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进卫生间之前,还有些暧昧地扫她一眼。
仿佛是在说:想继续么,求我。
“……”
贺星苒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这男人是不是戒过毒?
她才是两人中间相对脾气倔强的那个人,认准的事情根本不会回头。
靳屿想让她求饶,她偏不。
起身穿上衣服, 贺星苒擦了擦身上的濡湿黏腻,被温热的暖气烘得喉咙干燥。
她有些难捱地灌了两口红酒,希望自己变得舒服一些,却只感觉欲望在体内不断升腾。
今天靳屿床上床下说了很多荤话,不过还有一句歪打正着对了:
她确实是在排卵期,胸部的胀痛和腹部微微的不适都昭示着一切。
而人在排卵期时总是会变成基因的奴隶, 虽然一般时候她都不会想起这件事, 但在此时,人类想要繁衍的基因隐隐作祟。
大抵是因为此,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她居然感觉体温微微上升,呼吸急促。
又想到在自己计划了很多天,那个隐秘而危险的计划。
鬼使神差地,贺星苒迈动脚步,推开卫生间门。
磨砂质感的淋浴区,水雾在磨砂玻璃上勾勒出靳屿肩宽窄腰长腿的轮廓。
贺星苒看着他的声影,轻轻唤了声:“阿屿……”
水声哗啦作响里,他压着嗓音回答:“嗯?”
明显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贺星苒脑子晕晕的,内心想着,他问自己和路维谁厉害的时候,干嘛就不直接回答呢。
现在还得亲自来求她。
很难堪地开口,她小声地说:“那个,我和路维……我们没有过。”
虽然后面知道路维是个如假包换的人渣,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装作自己是个好人,贺星苒不喜欢的事情,他从来不会为难。
淋浴间的热气一点点飘出来,那点心思山回路转,听到这个解释,靳屿是高兴的,更因为是从贺星苒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更显得难能可贵。
“喔。”靳屿拿乔,冷冷一声,“你说什么?没听清。”
贺星苒:“?”
人类再强大的繁殖欲望也阻挡不住敏感的人那颗感觉受到伤害想要逃跑的心。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要走。
身后,浴室门豁然推开。
贺星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靳屿拦腰抱起。
一阵惊呼之后,前身贴着浴室光滑的瓷砖墙壁。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落下,淋得她睁不开眼睛,双手被他别在腰后,靳屿一手按着她的腰窝,一手掰着她的下巴,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有几分调笑地问:“你跑什么?”
-
指甲大小的月牙在天边凝结出黯淡的光辉,大片大片的乌云势不可挡,终于掩盖天际。
北风在这片土地上嚎啕吹过,贺星苒的声音夹杂其中,很难不像是呜咽。
靳屿从背后抱着她,为了不让她的身体不断下坠,宽大的手掌揽着她的腰、脖颈。
大雪终于从穹顶纷纷飘落,大地很快白茫茫一片。
窗边有逼人的寒气,贺星苒的身体只能不断往后退,与他越来越贴近,越来越贴合。
他的皮肤完全覆盖着她,像是一枚桃核的两半,被封印在同一颗桃子里,享受同一片雨露和风霜。
情到浓时,靳屿那些醋劲儿有了更好的展示,他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嘴角,问她爱不爱他,是不是最爱他。
……
这些全不行,他还逼着她说,这辈子只爱他。
贺星苒信任他,甘愿将自己交到他的手里。
眼神涣散地回答他的一切问题,她说自己很爱他,永远爱他,这辈子只爱他。
她还想变得很小很小,变成一颗苍耳,跟随他的衣角,永远停留在他身边,直到苍老;或者变成童话故事里的一枚种子或果实,被他一口吞下,永远栖居在他体内。
最后的最后,半个夜晚的疯狂。
地面上扔满了垃圾,靳屿似乎已经意犹未尽,但没有了工具,贺星苒贴着他的手臂,磨着他又来了一次。
风雪飘摇的夜晚,两人相拥而眠。
-
第二天,暴雪暂停。
太阳穿破云层,白茫茫的大地像是一片反光的镜子,刺目令人睁不开眼,到了傍晚,夕阳是一片粉红、紫褐的颜色,映衬着冰天雪地,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悲凉。
两人是在下午才悠悠转醒的。
贺星苒在温泉酒店换衣服的时候,双眼发直了好一会儿。
内心只有四个字:靳屿是狗!!!!!!
