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周身出现一股压力。
她扯着嘴角，“这、这会不会太早了？”
“早？”欧阳倩掰着手指头算着，“这对你来讲可能早点，但是队长都快奔三了，他肯定要抓紧时间成家了啊。”
王栎翻着账单，附和道：“对啊，就算队长不急，那他家里人肯定也急。”
“……”
宋昀深呼吸着，试图想要调整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欧阳倩继续说道：“队长也真是，这些事情他都没考虑过。”
杨林支着脑袋，好奇的问道：“队长还没考虑到，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宋昀想了好大一会儿，“我恐婚恐孕。”
“真的，不骗你们。”
…
政府大楼。
池晏下车，门口的保安亭前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池队长。”
顾嘉上前，微笑道：“副市长在办公室等您。”
池晏看着他，这人穿着整齐，文质彬彬。
两人一起进到电梯。
顾嘉解释道：“副市长原本是想请您吃顿饭的，但无奈最近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太多，副市长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单独请您吃饭，只能在办公室见您一面了。”
池晏说道：“副市长辛苦了。“
电梯停下，顾嘉带着他来到市长办公室门口，他推开门，侧身往旁一站，“请进。”
池晏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前正处理工作的孟见山。
他看起来还不满四十，身形瘦瘦，黑发浓密，戴着金丝边眼镜，一丝不苟的神情出现在清瘦的脸上。他身穿件深色条纹衬衣，胸口的衣兜里别着根黑色钢笔，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气质儒雅，富有学问。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孟见山缓缓抬头看着来人，他出声道：“池晏？”
五官端正，身姿挺拔，气质沉着而内敛。
一身正气，真不愧是池耀养出来的。
池晏微微低眸，“市长好。”
孟见山合上笔帽，“坐吧。”
池晏坐在他对面。
孟见山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你见面是想跟你聊什么事情吧？”
池晏反问道：“您是想知道韩辞的事情吗？”
孟见山淡笑着，“这件事情该怎么调查是你们公安部门的事情，我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
池晏问道：“那您找我来是因为？”
孟见山道：“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我的看法？”
孟见山直言道：“韩辞还没认罪就自杀于狱中，你们警方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人吗？”
池晏很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
“就凭你一个人的调查吗？”
“我会把您的话告诉给我们王局。”
“我得到消息，”孟见山继续说道：“省里马上就要下命令，韩辞的事情会直接交给纪委接手。”
“纪委接手？”
池晏不解，王局可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他。
“对，你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池晏继续说道：“我回去之后就把资料全部整理好交给纪委。”
“好，”孟见山重新拿起钢笔，“警察这个职业很危险，特别是你们刑侦，我挺希望你能超越你父亲的。”
池晏没说话。
“我听说你是池耀的养子？“
池晏并没有隐瞒，“是。”
孟见山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是在几岁的时候被他领养的吗？”
池晏道：“时间太长，我忘了。”
“行吧，过往的事情不提也罢，”孟见山低头写着字，“我还有工作要忙，你自己离开吧。”
池晏起身。
“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
黎央刚下班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熟悉的车，车灯闪烁了两下。
黎央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洪桐开着车，“新林会所被封了。”
黎央淡声道：“我知道。”
“为什么要帮方叙言？”
黎央看着他，“我帮他什么了？”
“为什么要将信息透露给方叙言，”洪桐将车停在路边，他敛眸凛声道：“为什么要跟宋昀去南大检查碎尸案？”
“你跟踪我？”
黎央语气微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劝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洪桐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院长最讨厌我们擅自行动。”
黎央从他身上移开视线，“这件事情只要你不告诉院长，他就不会知道。”
“我说的是他。”洪桐盯着她的侧脸，一字一句道：“他杀我们，轻而易举。”
“……”
这次黎央没说话，她只是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她打开车门，临下车前给洪桐丢下一句话，“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第351章 平芜尽处24
当天晚上。
