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妈，干嘛非得跟她比啊，她考到北京了能咋的？以后她是她我是我，有啥关系啊！”由磊的月考成绩，也就只能在二本线徘徊，考上北京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你不和由淼比，你和徐家奕、简明羽从小玩儿到大的，总得比吧？徐家奕有体育特长，保不齐又像上高中时候一样，被哪个大学降分招了；简明羽就更别说了，人家从来都学习好，虽然比不上由淼吧，但考上北京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就只有你，没学上，或者窝在松城这个小地方，朋友们都在大城市，你心里不难受啊？”
由磊梗着脖子，还在嘴硬，“那有啥难受的，他们去了好大学，我替他们高兴！”
“哼”，李霞手指头点由磊的脑门，“你就说吧，到时候难受的是你自己！”
李霞关门走了，房间里剩下由磊自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说不想去北京上大学是假的，说不想和徐家奕简明羽继续玩在一起也是假的，说不想超过由淼更是假的――所有人都在背后说，他样样赶不上由淼，只不过占了是个男孩的便宜，他巴不得靠真本事把由淼踩在脚底下。可这些想法，一到了做题、熬夜这些动真格的时候，他就打退堂鼓了。想睡觉，想打游戏，想出去玩，始终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
算了，由磊把笔一扔。刚月考完，怎么也得放松几天。过几天就是十一假期了，这个假期哪儿都不去，就在家学习。
由磊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下一秒，打开了游戏机。
十一假期前一周，方笑宜的班主任专门给家长开了家长会，明确说了，不鼓励带孩子出去旅游，心都玩儿散了。老老实实呆在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最好还能自己再做点练习题。
虽然翟晓敏一贯抓方笑宜的学习抓得紧，但没想到才上初一就这么紧张。
回家跟方军平商量，方军平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本来还提议，十一假期的时候带两个孩子去连城旅游一趟，火车票都买好了。毕竟俩孩子还没离开过松城，这几年方军平也赚了点钱，想带着孩子出去见见世面。
两口子商量到半宿，一致决定，还是去吧。这次去不成，初二初三的假期恐怕也更难了。
“你说啥？晓敏姨要带你出去旅游？”
十一放假前最后两天上学，徐家奕中午来找方笑宜吃饭，一口汽水差点呛着。国庆节七天，高三只放假三天，球队还要加训。本来想着这三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和方笑宜过假期，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嘘！你小点声！”这附近都是初中部、高中部的学生吃饭，同学很多，方笑宜顶风作案，真的很怕传到老师的耳朵里。
结果弄得徐家奕一脸不解，“这有啥好掖着藏着的？”
“老师不让去”，方笑宜没什么食欲，咖喱饭没吃几口，喝汽水倒是很舒服，咬着吸管，下巴尖得厉害。“但我爸妈说去，去连城，票都买好了，一号就出发。”
“啥时候回来？”
“五号吧”，方笑宜有点不确定，“好像是五号晚上的火车，睡一觉，六号早上才到。”
徐家奕叹了口气，认命似地点点头，一下一下，心如死灰，眼睛里的失望隔八百里都看得到。
“去吧，好好玩。”，徐家奕眼皮都不抬了，撒气似的，端过方笑宜没吃几口的咖喱饭，吃了起来。
“那你假期干嘛？”方笑宜压根不管人死活。
“学习，练球。”
“挺好的”，方笑宜点点头，“我爸妈也是怕我之后就没时间出去旅游了，所以这次才带我去。那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不用费心，您老人家吃好玩好，走了。”
第41章 初到连城
连城这个旅游目的地是方军平定的，离松城不算远。坐快车一宿就到，一来一回，还能省两个晚上的住宿钱。
这安排翟晓敏挺满意，她就怕去远的地方需要坐飞机。一来太贵，二来方笑安的心脏也受不了。连城是滨海城市，能看海，城市建设也不错，一趟下来不至于花太多钱。
孩子们自然是高兴，特别是方笑安，听说要去旅游，哇哇大叫。方笑宜也期待，国庆假期的作业一布置下来就没日没夜地写，为了旅游的时候能腾出时间好好玩。
晚上十点上火车，方军平买的票不错，两张下铺，两张中铺。本来打算他和翟晓敏睡中铺，把下铺留给孩子们。可方笑安一见到了中铺觉得新鲜，执意要上去睡，最后演变成了方笑安和方笑宜在中铺，方军平翟晓敏睡下铺了。
方笑安兴奋，躺在中铺，支着小脑袋往窗外看，但其实天都黑透了，什么都看不到。方笑宜昨晚写作业写到很晚，躺在中铺，床铺随着火车车身的摇动很大，晃晃悠悠，没一会就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方笑宜迷糊着想，等她到了徐家奕的年纪，也会面临离开松城的选择吗？
