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糖感觉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很是熟悉,下意识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男一女并排站在那里,表情不一的看着她。
两张脸迅速和记忆里的对上号,齐糖神色淡淡的点头,“有事?”
对于这两人,说冤家路窄倒不至于,但确实也引起了齐糖的反感。
男的名叫马建设,女的名叫何丹,都是原主一个班的同学。
齐糖脑海里快速的将几人的关系理清,简而言之,就是高二开学时,学校调整了一次分班,三人巧合的分到一个班上。
马建设看上了原主的美貌,想跟她发展发展,便三五不时的总在她跟前晃悠。
何丹一开始跟原主关系还不错,后来不知怎么了解到马建设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亲戚,高中毕业后可以给他安排工作,便动了心思。
原主性格沉闷,用现代的形容词就是重度社恐,即便真的对马建设心生好感,也憋在心里一点没有表露出来。
一来二去的,马建设跟何丹越走越近,原主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远离两人。
但不知是炫耀还是犯贱,这两人成了后时不时就要来原主面前晃一晃。
不过说起来,学校的课程断断续续,原主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们了。
事实上,马建设和原主从来也没有确立关系,他也没有占过原主便宜,何丹也没有害过原主,两人做法虽恶心,但确实算不上有仇。
所以这会儿,她也没必要剑拔弩张。
见齐糖表情淡淡,跟以往的低眉顺眼很不一样,马建设和何丹心里各有想法。
马建设看着齐糖舒展的眉眼,白皙精巧的面庞,抬着头脊背笔直,褪去了以往的小家子气,眼神里透着自信,心神微微一动。
似乎,比从前更吸引人的目光。
何丹则心里酸水一股股的往外冒,花费了不少精力才让自己脸上不要露出嫉妒的表情。
之前她就知道齐红糖漂亮,比她们班上所有女孩子都漂亮,但再好的样貌也被畏畏缩缩的气质神态压下去大半。
没想到只不过一个年关没见,齐红糖仿佛那褪去了铅华的璞玉,整个人竟散发着光彩。
再看马建设久久没有收回的目光,何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眼神在齐糖和岳纪明身上流转,问道,“红糖,这位同志是你对象吗?”
“我和建设准备毕业以后就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齐糖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突然伸手挽住男人的手,极小声的说了一句,“借我用一下。”
话音落,就朝着何丹落落大方的道,“何丹,我对象是军人,毕业以后我得跟他去部队随军,恐怕去不了呢!”
何丹微微一噎,心里的嫉妒不减反增,自己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马建设抢过来,还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清白。
可齐红糖呢,就仗着她那一张勾人的脸,转头搭上这么年轻又英俊的军官,气死个人。
众所周知,能达到随军条件的,起码得是个连长,眼前这男的看着也才二十出头。
这个年纪能当上连长的,要么家里背景深,要么有军功,不管哪种,以后在部队都是前途无量啊!
见何丹眼里的嫉妒终于压不住的往外冒,齐糖心里无比熨帖。
要知道,原主从前还因为这两人渣渣偷偷掉过眼泪,伤心了好一阵。
现在能让何丹不开心,她就开心。
马建设心里同样五味杂陈,一开始他确实只是看上了齐红糖的脸蛋,见她性子着实无趣,何丹又对他追的紧,便也转头跟何丹混在一起。
但这会儿,见娇小可人的齐糖依偎在高大英武的男人身边,竟是出奇的般配。
如果站在齐糖身边的男人是他,唉,终究是说什么都晚了!
何丹硬挤出一个笑容,也伸手挽上马建设的胳膊,状似无意的说道,“红糖,这做军嫂可没那么容易,听说好多军区都在山里,条件特别艰苦。”
齐糖冷嗤一声,“何丹,我才发现,你这人思想觉悟有很大问题。”
“军人保护国家保护人民,能当军嫂是无比崇高的荣誉,你竟然满心都是享乐主义,一点没有吃苦耐劳精神,我要跟吴班长举报你。”
吴红辉是他们一个班的班长,更是学校里带着红袖章/游/行的积极分子。
何丹听到这话,脸色狠狠一变,嘴唇都开始哆嗦,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
她匆匆忙忙道,“红糖,我只是作为朋友好心提醒一句,你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直接拉着马建设,转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齐糖的视线里。
齐糖轻蔑的嗤了一声,快速的收回自己的手,抢在男人开口前说道,“我今天也没有白用你,对于你今天的冒犯,咱们扯平了。”
说着,也不等岳纪明回应什么,抬脚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提醒你,下次出门把眼睛带上。”
这一切的操作,落在岳纪明眼里,都是小姑娘脾气任性,不过是为了报复他问她抗不抗揍罢了。
所以他也没生气,无奈的摇摇头,抬手看了眼时间,不想回去听外婆唠叨,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准备去找自己退伍的战友聚聚。
第8章 进黑市
等到了晚上,岳纪明从战友那里吃完晚饭回家,迎接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笤帚盛宴。
他一边身手矫健的躲着,一边不解的喊道,“外婆,你打我干啥?”
