖发软。
无人敢出声,孟英摸索到桌边,将蜡烛点好放在桌上,晦暗的烛光下,原本趴伏在桌前的萧瑜已经起身,用一柄短匕首架在了孟杰颈前,在他颈上划出血痕。
刀剑锋利,可是若是看不到,便不那么畏怕,如今匕首架在颈前,若不是被萧瑜抵着身子,他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更人他怕的是杀意,在没有看到匕首前,他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让他惴惴不安。
如今他知道了,那是恨到极致的杀意。
冬儿也不再装睡,愤然从被中起身,将一块湿了的布巾丢砸到孟杰脸上。
“我才不认你!我只有我娘,还有我祖母,你是什么东西!”
萧瑜全然不把这些打架都会自己先摔倒的流子放在眼里,只是看到冬儿生气啐人时的模样,不免轻轻笑了一声。
道理是他和冬儿说明的,可是话却是冬儿自己说的,这样也好,凶悍一些好,他以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冬儿和人争执时受委屈了。
孟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这样的凌厉,凭着这做人父的天理,本已经软弱下去的身条又硬气了几分:“可,可我是你老子啊,我——”
“尊卑有别的!我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尚宫,你不过是田家平民,再说了……既嫁从夫,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家,已经定了姻亲,以后不是你管我,是我管你了!”
虽然萧瑜教的话后半段有些不大对,可是冬儿已经到了气头上,想起枉死的母亲,便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痛痛快快骂孟英和孟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