那时的她会怎样选择呢？舍得离开爸妈和方笑安妈？还是说，离开了松城一个人生活，就可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虽然只隔了五百多公里，但连城和松城，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下了火车，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在脸上、皮肤上腻着不走，习惯了松城的干燥，此时方笑宜觉得身上能拧出水；城市的道路也不像松城一般，一马平川，道路笔直，指向全部是正东正西。连城的地连绵起伏，一会上坡，一会下坡，道路是依着入海的河流而建的，曲折婉转，走一会就找不着北了。
方军平凑到俩孩子身边：“你们发现了没，连城没人骑自行车。也是啊，这上坡下坡的，再把人累出个好歹！”
“可连城的女孩个子都好高！”方笑宜哪会注意什么自行车。她一下火车就注意到，街上的女孩子，好多都是细高的个子，大长腿，方笑宜看了羡慕不已。
难怪徐家奕总叫她“小矮子”，看来是真的矮……
想到徐家奕，方笑宜脑中不禁浮现起了徐家奕得知她要出去旅游时，憋嘴耷眼的模样。方笑宜能猜出，他大约是不想自己去旅游。想到这儿，莫名其妙闪过一丝开心，连“海蛎子”味的空气都甜了起来。
四个人先去宾馆把行李放下，旅游第一天，打算带方笑安去他最想去的海洋公园。方军平之前让人帮忙预定了宾馆，离火车站不算近，他一路上连问再打听，带翟晓敏和孩子上了一趟公交车。公交车晃晃悠悠开出快一个小时，到了站，还要再走个十来分钟。一家四口人的行李不算少，这道路又是上坡下坡的，可把方军平累得够呛。
“早知道这么远，住火车站附近或者海洋公园附近多好，是因为贵吗？”翟晓敏问。
走了太久，方笑安有点累了，后半程一直是翟晓敏抱着，更增添了负担。
“不是不是，这关系单位的地方，说挺干净。”方军平讪笑，没过多解释。
看翟晓敏一心都在孩子身上，没多问，方军平顶着一脑袋汗，也暗暗松了口气。
宾馆条件还行，算得上干净整洁。但大堂墙壁上的价格表，标价的“120 元/晚”，可算不上便宜。
翟晓敏投来疑惑的眼神，方军平读懂了，又贵又远，为啥住这？
“别看那个，咱是关系单位，不花钱。”方军平说。
办好了手续，翟晓敏带着孩子上楼了。方军平说问问去海洋公园的路线，借口没上去，在楼下拨出了一通电话。
翟晓敏安顿好行李，带着孩子下楼，方军平已经问好了去海洋公园的路线。
下了火车还都没吃早饭，四口人在宾馆旁白的小店里一人要了一碗馄饨。馄饨是鱼肉馅的，搭配汤底里的紫菜和干虾，鲜得掉眉毛。一碗热气腾腾下肚，浑身舒坦，心满意足。
这个十一旅游黄金周，连城是热门城市。才九点多钟，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能看得出游客居多，拍照的，吃东西的，看地图的。方笑安刚吃了早饭，又被街边的烤鱿鱼所吸引。五块钱一个完整的鱿鱼，很划算了，方军平买了一个给他，太烫，方笑安吹了又吹，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立马被上面刷的辣酱辣得大叫，引得全家人都忍不住笑。
海洋公园里孩子居多，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鱼类，方笑安第一次见到企鹅，激动得手舞足蹈；还可以和白鲸、海狮动物来个近距离接触；看海豚表演……一整天下来游玩的项目很多，早饭吃得饱，四口人就没在景区里吃午饭，太贵，一人买了跟烤肠垫肚子，想着等到回到了宾馆再好好吃一顿。
回去照例是做公交车，方笑安又困又累，睡着了；方笑宜也安安静静靠着车窗，不说话。翟晓敏今早下楼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宾馆旁边有两家挺家常的饭馆，应该不会很贵，看着环境也还不错，打算带孩子去那吃。
一问方军平的意见，没想到方军平让她带着孩子去吃，说自己另有安排。
“到连城了也有饭局？”翟晓敏有些不高兴。
“嗨，就关系单位的人嘛，给咱们解决了住宿的问题，说晚上再一起吃个饭，我也不好说不去。保证少喝酒，行吗？”
翟晓敏心下不快，但关系单位之间有些饭局也在所难免。她瞪了方军平一眼，勉强同意。
“早点回来啊，就我和孩子在宾馆，晚了我怕不安全。”
方军平让翟晓敏带着孩子直接去饭馆吃饭，都饿坏了。自己回了趟酒店的房间，说行李里有一盒松城当地的点心，要送给关系单位的人。
翟晓敏嘴上没说，心下却觉得，方军平自从去电业局工作之后，人情往来这些事，比在学校的时候强多了。这种变化，她看着也高兴。
告别了老婆孩子，方军平走到酒店楼下，考虑再三，狠了狠心，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连城的出租车，起步价八块，松城只要五块。方军平对连城的道路没概念，这一趟开出去，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在车上，他拨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电话。
“沈总，我这边没问题，咱们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见。”
第42章 互为利用
方军平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包间，对方的人已经到了。
