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恼人——卧鲸【完结】
时间:2024-01-15 14:43:43

  “相国寺?这么说倒是巧了,听说康远伯府孔公子科考不顺也在相国寺散心……难怪坊间传闻孔公子对虞小姐一见倾心。”一名小姐捂着帕子道。
  京城说大也不大,尤其是官员之家,丁大点事也能传出去。尤其是那孔温十分执着,这么几日,已经着媒人几次三番登门了,只是虞衡一直并未松口。
  梁元星有些抱不平:“捕风捉影!诸位小姐怎么也学得市井之态,话人是非。”
  成妙心这个始作俑者闻言,反倒出声附和:“确实,既都说是传闻了,搬到这赏花宴上来讲可不太雅。”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将小姐同碎嘴的市井之徒类比,那位徐小姐只好尴尬地笑着:“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徐小姐又倔强道:“如此之事倒也不算不雅,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不也是为肃王选亲么。郑小姐,你说是不是?”
  皇后娘娘在年后办了一场赏花宴,请了不少小官之女,目的确实是为肃王选妃。
  没想到着徐小姐竟然明晃晃的将话问出来。席间不少贵女嗤笑徐小姐沉不住气,可更多的是想看热闹。
  在座的只怕要属郑凡柔身份最低,但她姿容不错,又是太妃的侄女,且依着太妃之意,有意撮合郑凡柔同肃王。
  她如今甚得太妃恩宠,无论最后当不当王妃,京中众人多少也会给份薄面。因而即便郑凡柔的父亲不过领了个小小的司乐之职,近日里京中宴会也会邀上她。
  那位徐小姐好似找到了可以针对之人,继续道:“前阵子还瞧见郑小姐在宫门前一路追着肃王,竟还跌了一跤,也不知如今可伤好了?”
  郑凡柔低声道:“是凡柔着急行路才不甚跌倒。”
  “郑小姐确实不慎,可肃王竟不知等郑小姐一程,委实不懂得怜香惜玉。听闻他年前在泠水河露面也是令众人闻风丧胆,想来诸位没听过,据说当时那血直直从船头流下,如今那画舫外的廊柱木纹里都还有血迹呢,以后各位小姐去泠水河可要小心些,那地方鬼气森然,莫说当时还有不少名伶歌姬在场,个个花容失色,两股战战……”
  徐小姐如愿见到不少世家小姐被吓到,感慨道:“唉,到底是常年从军之人,行事鲁莽,郑小姐总归要操心些。听闻郑小姐在学厨艺,也不知成效如何?”
  郑凡柔抿着唇唯唯诺诺。
  那位徐小姐却不是适可而止之人,继续讽道:“边境是苦寒之地,郑小姐若是为了送给肃王,只怕寻常糕点肃王品不出好赖来。”
  肃王在京中名声本就不好,诸位小姐倒是一时也忘了思考这话是否妥当,不少人听徐小姐讲的画舫之景都吓得不敢出声。
  虞秋烟一开始还神游其外地饮着茶,闻言突然放下了茶点,拧着眉:“徐小姐慎言!徐小姐所言与\'何不食肉糜?\'何异。边境数万将士忍受着苦寒,是为了护卫大兆之安,本该受人敬仰。肃王身为众将之首,更是以身作则。
  当日画舫之举,徐小姐若多打听一番也该知道那是权宜之举,那日生乱时,画舫中只有肃王挺身而出,维持局面,及时制止了歹匪行凶。道听途说的话也信?怎么,徐小姐也像无知小儿一般,不明真相就论定是非,随意话人长短。至于糕点好赖,更是无稽之谈,莫非你徐家的糕点比宫中的还要好一些?”
  虞秋烟生了气,颇有些厉色,吓得徐小姐霎时噤了声,也惊醒了不少世家小姐。
  这些小姐虽娇生惯养,但都是世家之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这些议论之话的不妥,若是传出去只怕家中还要受连累。
  继而后续众人理都不理那位徐小姐,她一要开口就有人将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气得她跺着脚,都要抹眼泪了。
  梁元星乐道:“你这嘴皮子倒是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前还见神在在的,怎么这会子就气成了这样?”