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数的,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不问,上来就动手啊!
方秀芝这会儿感觉自己气得老命都快没了半条,完全没想到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外孙,今天能给她整这么一出。
这以后啊,她都没那个老脸见左右两边的邻居。
一边打,方秀芝一边气喘吁吁的吼道,“兔崽子,出门前答应的好好的,会跟人家姑娘伢好好相处,还喝酒喜欢打媳妇,我看你是皮痒了。”
岳纪明心道果然,但是他真的对那个刘什么同志没有任何感觉,不想跟她结成革命伴侣。
担心老太太体力不支上蹿下跳的不小心摔倒,岳纪明只好放缓自己的脚步,故意挨了几下打,哎哟哎哟夸张的喊疼。
他知道自家外婆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太太,又念着他小小年纪成为孤儿,平日里心疼着他呢!
果不其然,方秀芝实实在在打了几下岳纪明,人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先开始心疼呢!
气呼呼的把手里的笤帚一扔,叉着腰吼道,“岳纪明,亏你还是军人,军人一向信守承诺,可你呢,竟然失约!”
虽然老太太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比起部队里的训练跟挠痒痒似的,但岳纪明还是假模假样的揉着自己的胳膊,满脸疑惑,“外婆,我怎么失约了?”
方秀芝狠狠喘了口气,才道,“隔壁你刘婶子前脚来我家告完状,后脚人钱医生就来家里,说姑娘在公园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都没见你人来,你人呢?”
下意识的,岳纪明脑海里闪过那张精致灵动的小脸,以及少女清脆的声音,“劝你下次出门把眼睛带上”……
他摸了摸脑袋,确认道,“那位女同志姓齐,穿着格子春装,十七八的样子没错吧?”
方秀芝也不禁皱起眉,点头道,“没错啊!”
岳纪明声音提高了两分,觉得自己又有点冤枉,“我跟那位同志提结婚,人家没答应走了,这能怪我吗?”
虽然说他开口就知道人家不会答应,但是他说了,这个失败的责任就不是他的,他受不了这种委屈!
这下,方秀芝也有点摸不准,到底是不是对方姑娘伢不愿意跟自家外孙结婚找的借口还是有什么别的误会?
总之,她心里清楚,自家外孙是绝对不可能撒谎的,不管是因为他从小到大的性格,还是因为他那一身军装。
眼看自家外婆也陷入迷茫,岳纪明又可怜兮兮的捂着肩膀,“外婆,你错怪我了,打得我好疼!”
然而,方秀芝只是警告的指了指岳纪明,“你活该,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着,也不等岳纪明再说什么,匆匆忙忙的出了门,去找另一边隔壁的钱医生确认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
另一边,齐糖从公园离开以后,便转悠着在城里找黑市。
学生打扮的她也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路上遇到红袖章别人也只扫了她一眼,没有多管。
大概找了两个多小时,齐糖才终于找到一个黑市地点,就在棉纺织厂和手套厂中间的一条巷子里。
据她观察,总有人在这附近溜达,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进去的时候看着还挺轻松,出来的时候则眼神里充满警惕。
找了一个隐僻的地方躲进空间,开始在衣帽间里快速的装扮起来,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一个满脸黄斑的中年妇女再次出现在齐糖刚刚消失的地方。
中年妇女头上包着一块灰扑扑的毛巾,背上背着一个黄色的尿素蛇皮袋,慢慢的往前走着。
要说这一身装扮,对于齐糖来讲,能配齐还真不算容易。
头上的毛巾是她原本准备扔掉的抹布,实在是新毛巾太招摇,不在储物间里又没法复制,她舍不得糟践成破烂。
黄色尿素蛇皮袋则是之前装农产品时拿回家的,幸好上面什么字都没有,放在土里滚几遍,和这年代大街上可以看到的蛇皮袋子也就差不多了。
衣服呢,上身是原主已经看不清原本颜色的破夹袄,记忆里,好像是齐红英穿了几年淘汰下来给她的。
这样的衣服在这个年代其实挺常见的,至少一路走来,她看到不少中老年妇女身上穿着,所以也不怕穿帮。
下身好办点,黑色的旧裤子,一双都快要露出脚趾的烂布鞋。
别说,还真别说,出空间前,照镜子时齐红糖差点都没能认出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背着蛇皮袋慢慢的走向她看好的巷子口,目光不经意扫过巷子口蹲着的两个年轻男人身上,齐红糖脚步微缓。
不出她所料,等她目标明确的想要靠近巷子口时,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齐红糖心知,这两人估计就是放哨的,黑市地点在这里,估摸着里面主要的消费人群也都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
