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会……”桃子很迅速地,脸就红了。
“呵,大家光顾说话了,来,都吃菜!”汪波看着即将陷入的僵局说道。
人世间一切去处,皆有来路。天底下任何落寂,总有起色。
莫问,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问,就落入了世俗的低端,满身俗流。
校花郭青凤一直处处碰壁,今天更是憋了一肚子气,为了策反桃子,她要接近桃子的小集团。她今天还化了一个特别精致的妆,所有的奢侈品,全都上阵了。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校花知道桃子已把她彻底孤立了。胡丽萍一直住在陈大河家,她一个人吃食堂,睡空屋。本来和颜奶奶攀上了亲戚,目标暴露后,颜奶奶也早已不见了人影。她的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处出。
校花要彻底拔掉桃子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她托着两腮,静观事变。大家讨论的问题,她都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那不是她应知的世界。可是,高总一个灿烂的笑容,顿时,又吸引住了她。
校花知道,她的春天来了。
校花故意坏笑着,狡黠着望着高剑,又望向桃子。
“今天这顿饭,我盯着你俩看了很久,那个叫什么来着,十月子飘小阳春,郎有意来妹有心,给会唱出感情来……这首云南民歌,我可是在全市青歌赛获过大奖的,我要唱给大家听……”校花站起来,竟笑弯了腰,继续添油加醋道:“你俩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桃子,你今天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人家高总是高富帅,他胡晓燃是什么?就一沿街卖唱的吉他手?家里仅有一间鸽子笼!还不是自家的?!”
王菲听了,站起来指着校花道:“你今天可是过分了啊!我们可是忍你好久了!大家都顾着颜奶奶的情面,没有撕破脸!你好自为之,赶快买一张火车票,回家过年!”
校花狠狠地瞪了一眼王菲,咬牙切齿道:“偏不,我就要等胡晓燃回来,我们要在一起过年!?”
“行,看谁拧得过谁?”王菲不惧她,瞪着眼逼问她,以毒攻毒。
“我要等晓燃回来!”
“晓燃也是你叫的,你一堂堂校花,一校之长的千金,什么样的高富帅没见过,非要啃上晓燃这样又穷又枯的烂草根,家里除了一间漏雨的茅草房,啥也没有?”桃子愤恨地回击道。
桃子本想结束,她侧目扫了校花一眼,看她一副洋洋得意,居功自傲的表情,在转着左腕上一副卡地亚手镯,上面璀璨的珠宝直晃得人们眼晕。
桃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她把早已压下去的话,又翻上来。
“我说你个小姑娘家,还要点自尊吗?你非要等到颜面扫尽,到最后弹尽粮绝,手里没有一点筹码了,再灰溜溜地,像只哈巴狗似的,被人撵着才肯走吗?”
“我今天就是一只哈巴狗,求了王菲一上午,想我长这么大,哪里受到这等委屈!”校花的眼泪,压抑了这么多天,终于流下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着,窃笑。
快过年了,这个刁蛮公主肯定也是想家了……
第109章 把往事说
还有三天就过春节了,空气里都是鞭炮的起落声,家家剁馅子的砰砰声,窗玻璃早已擦得洁净,贴上了鲜红的“福”字。
可是,昔日热闹的小院,此时却成了空巢!只因为一颗炸弹还在潜伏着,等待着最后的爆燃!
三个女孩儿,都能回到父母的家里,只是委屈了胡丽萍和颜奶奶?有家不能回?过个年还不能消停和圆满?
胡晓燃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演出项目,回家过年了,编导开车把他从车站接回,直接就落脚到陈大河家里。
住在空屋子里的校花也是百无聊赖,她的大哥大一直在响着,爸妈的电话一直追打着,她出门时,骗父母说是和同学们去异地采风。父母在她同学间追打了几个电话,这事就给拆穿了。
一向清高的知识分子父母,为自己的女儿,这般放低身价去追一个男孩子,感到无地自容?!
八十多岁的爷爷,也是从抗日战场上旅长的位置上转业的,什么风雨没见过?他给校花打电话,竟老泪纵横,哭着求她道:“囡囡乖伐,我们盼你回家过年伐!你一直是爷爷的掌上明珠伐!过个年,爷爷还要把你捧在手心里伐!”
校花在这边,一个人对着落寞的空屋,也是大哭不止道:“爷爷啊!我从小就是要颗星星,你们都要给我搬梯子摘下来的,为什么他胡晓燃就这么不待见我伐!我偏不回家,我就要等他回来伐,我要等他个现身说法!”
“唉,你这个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偏不?”
“好囡囡,听话伐!感情的事,求不得伐!”
“我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伐!”
“傻孩子伐!你非要让别人把你的尊严掰碎了,碾在脚底下,才会彻底死了心伐!那塞牙的硬骨头,硌牙伐,还丧命!爷爷可不能让你任着性子在胡闹伐?”