  “她说的太难听。”虞秋烟猛然被戳破,端起茶粉饰道:“我不过是听不惯这些话罢了。”
  成妙心抬眸看了虞秋烟一眼,展颜笑道:“偶然听闻虞小姐于棋艺十分精进,不知日后可有幸同虞小姐讨教一二?”
  虞秋烟先前还当成妙心与盛玉英走得近,是为了盛玉英才刻意为难自己。
  如今见成妙心忽然有礼起来,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赏花宴散。临别时,虞秋烟刚踏上上马石,忽然被喊住了。
  来人身段玲珑,体态婀娜,行动间极为韵律,恍然叫虞秋烟回忆起了那日在宫宴所见之景。
  郑凡柔见虞秋烟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她抿着唇伸出手递上一物:“多谢虞小姐方才所为。凡柔心怀感激,这个,送给虞小姐。”
  是一个香囊,针脚细密,上面绣着一株兰草。
  似见虞秋烟怔然,郑凡柔有些怯怯地道:“是我近来新绣的样式,只放了些干花,并不算特殊。只不过方才一刹,凡柔私心里觉得,虞小姐秉性高洁,虽柔但韧,这兰草香囊或与虞小姐相配,也是凡柔一时兴起,想要借花献佛,聊表感激。”
  郑凡柔记挂着虞秋烟替自己解了围,这番举动确实未曾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想道谢,结个善缘。
  因着太妃的缘故郑凡柔近来得过不少京中贵女的邀请,花宴,茶宴也见识了不少场面,可无一人是真心同她交好……
  可,虞秋烟久未动作,郑凡柔生了悔意。
  “唐突相送倒是我冒昧了……”
  正要收回香囊,手上一空。
  ——虞秋烟在郑凡柔要收回手之前拿走了香囊。
  “多谢郑小姐。”虞秋烟抿着唇笑道。
第57章 赐婚
  ◎一念之间◎
  虞秋烟被赐婚后, 第一个送来贺礼的人竟然是宋成毓。
  宋成毓的书童文达将宋成毓的亲笔信递与她,虞秋烟看着手上的信笺有些好笑,道:“让你家公子不要送信了, 与礼不合。”
  赏云在身侧叉着腰:“就是,不过是看着往日的交情才额外开恩让你进了虞府, 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
  文达在一侧立着, 左右为难:“虞小姐, 我家公子病了,他也是一时糊涂啊……公子知道您不会原谅他,但他还是想见见您,与您当面解释。况且, 我家公子过了春狩就要被调去洲南了,他心中难受……”
  赏云当即翻了个白眼, 甚至拿起洒扫丫头的笤帚就要赶人。
  “病了就去寻大夫,再不济也该去寻你那个什么盛家的青梅竹马,来这做什么。”
  “赏云姐姐,你……”
  “嚯!多大的脸, 谁是你姐姐。快把这人站过的地方扫扫,扫干净些,晦气死了。”
  ……
  自从那日退婚之后,虞秋烟再没有见过宋成毓。
  毕竟是毫无瓜葛的人了。她不想让那些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后面几日, 虞秋烟收到了不少恭贺的信笺,其中不少是不相熟的小姐送来的。
  也不知这些人是想看笑话,还是真心道贺。
  虞秋烟想起肃王的名声摇头轻笑,可没一会儿, 眼风扫到了桌上的香囊之上, 笑意戛然而止。
  “赏云, 你去将绣篓取出来。”
  “小姐,你还没有放弃呢,依奴婢看,还是回头请些绣娘……您这手,已经被扎了好几针了。”
  赏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秋烟的眼风止住了。
  “你觉得,我要绣什么?”