电话里的“沈总”，方军平也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看起来比方军平年轻得多，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留着寸头，脸上挺长一道疤，粗眉吊眼，一脸凶相。黑色短袖黑色长裤，勾勒出一身腱子肉。
说是“沈总”，但怎么看，都更像个打手。
但方军平内心没什么波澜。这几年在张春生身边呆得久了，这样的人常见。大龙手底下就养了这样一群打手，也叫“炮子”，负责替张春发张春生兄弟二人摆平一些不太方便出面、见不得光的事情。
刀疤男人见到方军平，把人请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菜已上桌，但方军平并没有在这儿吃饭的打算，只想办完事就走。看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方军平把提来的礼盒放在桌上，“一点松城的特产，还请转交给秦老板。”
“巧了”，刀疤男笑，从桌下拿出个提袋，“秦老板也准备了点连城的特产，也麻烦转交给张老板。”
方军平提了礼盒，点头致意，转身要走。刀疤男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怎么说松城也是个大城市，但这特产的分量，怎么也不见多呢？”
方军平转过身，只见刀疤男提着上面写着“松城糕点”的盒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方军平笑了笑，身体站直，沉了沉嗓子，像以前给学生上课时那样：“松城这几年发展不错，但比连城还是差远了。而且既然是特产，分量不是最重要的吧，重要的是心意，您说呢？”
刀疤男笑了，用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方军平拎着提袋，四平八稳地走出了包间。
来的路上打车花了 28 块钱，方军平想想都肉疼。他问了路人，上了辆公交车，到宾馆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还没吃晚饭，早就饿得不行。他在宾馆后侧的小街里找了个小店，狼吞虎咽，秃噜了碗面条。
大事办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可以陪老婆孩子好好玩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军平和翟晓敏带着孩子，在连城玩了个不亦乐乎。参观港口，体验坐船，逛老街，吃小吃……不得不说连城的城市建设真的不错，很干净，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果皮纸屑，隔几米就有垃圾箱。吃的东西也好吃，海鲜为主。松城的海鲜卖得贵，在连城，一家四口过足了瘾。
这次旅游，方笑宜喜欢上了照相。徐家奕闹脾气归闹脾气，临走的前一晚，还是把自己的数码相机拿给了方笑宜，并且教他如何充电、如何回看照片。
方笑宜得了个宝贝，每天抱着相机不撒手。拍风景，拍美食特写，拍了很多古灵精怪表情的方笑安，也给翟晓敏和方军平拍了很多合影，反而是自己没怎么照相。只有在港口玩的那天，海天一色，碧波荡漾，景色实在太好了，翟晓敏说也给方笑宜照几张相。方笑宜教了一会，结果翟晓敏对焦没对准，画面模糊了，索性作罢。
回来的火车上，车厢熄灯了，只留过道里一点昏暗的光亮。其他人都睡了，方笑宜睡不着，翻看相机里的照片解闷。
人山人海的步行街，憨态可掬的海狮，还有把方笑安辣到流眼泪的烤鱿鱼……方笑宜第一次出来旅游，以前以为，旅游就是出来看景色、吃当地特色，感受下城市的氛围。但伴随着火车晃动的这个夜晚，方笑宜明白了，旅行的美好在于，在陌生的地方，和家人在一起，体验相互陪伴的时光。
人从来都是很矛盾的生物。明明来的时候，她还想过以后要离开松城、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可现在，又觉得舍不得。
难抉择，方笑宜关掉相机，索性睡觉。
第二天一早，火车抵达松城。把翟晓敏和孩子们送到家，方军平就提着礼盒出去了，说关系单位给领导带的特产，赶紧给人送过去。
张春生家的别墅，方军平去过几次，都是送东西或者取东西。别墅比周彦家的还多了一层楼，里面的装修富丽堂皇。张春生这个人挺低调，平时住单位附近的家属楼二楼，放假过节才回别墅。方军平能来过好几次，可见几年下来，张春生已经对他非常信任了。
张春生穿着睡袍，从楼上下来，招呼他到客厅喝茶，问他带家里人出去旅游，玩得如何。方军平知道分寸，简单回答了几句，便把礼盒交给了张春生。
张春生也不回避，当着方军平的面打开了，是一本账本。
他随意翻着，扫了几眼。
“对面还说什么了？”他问。
“说咱们的分量不如连城。”方军平如实答。
张春生笑了，“咱这小本买卖，可不敢比秦老板那大家大业。”
方军平点头，“嗯嗯，我也这么回他的，说重在诚意。”
张春生哈哈大笑，“不愧是方老师啊，这学习能力是真强。”说完，拿起茶几上的一个信封，塞到方军平手里。
方军平推了一下，张春生用更大的劲儿推回。
“报销来回路费，别瞎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