…………
校花呜咽着,挂断了爷爷的电话就睡着了。梦里她在人群里穿梭着,追赶着胡晓燃,胡晓燃在前面抱着一把吉他飞奔。脚底下像是生了风。
等到她从梦里哭醒,睁开眼,推开门,却看到爷爷从天而降。
“爷爷!”校花呜呜哭着,就扑到了爷爷的怀里。
“傻囡囡呵!你可是唱得《空城计》,守着一座空城。这仗你一开始就打败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可见这游击作战十六字诀,用在你身上是失灵了!”
“我要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校花破涕为笑。
“还各个击破呢?连个人影都不见伐?你这有力气,也只有拿拳头砸墙的份伐!”爷爷心疼她,故意和她一唱一和道。
“囡囡,赶快跟爷爷回家,少在这丢人现眼伐!”旁边的校长,看着自己女儿一副不思悔改的样子,一直按压着脾气,又发威道:“大过年的,懂点事伐,大家都奔波劳累一年了伐,都要在自己家里安歇一下身体,少在这胡搅蛮缠的伐,引起了公愤,没有你好果子吃的伐!”
校花看爸爸彻底激怒了,又撅着樱桃小嘴,撒娇道:“好爸爸,女儿在这里许多天,连个说话的人影都不见伐,人都抑郁了,你再凶我,我可能就废了伐!”
“有病,回去我们找心理医生!少在这祸害人伐!比什么都好!你爷爷八十多岁了,放下你的电话,我们就乘最快的飞机来了,你这睡一觉,正好伐,走了,大家都安心过年伐!”
校花被爷爷和爸爸拉着,就要往外走,在大门口处,正好和急待返家的胡丽萍母子碰上了。
胡丽萍眼疾手快,微笑着招呼道:“二位远道而来,怎么这么快就慌着回去,到屋里我们再喝杯热茶,我这么多天,单位里一直太忙了,也没有能好好招待孩子,真是该打!今天也是匆忙请假回来的,该贴春联了啊!”
校长朝胡丽萍深深鞠了一躬,双手做辑道:“这么多天,给大家添麻烦了!为父的我在这里向大家赔罪了!”校长知道自己的跋扈女儿,在外人面前,他只是在伸张正义从不护短。
“哪里啊!来的都是客!只是我们太忙于工作了,做得不周全!胡丽萍有苦难言道。”
校花无心思听大人们打牙祭,她一直怒发冲冠着,两眼含着凛光,把躲在胡丽萍身后的胡晓燃揪出来,怒吼道:“好你个胡晓燃,我看你是能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有本事的,你别回家过年?能得你?我看你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到底不是?”
胡晓燃一直蜷缩在妈妈的背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校花来了,要在自己家里安营扎寨,试图感化自己的妈妈,眼看泡汤,此行早成败局。她还死不承认,还要拽住最后的一点尊严尾巴,在苦苦追问,非要一个无须有的结果再扳回来一局。
“你是一只金凤凰,是一只七彩孔雀,亦是一只百灵鸟,你栖落的可是梧桐树的高枝,你开屏的舞台可是世人瞩目,你婉转的歌喉也将会唱响维也纳歌剧院,伯父和爷爷,你俩也看见了,是我胡晓燃历来贫寒市井,压根就配不上她的高贵不凡。况且,我从一开始,就明确表明了的,我俩可是门不当户不对……”
“不要把我捧得这么高贵!我就想和你做一只小麻雀,今生今世,比翼双飞!”
校花瞪着一双凤眼,慢慢向胡晓燃靠近,她在步步紧逼,歇斯底里。
这时候,颜奶奶和桃子正要踏脚进门,看到眼前的情景,脸立刻僵住了。
胡晓燃望向惊愕的桃子,在有序中,向她竖起了右手食指,挤了下右眼角。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旁边的桃子,故意逗着脑袋,亲昵着笑道:“我俩才是麻雀,才是要比翼双飞的,你呢?应该留学呀,出国继续深造呐,这人生路上,肯定比我优秀的人好多呢。等到你人生翻过了山,飘过了海,你会感激我今天说过的话!好了!啥都不说了,校长今天光临寒舍,我这可是蓬荜生辉呀!该当好好庆贺一下!走啊!我们去撮一顿才好!”
“胡晓燃,我恨死你了!今生今世,我要和你势不两立!”校花眼睛里的泪花,汹涌而下,举着两拳就要把她压抑已久的委屈释放。
“恨吧,恨死我以后,你也就彻底死心了!”胡晓燃一动未动,承受着校花的坏情绪。
“好吧,我承认,我这最后的攻心战术终于失败了。胡晓燃,我祝福你和桃子!爷爷爸爸,我们走!”校花伸手想去拽爷爷,却发现,爷爷和爸爸早已和颜奶奶聊得一团热乎。
她挠着一头秀发,这才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颜奶奶本来就住我们老梧桐树胡同的对门,我们一直就是好多年的老邻居,爷爷爸爸,我该打了,早该介绍。瞧我,这心思,全被猪油蒙了心呐!”
