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听不到——杨明夜【完结】
时间:2024-01-18 14:35:57

  “……大明星什么的,倒还真算不上,”陈闻也面色复杂起来,他想了想,谦虚道,“大……体育明星?”
  许馥“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闻也微低着头看着她笑,唇角也弯起来。
  逗笑她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尽管许馥常常是笑着的,但那笑意温柔平静,实在和小时候冲他使坏,害他挨骂时的笑容不太一样。
  他记得小时候她总和小区里的一堆女孩子玩,他又总爱跟着她。
  三岁的年纪差在那个年龄还比较明显,他跑得慢,做游戏反应也慢,别的女孩都说他是个小跟屁虫,又嫌弃他是个男孩,不愿意带他一起玩。
  气得许馥当场就拉了他回家,回家想了又想,第二天给他穿上了条自己的小裙子,拉着他出来玩。
  “我们小也其实是女孩子。”她很认真地道,表情极其诚恳,“他生了病才会那样,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病人哦。”
  一下子骗了好多人,大家纷纷都觉得之前的自己真该死,对陈闻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玩什么游戏都照看鼓励着他。
  “小也慢一点哦。”
  “小也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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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回家的时候被叶灵发现,她很震惊地问,“为什么穿裙子?”
  眼睛瞪圆了,看看陈闻也,又看看许馥。
  许馥眼神漂移着没吭声,陈闻也明白了,立即主动道,“我自己想穿的。”
  他声音奶声奶气,皮肤白皙,穿着许馥白色蕾丝边的小裙子,眼睛忽闪忽闪,睫毛卷翘,洋娃娃一样。
  “……这,天啊,”叶灵慌慌张张叫陈琛,“老公!咱儿子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陈琛闻言走出来,一看便笑得止不住,“不错,未来的女装大佬。”
  他笑声感染了叶灵,叶灵也忍不住笑,边笑边打他,“烦人。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陈闻也转头看许馥,她也偷偷地翘起唇角,笑容里都是恶作剧得逞的洋洋得意。
  那时候的她张扬,骄傲,也嚣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这么成熟了?
  被逗笑的时候才更像她一点呢。
  陈闻也望着她的模样,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攥紧。
  ……要是能听到她的笑声就好了。
  许馥抿着唇,[好,大体育明星,真棒。]
  想了想,还是继续道。
  [不知道是谁发的帖子,我觉得有可能并不是真的病人家属。]
  她想给陈闻也提个醒。
  可能有人在故意针对他,或许是其他的车队,或许是商业对手。
  而且你在明,敌在暗,可能会有些棘手。
  但陈闻也看到后,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没关系。是谁都无所谓,”他满不在乎道,“这些无聊的小动作,尽管来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遭遇过的可以称之为可怕的事情,远比网暴多。
  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许馥眨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他。
  这么想来,陈闻也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强到变态――
  面对让人生几乎翻天覆地的骤变,他一直沉稳、冷静、理性,短短的时间内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迅速拥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也接受了下半辈子都可能要依赖助听器的可能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够从事竞技体育,并取得不菲战绩的男人,是不一样。
  ……看来那次眼泪,也不过是个意外。
  可能是高烧把人烧得迷迷糊糊了吧。
  说着,陈闻也突然又有些犹疑起来,“倒是你……”
  [我很好。我只是个小医生,医闹都闹不到我头上,别想太多。]
  许馥道。
  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相信他会顺利地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难关,也相信他未来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许馥温和地笑笑,[乖乖养病,有什么变化,及时报告。]
  陈闻也点了点头。
  -
  以前的项目许馥基本是处于打酱油的状态,陶染说什么就是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从不发挥主观能动性。
  但这次的项目对许馥来说意义非凡,她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也变得忙碌起来。
  他们和时复科技合作的项目命名为“聆听银发”。