宋昀坐在床上翻着南大碎尸案的论坛，下面的帖子都是好些年前的发言了，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发关于对对于凶手的推论，她滑动着鼠标，看着一个一个回复。
【凶手一定是南大或者是南大附近的人，要不然他不可能对南大这么熟悉！】
【凶手一定是男性，因为悄无声息的运送一具尸体是很需要体力的。】
…
【凶手是男性，成年人，且善于伪装，有较高医学教育背景，凶手在现实中是一个喜欢压抑自己情绪的人，这种人就喜欢将所有负面情绪堆积到一起后再瞬间爆发出来。关琳和凶手可能完全不认识，凶手也可能不是关琳身边人，否则警察不可能现在还没抓到凶手。凶手的家庭状况一定非常不幸福，他的作案手法极其恐怖，处处宣泄着他内心的不满，这也从侧面证明，他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一个懦夫…如果凶手看到我这边帖子，请尽管来找我，我的家庭地址是…】
滚动的屏幕暂停，宋昀单独点开这篇帖子，“青柠路37号衡水人家三栋二单元307。”
她拿出手机拍下这个地址。
这篇帖子出现的时间是在关琳出事后的第二年。
“还没睡？”
池晏进门就看见宋昀房间内的灯光还是亮着的，“这么晚了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
宋昀慌乱的想要关掉页面，却没想到会意外点到关于卖婚纱的广告。
池晏走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页面，他勾了勾嘴角，“婚纱？”
“婚纱？”
宋昀一脸惊恐的看着屏幕，震惊过后她连忙说道：“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池晏坐在床边，“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要让我来做，你先别着急。”
“……”
宋昀扶额，“这只是弹出来的广告，你不告诉多想。”
池晏点头，“嗯，我懂。”
“？？”宋昀无语，“你懂什么了？”
池晏道：“这件事情我要好好计划计划，你先别着急。”
“……”宋昀知道今天晚上他俩绝对不能一直纠结这个话题，她马上问道：“孟见山找你干什么？”
“两个事情，”池晏继续说道：“第一个是纪委要接手韩辞的事情，第二个他希望我能跟他站队。”
宋昀不解，“第一个我能理解，第二个是为什么？”
韩辞的事情牵扯太多，上级领导过问那是早晚的事情。
池晏换了位置，坐在床边将宋昀搂在怀里，“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他语气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他低着头，鼻尖轻蹭着宋昀的肩膀。
“好奇怪啊，孟见山才刚接手市长的职务，这都还没转正呢，就想着开始收买人了。”宋昀握着他的手背，“那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问道：“那你答应他了吗？”
池晏从她脖间抬头，“我装作没听明白他的话就离开了。”
“你还挺聪明的。”
池晏笑着，在她耳边轻问着，“你和方叙言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方叙言？”宋昀转身看着他，“你问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
“你…”宋昀才不会信这话，“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没有。”
池晏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环在她腰间的双臂却紧了些。
“他是我父亲朋友的孩子，”宋昀继续说道：“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在国外认识的，我听我父亲说他们家原本是想回国发展，所以特意来北海市找我父亲叙旧，可就在来找我父亲的路上，方叙言他们一家三口出了车祸，等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父母都死了，就只剩了他。”
“我父亲不忍心让方叙言成为孤儿，就认了他做干儿子。”
池晏问道：“他当时到你们家的时候几岁？”
宋昀想了想，“十五六吧。”
“你跟他关系好吗？”
“挺好的，”宋昀说道：“刚开始我不是被宋家收养了嘛？我在宋家过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惹他们生气，这也就导致我从小的性格都比较内向不爱讲话。后来方叙言来了，有人陪我聊天，陪我一起玩，一起上学放学…慢慢的，我的性格也不那么孤僻。”
她说的这番话，小时候的回忆像是潮水一般涌到了她脑海中。
那段时间她会经常在想，如果没有方叙言，自己恐怕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进衡海是谁的主意？”
宋昀轻叹一声，“一开始是我父亲想要锻炼他，他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进到公司锻炼，后来等我高考结束，我父亲想把我送出国读书，想着等我从国外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让我接管公司。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些，方叙言知道后，他主动对我父亲下了承诺。”
“什么承诺？”
宋昀道：“具体承诺的内容我也不清楚，只不过从那之后，我顺利报考警校，他则是进到公司一直到现在。”
池晏继续问道：“那公司里的人服他吗？”
宋昀垂眸，摇了摇头。
她去过公司，亲眼见到过那些人是怎么为难他的。
也亲眼看到过明明他不能喝酒，可为了签下单子，硬生生的把自己喝到吐血。