明明他提前就知道今天的行程是泡温泉,但还在她脖颈、锁骨和胸口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
她本就肌肤胜雪,这斑斑点点的痕迹即便是用遮瑕盖住,遇到水也会掉下去。
贺星苒穿上泳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离远了看又靠近了看,怎么看都别扭。
靳屿倒是简单,换上泳裤出现在她身后,猝不及防地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有了肌肤之亲后,两人对彼此身体的依赖仿佛更多了,可身上的痕迹、身下还有他留下的感觉。
贺星苒现在看他就来气,推了下他的脑袋:“狗啊你?”
靳屿扬扬眉:“昨晚不还是叫我老公么?”
“……”
怎么动不动就提昨晚的事情!她脸上飘了一层淡淡的红,歪着脑袋伸着脖子给他看:“那你咬吧,咬一嘴遮瑕液。”
靳屿勾了勾嘴角,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你先进去,我先见一下黄钧泽。”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想到告白计划,再看看嘟着嘴嗔怪她的贺星苒,靳屿有些迫不及待。
-
昨天在天上飘了大半天,飞机最后还是在阳城机场降落,黄钧泽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和老婆好好温存,而是按照和靳屿的规定,帮忙在提前订好的温泉酒店布置告白现场。
黄钧泽之前抽烟,现在备孕,被迫戒了,嘴巴寂寞,随便捡了个干树枝在嘴里嚼,一边嚼着一边吐槽:“我说哥们儿你,婚都结了,现在还搞这套告白干什么?”
靳屿跟负责烟花的人沟通细节,随便应付他一句:“这不是还没有正式求婚么。”
黄钧泽哼一声:“先上车后买票啊?”
靳屿不置可否:“当时的情况特殊。”
“呦,不知道是哪位大爷说的,”黄钧泽吐出嘴里的干树枝,“我们就是互相帮忙而已,不爱了~”
靳屿:“……”
黄钧泽:“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相信你。”
靳屿懒得听他嘟囔,索性让他气个更大的,嘴角一勾,坏坏地说:“嗯,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我老婆说爱我。”
黄钧泽:“?”
“我不知道。”语气冷飕飕的。
“我知道你不知道,”靳屿淡淡点头,“这是在跟你秀恩爱呢,现在知道了吗?”
黄钧泽:“……”
我***!!!!
他现在恨不得起身给这堆烟花踢翻走人。
他正当愤怒的疯狗,靳屿充当巴浦洛夫,蹲下来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道:“赶紧干活儿吧,我的幸福在你手上了。”
“……”
黄钧泽立马没了脾气,跟老黄牛似的重新走一遍流程。
哪怕前几天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晚上七点开始,贺星苒和靳屿会泡温泉,然后突然停电。
靳屿会带着贺星苒离开房间,走到后面的小路,那里有雪人,走着走着会看到满地的鲜花。
趁着贺星苒震惊的时候,黄钧泽在此时放上能让半座城市看到的烟花。
在烟花漫天里,靳屿向贺星苒求婚。
补充一个仪式。
计划得很完美。
想到贺星苒会开心,靳屿已经提前开心了。
因为是私汤,贺星苒后来也不怎么在乎自己脖颈上的吻痕,和靳屿舒服地待了一会儿。
热气袅袅上升,她隔着雾气看靳屿,一时间有些茫然。
迷迷糊糊的,她说:“好喜欢有雪的城市。”
靳屿单手搭着她的肩膀,轻声道:“那我们可以每年冬天来这里住三个月。”
贺星苒发挥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我想每天都看下雪。”
靳屿:“那就买个造雪机,在院子里造雪。”
贺星苒又说:“我想在屋子里堆雪人。”
这是怎么可能实现的愿望呢。
但靳屿是那种从来不扫兴的恋人。
“有点难办,”他认真思考过,“只能看看可不可以搞一间冷藏室。”
他愿意听她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就像很多年前,她半夜心情不好,想去看海。
靳屿立马买机票翘课,带她翻墙离开宿舍,连夜带她去海边看海,捡贝壳。
他身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执行能力,像是一团火,浑身冰冷的人总是忍不住靠近。
贺星苒很清醒,甚至想清醒地将他带入圈套。
在靳屿连续肯定回答她几个问题后,她抿了抿嘴,又说道:“我想要一个宝宝。”
“那我们生……”靳屿的声音戛然而止,豁然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贺星苒,“苒苒。”
他的喉结蠕动,在水雾蔓延里,她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热切和震惊。
如果贺星苒看到了,或许她会想通很多。
靳屿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思索了很久,刚想启齿,视线一黑。
贺星苒惊呼一声,扑到靳屿怀里。
停电了。
告白计划开始。
靳屿只好咽下去那些话,拍了拍贺星苒的后背,安慰道:“可能是电压不稳,我们先出去吧。”
被他带领着,贺星苒走出私汤,回到房间,裹上大衣。
“是都停电了还是只有我们这里?”贺星苒问。
“不知道,”靳屿摇头,“我们出去看看吧。”
房间里这么黑,待着也是没意思,客房服务的人也没有打电话来咨询情况。
贺星苒想了想,抹黑换好衣服,跟靳屿走出房间。
阳城的夜晚很冷,呼吸间有白色雾气在面前上升。
靳屿牵着贺星苒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沿着一条贺星苒不知道的小路走进去。
贺星苒还在关心房间的问题,跟靳屿说:“我看别的房间怎么还亮着光?你有没有问前台是怎么回事?”