  企业方提供资金,捐赠助听器,并提供后期验配调试服务。他们则需要对接民政部门,联系社区、老年大学、居家养老服务机构等,共同合作,开展听力科普和筛查。
  许馥多年浸染在黎市长的威压下,早就习惯于和政府部门负责人打交道,于是她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对接工作,并惊讶地发现,她所在的区民政局副局长,是个三十岁刚出头的年轻男人,而且相当的英俊。
  因为许馥顺便想看看场地,他们便约在当地一个先进模范社区见面。对方见到她,礼貌地主动伸出手来,“您好,我是区民政局梁宁坤。”
  “梁局长好,”许馥今天穿了一身黑白套装,妆容简单,身材惹火,却又不失庄重。
  她也伸出手与他相握,“我是和闵医院的许馥。”
  在梁宁坤的授意下,社区书记带着他们看了社区党群服务中心的阵地情况,并介绍了目前辖区老年人的情况。
  “事情是好事,有梁局长支持,我们社区一定会全力配合工作开展。”社区书记是个四五十岁的直爽女人,穿着朴素,说话极利索,一路将他们送到门口,“马上要开党员大会,我就不送了。”
  梁宁坤和许馥一起出了门,往车的方向走。
  梁宁坤道,“这是我们群众基础比较好的社区,建议先作为试点开展。后续再慢慢往农村辐射,农村就会比较复杂一些……”
  “不瞒你说,”他叹口气,“经历了三年疫情,如今财政紧缺,工资发的也拖拉,个别村的工作积极性都成问题。”
  “没关系,企业会出资金的,”许馥对陆时零的钱包很有信心,她安慰道,“经济也和人一样,挨刀子虽然是一瞬间的事情,伤口愈合需要好久呢。”
  “不愧是医生,”梁宁坤笑道,“打比方都有些医生的味道。”
  许馥也笑,“毕竟只专这一点东西,让梁局长见笑了。”
  梁宁坤忙道,“不敢。”
  “医生是悬壶济世的匠人,也是我崇敬的职业。”在几乎没过脑子地夸赞了出来后,他感觉略有些打官腔的意思,于是笑道,“不过没想到许医生竟然这么年轻。”
  “你也年轻,梁局长。”
  “局长”二字被许馥加了些柔腻的重音,她笑道,“我以为混到这个职位怎么都要小四十岁了。”
  “现在讲究领导干部年轻化,今年遴选条件卡在32岁以下,我正好赶上了趟,比较幸运。”梁宁坤很谦逊,对那激烈的竞争过程避而不谈。
  他思索一下,道,“不用叫我‘局长’,太客气。反正咱们也不是同事关系。”
  “好,”聊着聊着,许馥已经走到了自己车前,她松松靠在车旁,抬眼笑道,“下次见,宁坤。”
第35章
  大概是因为上次顺利得到了许馥的一个笑容, 陆时零受到鼓舞,简直有冲劲得很。
  他组织专班谋划设计小程序,事事尽心, 还极为大气地捐款捐物。
  除了小程序里免费赠送老年人的那批助听器外,又针对先天聋的青少年, 捐赠了一批人工耳蜗。
  人工耳蜗价格昂贵,国产的目前8万元左右,进口的要15-30万元内不等, 且手术费用、后期维护费用也都是不小的支出。
  尽管近两年各省市不断出台政策, 陆续将人工耳蜗作为纳入医保范围内,但仍有许多家庭的经济能力不足以支付。
  陆时颖近来在耳鼻喉科工作, 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家庭的困窘, 便总在陆时零耳边絮絮叨叨, 说尊老爱幼是至关重要的传统美德,也是他亟待进步的地方。
  他倒也没太听进去, 只觉得捐人工耳蜗的话应该可以举办一个捐赠仪式,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和许馥在仪式拍照时握手了,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再多聊几句。
  他也没想到,最后和他握手的人竟是这个四眼仔大学教授。
  陆时零伸出手,怎么看他那无框眼镜怎么不顺眼, 他勉强扯起一抹笑容,“许医生呢?”
  “她很忙, ”陶染觉得陆时零这么冷的天也要坚持西装革履参加活动实在恶心,他别过眼, 平静地而迅速地握了手,道, “现在正在聋哑学校确定被捐赠名单。”
  捐赠金额过大,惊动了市残联理事长刘波儿,他顶着个锃光发亮的光头,刚在台上发表完激动人心的讲话,正热情洋溢地指挥着工作人员将那硕大一块捐赠牌搬上来。
  [时复科技向“走进寂静”公益项目基地捐赠人工耳蜗200台]
  刘波儿越看这牌匾越激动。
  他年纪不小,本来已经做好再过三五年就退二线的准备了,没想到天降鸿福,这两个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简直把他的工作干得红红火火啊。
  刘波儿看见他俩就笑成一朵菊花,尽管两位主角表情都很淡定,完全没有笑模样,他也毫不在意。
  没事的,成功人士都深沉,不苟言笑。刘波儿不在意这些细节。
  两位主角完全没有站在一起的意思,他们很有默契地分散开来,站在展颜的刘波儿一左一右,共同接住那牌匾,面向摄像机沉默着。
  表情都像吃了苍蝇。
  -
  许馥最近一有空,就会去聋哑学校做志愿者,顺便和盛郁学习手语。
  人工耳蜗有了,但并不是所有的聋儿都可以顺利植入,必须要符合人工耳蜗手术条件和手术适应证才行,这就需要开展一轮摸排和筛选。
  植入也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手术费用、语后康复费用、未来耳蜗过了保质期后的维修费用、调试费用等等,每一笔都可能是压垮小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市残联和市残疾人基金福利会补助了大部分金额,许馥和张阅雨商量了,决定对这200名青少年同时免费提供术后听力语言康复训练救助,手术费等就从近日收到的善款中进行补助。
  筛查就需要和聋儿面对面了,许馥觉得自己至少要掌握几个常用的手语才好。
  “你――手食指指向对方,”盛郁教的很认真,“好――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
  “你,好,”许馥跟着做动作,“这个简单,像‘你真棒’的意思。”
  盛郁笑道,“很接近,右手食指敲一下左手食指,就是‘真’的意思了,加在中间,就是‘你真棒’。”
  “同理可得……”他又指了下许馥,敲了食指,食指和中指碰了下鼻子,又伸出个大拇指。
  许馥看图翻译,“你真……什么?”