校花忽然满脸堆满笑容,加上满身的华服,亮灿灿的奢侈品,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青春时尚,又蕙质兰心。
也好像她经历的小坎坷,压根就不存在。她的性格果然就是一道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
郭校长把小屋端详了好一会儿,对颜奶奶感叹道:“老同学啊,我们经常同学聚会,你都不参加,你在电话里说,住在单位房子里很好!原来你就住这么小的房子啊!”
“我和三个花朵般的女孩儿住在一起,老幸福了伐!”
“我们那胡同,前几年拆迁,你家分了好几套,你真该回去的!”爷爷也摇着脑袋感慨道。
“我这挺好的!真挺好!”颜奶奶一直微笑着,她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右手拍打着胸脯,说道:“瞧我这记性,刚才光慌着回来了,我在方珍珠家里包了茴香陷的水饺,忘了拿来,你们先呆着,我去拿,来尝尝我的手艺,还是家乡的口味不?”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爷爷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惊诧着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珠?”
“方珍珠啊!我的同事!她也是上海人!”
“方珍珠啊!这人我今天必须去见一面!这名字我可找了一辈子了!”爷爷说着,转身抬脚就往外走。
“老旅长啊!你可慢着点!我这就领你过去!”颜奶奶说着,就出去搀扶着他,过去了。
方珍珠家里,刘妈和她刚下熟水饺,端到桌子上。
书架上,方菲爸爸的黑白镜框前,也放着一碗水饺,还倒好了一杯酒。
方珍珠看着颜奶奶又回来了,她端着一大保温桶水饺,递到她手里,说道:“颜姐,忙乎了大半天,你刚才竟忘了拿。”她又看到颜奶奶身后的几个陌生人,想张嘴,又不知道,该怎样称呼?
正愕然着!
只看到,郭爷爷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方菲爸爸的镜框前面。
“刘记者,你让我找得好苦呀!”郭爷爷哀嚎着,一声声,一字字,如泣如诉,又字字叩血,他的头不住地磕着地面,眼看着,他额头上黄豆粒般大的血珠儿,就要渗透出来了。校花赶忙扶住他,悲咽道,“爷爷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爷爷跪在地上,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也咯咯咯地打起了摆子。
“儿子啊……孙女呐……赶快跪……跪下……给我们的恩人跪下……”爷爷哆嗦着,控制着发抖的牙齿,向亲人怒吼,“今天可是上苍领着我们祖孙三个来的……刘记者是爷爷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呐……当时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刘记者是战地记者……他是来采访我的……就在任务结束了……他就要返回了……战役却又打响了……眼看着,敌人的迫击炮就要飞过来了,他一跃而起……向我扑过来……”
爷爷早已泣不成声,校长和女儿早已扑通一声,如大山般,跪立在爷爷的身旁。
“老人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要太内疚了!”方珍珠扶住全身颤抖的爷爷,耐心劝慰道:“人贵有一死,老刘啊,他为国捐躯,走得光荣!”方珍珠忙转脸,右手摁着嘴巴很久,才抑制住抽噎,眼里闪着泪花,悲咽道,“老人家,老刘的那篇采访报道,当时刊登在了《人民日报》上,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引起的轰动很大!”
方珍珠说着,摇晃着悲咽的身体站起来,就去书架最上端的铁盒子里,去拿那张翻阅了无数遍的报纸,递给爷爷说道:“老人家,这就是老刘临走前,采写你的那篇报道!”
爷爷颤抖着双手,接过来,看着上面熟悉的故事,还有他的好几副很清晰的黑白大幅照片,青春时候的战场,烽火连天的战役,顿时,又在眼前激荡。他举着报纸的双手,颤抖地更加厉害,又痛哭道:“老刘啊,是你给了我一条命,这辈子是我代替你活了下来,临走时,你还把我写成战斗英雄,让我享尽世人爱戴,而我就是个千古罪人呐……直到暮年……快要入土了,我才见到你的家人们……”
“老人家快别说了!”
“一周以后,当战友们把我俩从土坑里挖出来时,他早已血肉模糊,我虽然炸伤了两条腿,却还有一口气……老伙计啊……我见证了人间的繁华,你却早已深埋在黄土下,就埋在你救下我的土坑里……”
爷爷又望着早已泣不成声的方珍珠。
“你是方珍珠,老刘曾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你是他的新婚妻子。还说他对不起去世的妻子,住在老家江西的深山里,去采雪莲,摔下悬崖去世了,留下了儿子飘飘,让舅舅抚养。自己再婚,怕冷落孩子!”
方珍珠拉过旁边同样抽噎不止的刘妈,说道:“老人家,这就是飘飘的妈妈,她被人救了,又活了过来,只是摔伤了,偏瘫卧病在床。现在重新站立起来了!”
郭爷爷又望着刘妈,笑里带泪道:“人活一世,有些是命里难逃的劫难,既然注定相逢,那就是亲人!”
第110章 英雄回家
“刘记者,刘记者……今天我来看你了!”
爷爷把黑白镜框抱在胸前,紧紧地抱着,像抱紧他依然还发烫的躯体,感应着久别的重逢。
镜框里,他那张微笑的青春脸庞,是拿命换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