靳屿“嗯”了一声:“问了。”
“前台怎么说。”
靳屿:“先检修。”
当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了不让告白计划被人打扰,靳屿已经提前和酒店前台打过招呼。
“进房间检修吗?”贺星苒顿住脚步,“我手机放在房间里忘记拿出来了,我得回去拿。”
靳屿拉着她的手腕:“都是酒店工作人员,手机不会有事的。”
贺星苒说:“手机里还有客户消息和公司信息,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放烟花的时间可丁可卯,靳屿知道贺星苒倔的狠,抬手看了眼腕表,皱眉道:“那你现在这儿待会儿,我去取。”
贺星苒点头:“好,我手机就放在茶几山。”
靳屿腿长,飞快走回房间,在茶几上拿到贺星苒的手机,转身又离开。
刚要揣进口袋,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李律师:【不过我还是建议贺小姐先保护好自己财产再做离婚打算……】
离婚打算这几个字,映入眼帘。
靳屿瞳孔紧缩。
他知道不应该去查爱人的手机,大家都是人,都要有自己的隐私地带。
全部摊开并不好看。
可“离婚”这两个字牵引着他。
靳屿挣扎了片刻,上滑,输入密码。
手机解锁。
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多年,贺星苒还是那么懒,手机密码和家里电子锁一样,都是六个零。
和李律师的对话是从十二月初就开始的。
贺星苒:【你好,李律师,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想和爱人离婚,但想要在离婚之前要个小孩儿,会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他家里比较有权势,我在孩子俩岁之前离婚的成功概率高吗?】
【我可以放弃一部分财产】
李律师说不建议她盲目离婚。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大半个月。
最后,贺星苒说:【这些不用您担心,我能养得起一个宝宝,他家基因很好,和他生宝宝不亏的。】
而那位怀有悲悯情怀的李律师说:【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那我祝你顺利,幸福】
……
十二月末,阳城夜晚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都不如这些简短的对话令靳屿浑身冰凉。
又想到昨晚贺星苒缠着自己做,不允许他用措施……那些本是甜蜜的细节,如今成为刺向他的尖刀。
她口口声声说的爱是假的,对他的依赖是假的。
这些天来,他忙前忙后,像是一个笑话。
分手那天,面对她的冷暴力和不告而别,靳屿都没有此时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地走回分手的地方,或许是潜意识里他还告诉自己,贺星苒在等他。
两人分别的地方离这里并没有多远,贺星苒身上没有手机,穿的似乎也不多,不敢动,瑟瑟发抖站在原地。
见前面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扑了上去:“阿屿――”
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她这样敏感的人,能感受到此时靳屿低郁的气场。
贺星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抿了抿嘴,试探着问:“怎么了?”
居然还能用这样天真的眼睛看自己,靳屿无声冷笑:“我看到了。”
“什么?”贺星苒不懂。
靳屿举起手机,抬到她面前。
似乎感觉荒唐,他笑出声来,肩胛都跟着颤抖。
贺星苒的脸色变了变。
“贺星苒,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靳屿的声音在颤抖,“一颗优质精子的提供者吗?”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靳屿发现。
而似乎又没什么不能发现的,她解释道:“我们不一定离婚……”
“不一定离婚?”靳屿怒极反笑,“所以都到了今天这个份儿上,你还是想半路逃走?”
什么是她半路逃走。
姑姑和姑父中年分开,妈妈和爸爸过了十几年离婚,这辈子本来就没有谁注定陪着谁。
手机屏幕熄灭了,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