  “……你真漂亮。”盛郁低下了头,试图掩饰泛起红晕的脸,小声道。
  许馥莞尔。
  她问,“你怎么会学习手语的?”
  “上高中那年,我姐嫌我不干正事,”盛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逼迫着让我拿零花钱资助了一个聋哑人弟弟,我们做了笔友,常常书信来往,后来见了面,慢慢学的。”
  “刚开始学只是觉得有趣,后来越学越发现,手语是一套非常完备的语言系统。”他很认真地道,“绝不像大多数人想象地那么原始、简单、粗糙。手语能够准确描述具体或抽象的含义,也完全能够表达细枝末节的情感,甚至比语言要更加鲜活生动呢。”
  年轻人总是这样,只要谈论或想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眼睛都会亮亮的。
  许馥笑着,她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敲了敲食指,伸出个大拇指来。
  -
  陈闻也感觉最后一个疗程好似过得非常漫长。
  尽管他派了不少人手,堪称戒备森严,但还是时不时会有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狗仔,伪装成病人或病人家属的模样,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为了避免给医院添麻烦,外加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来打扰,他干脆也不允许公司或车队的任何人来医院探望他,有什么事情全部发消息交流。
  【凌祺:阿也,王斯立今天提交了辞职报告,说想回老家结婚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斯立是车队的工程师之一,也是技术极为娴熟的维修工,和他们走南闯北也好几年了,感情很深。
  陈闻也从凌祺平静的逗号和句号中看出他非常不平静的情绪。
  他上翻了一下聊天记录,看了一下之前那请长假的名单,王斯立赫然列在其中。
  【陈闻也:好。】
  【凌祺:他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理解!就因为】
  发了出来,又一秒被撤回了。
  陈闻也猜测凌祺身边应该围坐了一圈人。
  【陈闻也:每个人选择不同,正常。想辞职或离开车队的,我都批准。等我出院吧,给他办个散伙宴,也不算白白相识一场。】
  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
  【凌祺:好。】
  【陈闻也:车队最近还有什么其他的新鲜事么?】
  【凌祺:胡云翼脱单了,前一段请长假就是带女朋友出去旅游呢。谈个恋爱偷偷摸摸的,不让提,不让问,还是被七仔不小心看到发微信了,叫人家‘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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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闻也完全不感冒:【哦,恭喜。】
  最近连他都能感觉到许馥的忙碌,于是每次许馥来查房时,他都尽可能简明扼要地表达清楚自己的状况,而且还牢记许馥“不许骗人”“谨遵医嘱”的要求,每次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待。
  “听不到。”
  “今天也听不到。”
  好转的不够明显就算了,陈闻也发觉自己在慢慢地失去一些本能。
  刚刚失聪之时,他很能够确定自己是否在说话,说话的声音大或小。
  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闻也开口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已经不是很能够判断了。
  他刚刚出声了吗?吐字准确吗?声音突兀吗?
  会不会太小声,让她听不到?
  会不会太大声,不小心吵到了她?
  ……干脆也打字好了,反正许馥也是和他打字交流的。他想。
  这天许馥来查床时,陈闻也决定也开始打字与她交流了。
  他掏出手机来,把提前打好字的手机递给她。
  [耳鸣的时候很头晕,但今天睡得还可以。听力也和昨天差不多。]
  他以为自己描述的已经足够清楚了,许馥会像往常一样将注意事项发给他,之后就离开病房,这样更节省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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