  “小姐这不是为绣嫁妆做准备么?”小丫鬟直言道。
  虞秋烟抽了抽嘴角,这丫鬟真是高估她了。
  她生性聪颖,琴棋书画都被西席先生夸赞过,可唯独刺绣这一点,实在拿不出手。
  可如今,也不知为何,就很想试一试。
  天色渐晚。
  虞秋烟坐在绣篓旁听见了“汪汪”的唤声,站起身往外瞧了瞧。
  庭中静悄悄的,旺财在园中摇头晃脑地转着圈圈。
  旺财见到虞秋烟从屋内出来,叼起地上的竹筒扑过来,张口又喊了两声,竹筒应声落地。
  它又绕着竹筒转了两圈,仿佛在疑惑这东西为何又掉了。
  虞秋烟忍俊不禁,起身捡起脚边的竹筒。
  筒中有一小卷信笺,“明日未时,十里亭。”
  旺财见她收了竹筒,开心地绕着她转圈圈,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虞秋烟摸了摸它。
  它还不乐意,黏着人脚边嗷呜叫,虞秋烟只好着人去厨房端了炖肉骨头来,它才乖乖的不再闹腾。
  这几日,它已经在两人之间送过不少“小竹筒”了,吃几块骨头也是应当的。
  虞秋烟见小狗吃得欢,蹲下身摸了摸它的毛发。
  “谢谢了,小送信使。”
  -
  十里亭在十里坡之上,十里坡临湖,湖面两岸遍植粉樱花白杏花,如今花开的正烂漫,落樱缤纷,踏青游湖的人不少。
  一整面山坡都是粉白的花瓣,让赏景的人也不由心情变好。
  虞秋烟一早便到了,她带着赏云到这后,便有些明白过来,章启为何要邀她来此。
  但她没想到会在游湖的船上遇到前世的故人。
  章启身侧的人,面色白净,只是脸上却有一道刀疤,凭添了几分凶相。
  “戚鼎?”她惊呼出声。
  前世她在启言别院中的管家,可虞秋烟知道他的本事可不仅仅是管家,他医术精湛,前世正是戚鼎一直在启言的嘱托下为她调养身体。
  戚鼎和章启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认出他:“虞小姐认得在下?”
  章启亦深深地看了虞秋烟一眼。虞秋烟很快收敛了神色,转着眼珠道:“不过是听戚九说起过。”
  她轻呼了一口气,幸好她及时想起来,戚九和戚鼎是兄妹。
  “是么,在下与舍妹竟然如此,相像。”戚鼎语含试探,眯起的双眼微露锋芒,目含探究。
  他何其敏锐,前世虞秋烟便有所领教。虞秋烟垂下眸子,不敢直视。
  章启的手敲了敲桌面,冷着声:“续茶。”
  逼人的视线退去,虞秋烟方才含糊道:“戚先生的眼睛同戚九有些像。”
  戚鼎不置可否:“舍妹可有给虞小姐添麻烦?”
  虞秋烟连连摇头,还夸了戚九数句:“她为人真诚坦率,我很喜欢,王爷还经常派她来虞府为我诊治。说起来倒是许久未见了。”
  戚鼎含笑摇头,道:“舍妹的脾性在下还是知道的,在下替舍妹谢虞小姐,虞小姐宽宏大量。”
  两人以茶代酒,十分客气。
  “咚”一声,章启面前的茶盏翻着盖子,茶水向上满溢出来。
  戚鼎立即伸出手替章启重新又倒了一杯新茶,章启反手将茶盏推到虞秋烟面前:“尝尝。”
  她从善如流点点头,喝了一口茶,仿若才想起来般,问:“王爷为何邀我来此?”
  “伸出手来。”章启平静道。
  虞秋烟眨着眼,疑惑地伸出手。
  戚鼎在章启的示意下,取出一方帕子垫在她手腕之间,边道:“既然虞小姐听舍妹提起过,想必也知道在下的本事,可容在下号号脉?”