宋昀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他现在要开始追逐他喜欢的东西了，不用再为了这些枷锁活着了。他应该会开心。”
“那你开心吗？”
宋昀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转身看着池晏，“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晏看着她那清澈见底的双眸，“如果你开心的话，那天晚上你就不会哭了。”
“我…”
宋昀垂眸，眸中晶莹的液体微动，“我不开心的话，是不是会很自私？”
“你只是担心自己会被再次抛弃。”
“……”
第352章 平芜尽处25
“其实我挺讨厌我自己的。”
宋昀轻声呢喃着，她这话没有一点力量感，但却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池晏皱眉，“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我父母就不可能不会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和哥哥就不可能会进到福利院；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和哥哥就不会受他们欺负；如果不是我生病，我哥哥就不会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
宋昀紧咬着嘴唇，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妈妈就不会死…
她的泪珠开始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毛拼命抖着，她想要使劲遏制着自己的抽泣，“如果没有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池晏心一疼，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她的情绪，“宋昀，有我在呢。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些事情没有过去！”怀中的宋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近乎崩溃的大喊着，“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去，它们没有过去！我想过无数种办法想要去忘，可是我忘不了！它们就像是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一样，我根本就忘不掉！”
“宋昀，有我在，”池晏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你不是一个人，有我跟你一起面对。”
他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浸湿，宋昀的哭声渐渐止住，她闭着眼，轻声说道：“如果、如果我哪天遇到危险了。”
“求你，别来救我。”
池晏听着这话心中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胡说八道。”
他松开宋昀，对上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如果你信我，那就让我来和你一起面对危险。”
他伸手温柔的帮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如果你死了，我跟你一起走。”
“……”
宋昀眸色微动，“你疯了…”
“对，我疯了，”池晏吻了吻她的唇角，“跟你一起疯了。”
宋昀移开视线，垂眸，“我困了，我想睡觉。”
池晏给她腾地方，“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宋昀背对着他躺着，“等我想清楚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池晏点头，轻声道：“好。”
他闭眼坐在床边，回想着前天从办公室找到的信封。
信封不知道是谁放在他办公室里的，里面就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模样七八岁的短发小孩。
他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宋昀。
如果他猜的不错，宋昀，就是当年他父亲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孩子。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张照片发给他父亲，他在等，等宋昀给他一个答案。
——
第二天一早，宋昀突然发了场高烧。
等池晏上班之后，她拖着难受的身体出了门。
八月底的北海市温度骤降，阴雨不断。行人都穿上了外套，宋昀打着一把黑色大伞独自穿梭在大街小巷。
青柠路37号衡水人家三栋二单元307。
在她对照过后，确定无误才上前摁响了门铃。
片刻，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打开了门。
关廷玉问道：“你找谁？”
宋昀捂嘴咳嗽了两声，她拿出手机，“请问这个帖子是您留下来的吗？”
关廷玉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将门开的再大了一些，“进。”
宋昀合上伞进了屋。
屋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你没有一点防备的就敢进来，就不怕我是凶手吗？”
关廷玉在她身后忽然说道。
宋昀径直坐在沙发上，“如果我害怕的话，就不会独自一个人找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