像他们这样吃公家饭的人,最怕出事,一旦被捉住,不仅工作会丢,还会被抓起来蹲大牢。
齐红糖脸上的表情很是老实憨厚,将自己背后的蛇皮袋拿下来,拉开袋子口,往右手边的男人那边扯了扯,低声说道,“家里老大要结婚,没办法,拿口粮换些票回去。”
为了掩人耳目,她的蛇皮袋里装了一布袋面粉,一布袋的大米,还有两只褪了毛的冷冻鸡。
现在天气冷,冷冻鸡被齐红糖用从家里拿的报纸包着,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化多少。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见齐红糖一副农村妇女的形象,心里疑虑彻底打消。
他们是后面手套厂的工人,平日里口粮供应虽然稳定,但是家里人口一多就不够吃,而且一个月也才一斤肉票。
所以家属院里几个领头的一合计,这个黑市就悄摸摸的成立起来,每个星期五星期六开放,有不少人值班。
他们有钱有票,周边农村人听着信,把家里攒着的鸡蛋细粮拿来换钱票的不少,农村妇女基本都是齐红糖这样装扮,他们见得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右边的男人下巴动了动,示意齐红糖进去。
齐红糖见事情如此顺利,心下松了一口气,重新拎起蛇皮袋,背着往巷子里走。
拐过两个路口,不远处是一个废弃的民房,隐约能看到里面人影攒动。
齐红糖没有忽视掉周边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般继续往房子里走。
进了房子,里面已然形成一个小的集市般,两边排开地上依次摆着不少的东西。
有讲究的下面铺着一块破布或者草甸子,不讲究的就直接放在地上,大家都出奇一致的安静,即便要交易,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有陌生的人出现,人群里不少人警惕了几分,眼神往外瞄着,见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才重新收回视线。
第9章 半个月工资
没有人管齐红糖,她乐得清净,眼神在屋里环视一圈,找到一个靠角落的空位,蹲下,先将两只冻鸡拿出来,把报纸摊开放在地上。
冻鸡一出来,齐红糖就注意到好几道视线从不同方向看过来,她也不在意,继续把两个小布袋子拎出来。
一袋里面是十斤的大米,一袋里面是十斤的白面,刚开始试试水,钱可以慢慢赚,安全最重要。
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刺激了不少人的眼睛,甚至隐约还能听见空气里有吞咽唾沫的声音。
细粮和肉,对于现代吃惯了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这个物资紧缺年代的人们来说,可能是很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的精贵东西。
至少在齐糖的记忆里,原主从小到大,一个月好像能闻上一回肉腥就不错了。
虽然家里职工不少,但也就是近两年,之前只有齐丰收和王翠娥两人挣工资。
加起来每个月三斤的肉票,一部分要孝敬老人,一部分要攒起来以防要招待客人的时候能用。
奢侈点去买上一斤的肉,分到五张嘴里,本就不多,再加上原主不受宠,基本最后能吃上几片肉,喝上一碗肉汤,她也很满足了。
对于这些记忆,齐糖也没有生气或者怨恨,一颗心的容量有限,做父母的孩子一多,谁轻谁重难免偏颇。
如果真的不把原主当人看,完全可以一口肉都不分,他们一人还能多吃点。
往事已矣,都随着原主的离开而消散,不必再提。
东西摆上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色劳保服的中年男人走近,蹲在齐糖面前,低声道,“同志,鸡肉怎么卖?”
看男人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正式职工,不差钱的主,难怪一上来就盯着肉问。
齐糖对这年代物价有一定了解,大米在供销社里卖两毛一斤,要粮票。
而在黑市上,不要票可以卖到五毛到六毛,价格虽然翻了三番,但只要手里钱够,人家有多少你就可以买多少。
其他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供销社里的价格都必须要有票,黑市里没票的话价格就得贵上不少,属于是默认的规矩。
齐糖指着自己面前的冻鸡,粗着嗓子说道,“供销社里一斤鸡肉三毛五,要票,有票我这里一斤四毛,随便什么票都可以,没票的话一斤八毛。”
男人点点头,心里虽然觉得有点贵,但也知道这是黑市上的正常价格。
遇上物资紧缺的时候,肉价翻三四倍都有人买呢!
不过买东西嘛,总是想要还还价,能少出一分就少出一分,他开口道,“同志,能便宜点吗,我有两张工业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