  虞秋烟有些抗拒,并没动弹。
  许是见她疑惑,章启轻声解释:“你先前伤寒多日不见好,戚鼎刚回来,顺道让他再瞧瞧。”
  虞秋烟这才点了头。
  今生不同前世了,她现在是健康的身体,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每一次把完脉,她都能察觉出戚鼎眼底的勉强,周围人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告诉她你会痊愈的,再坚持坚持。
  虞秋烟伸着手,随口道:“戚先生,以前是在哪?听戚九说戚先生一直在外云游,不知戚先生去过哪?”
  难得见到前世的故人,虞秋烟忍不住好奇。
  若是她早一些见到戚鼎,应该会更早识别出章启就是启言吧。她心想。
  “在下四处寻访名山大川,并无固定居所,去过的地方确有不少,从武宁山到廿四桥,就连虞小姐外祖家所在的远洲,在下也是去过的。”
  “哦?那戚先生可见着我外祖了?”
  “林老先生岂是在下这等人随意见着的,只是听闻老先声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学堂子弟多有埋怨先生课业繁多……”
  虞秋烟的外祖在远洲确实是顶顶有名的书院院长,只怕远洲的读书人都认得他,如今听着戚鼎讲远洲的事,觉得格外有趣。
  “你这般说,倒让我格外怀念远洲之景,可惜我久未出门,没甚记忆了。”
  虞秋烟随口道。
  戚鼎沉思了一会,又信口讲了不少远洲之事:“虞小姐可还记得三仙湖,那湖面夏日里长满了葱绿茂密的蒲苇,湖岸山坡上上在夏日里会长出一束束红彤彤的香蒲,湖里不仅盛产珍珠,在夏日里更是会有千亩荷花争相斗艳的奇景,这时候泛舟游湖,那才是船入画中,野趣横生……”
  到底是亲身经历过名山大川之人,在戚鼎的讲述之下,虞秋烟脑海中渐渐展开了一副春夏之际的南地风景画卷。
  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我不大记得了,但我记得舅母先前同我讲过,说我先前在远洲日日都要去三仙湖,那时候恰好听闻珍珠是鲛人的眼泪,信以为真,日日眼巴巴地央求着一别人带我去看鲛人,还说我去了保证不害鲛人哭……”
  分明是舅母后来讲给她听的,可说着,虞秋烟心头微动,好像真的记起来那一瞬的景象。
  记忆中,好像有个少年,似乎笑了一声,声音很冷:“错了,鲛人哭得越伤心湖里才有更多的珍珠,别人都是想办法要她哭!”
  可再想又寻不到出处,就像是脑海中凭空臆想的景象。
  虞秋烟说罢,兀自粲然而笑:“我舅母必定是说的玩笑话,这世上真有鲛人不成。”
  她即便想不起来幼年时的记忆也毫无怨怼,整个人说起幼年的事情透着一股温和的气息。人面桃花相映红。
  望闻问切,戚鼎静静望着。
  直到身侧传来不耐的声响。
  戚鼎收了神,咳了咳道:“舍妹为虞姑娘所开的调养药方中规中矩,无功无过,虞小姐身子虚弱,容易受寒,在下今日重新为小姐开一剂养身的药方。”
  没想到戚家兄妹如此尽责,虞秋烟先前体寒时着戚九配了几次药如今戚鼎回来竟还要替戚九再看一道。她点了点头道了谢。
  戚鼎的方子写完,道:“只需再着人另买——”
  话音未落,那药方就被章启又放回了戚鼎面前:“你去办。”
  戚鼎:……
  他刚回来,这人不久前才极为体贴下士道“辛苦了,这么久没回来,难得兄妹团聚,倒是可以待久些”,如今不消片刻,竟然就被发配去亲自买药。
  戚鼎看了一会,认命地离去。
  反倒是虞秋烟在他临走前,还颇为不舍:“戚先生下次再同我讲讲远洲罢。”
  ……
  靠岸的小舟恢复了寂静,章启替她斟了两回茶,方才缓缓开口:“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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