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床——六棋【完结】
时间:2024-01-18 14:41:25

  萧鹤棠适时地唤了声:“蒹葭,过来。”
  他面如冠玉,嘴角微弯,眼角眉梢处处彰显着容秀风流的味道,举止矜贵,桃林里不与他们认识的女子隔着护卫们回头频频张望,令人眼热。
  这样的人放在何处不是张扬的存在,“走啊,蒹葭。”祝柔臻从她背后推了推,想要靠近的脚步有着说不出的热切。
  走到萧鹤棠等人面前,萧蒹葭显得十分不情愿,不过碍于她哥在,萧蒹葭还是僵着笑,和巫家的子弟打招呼,“巫公子……”
  巫常鸣在当中不算最高的,却也板正,只是声音洪亮了些,“萧娘子。”
  可能面对不喜欢的人,哪怕不说话,或是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光是存在就让人心生嫌恶,萧蒹葭心情很不好的冷下脸,她根本笑不出来,觉得巫常鸣长得不高是错,声音洪亮也是错,那么多公子哥,哥哥怎么就偏偏觉得他好呢?
  萧鹤棠说:“众将在沙场厮杀惯了,尤其常鸣,回来还不适应赏花这等风雅事吧。”
  巫常鸣不善拐弯抹角,唯一一句话便是,“我确实不通这等风雅事,但是大将军说这片桃林好看,末将还是会来看看的。”
  萧鹤棠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你不用懂,有花你能看两眼就是了,这世上万物那么多,有谁规定做人事事都要懂?更何况,咱们还是武将……武将不解风情,那叫一个天经地义,不然,怎么有资格被称作武将呢?”
  随着他话音落下,以这种自嘲的方式妄自菲薄,跟随他的将领们顿时笑成一片,“大将军说得对。”
  好像世人对武将的态度就是这样,以为他们各个五大三粗,不通文墨,什么都不懂似的。
  连大将军都自嘲起来,看见这样的偏见是真的很深。
  话题一过,萧鹤棠也淡淡勾了下唇,“好了,我看那处的风景不错,诸位都去走走吧。常鸣,你带蒹葭看看哪株桃花生得最艳,找到了大家一块欣赏欣赏。”
  这是要支开他们单独相处。
  萧蒹葭正要皱眉,找借口跟祝柔臻一起。
  萧鹤棠笑盈盈地看着萧蒹葭说:“我妹妹最懂事了,对不对?桃花开得很好,跟常鸣一起去好好看看,别闹脾气。”他似逗她般,刮了下萧蒹葭的鼻子。
  指尖轻触,却是冰冷的余温。
  萧蒹葭打了个冷颤,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萧鹤棠还是笑,不经意地松开手,带着其他人往另外的方向走。
  崤群山巍巍屹立,山下路上还有商客在此搭棚立亭,设立茶肆,走着走着,原本一大群人里就只剩下萧鹤棠和祝柔臻了。
  萧鹤棠顿住脚步,“怎么一直跟着我?我不是说了,前方有茶肆,累了可以去歇歇脚。”
  祝柔臻看着萧鹤棠,心中似有满满的仰慕之情在膨胀,从他和将领们说话开始起,祝柔臻就不可自拔地陷入进去,她真舍不得将他让给别人。
  什么忍痛割爱,东月鸯懂他这种人物的珍贵吗,她配吗?她根本不懂萧鹤棠日后的成就,他将青史留名,传世将领,后世史书必有他一笔,他料敌于先,未雨绸缪,收拢分崩离析后的十二座重要城池,及时挽救了一个朝代,他的功过非同可比。
  嫁给他,做他的妇人,让他爱上自己,对祝柔臻来说是个天大的诱惑!
  她怎么能甘心,看着他被那等不懂欣赏,不识瑰宝的东月鸯占据,她知不知道做了萧鹤棠的妇人代表什么,跟着萧鹤棠享个富贵那是简简单单,更重要的是她也会在史上被留下一笔,他封官加爵,她也会被封号赏赐,这种封妻荫子的好事,百年难得一遇,日后谁不说这是一桩美谈为后人传颂!
  最紧要的,是她的名字也能弥留下来。
  可惜现在,她只是他的义妹,这样的福分还轮不到她来,祝柔臻心里如有蚂蚁啃咬般难受,但她强撑起笑:“兄长都不渴,那我也不怎么渴。”
  萧鹤棠似是被她逗笑了,含情墨眼让祝柔臻心跳加速,似要呼之欲出,“看来柔臻是想陪我走走,赏赏花了?那我们兄妹二人就一起走吧。”
  他邀请她,祝柔臻简直要幸福到晕过去。
  她迫不及待走向萧鹤棠身旁,在这桃林里漫无目的地畅游,风吹桃花落满头,她仰望着同样沾了不少桃花瓣的萧鹤棠,瞬间觉得跟他好似一对神仙,只想晚些回到人世间。
  然而时光始终短暂。
  到了日暮,从崤群山踏青回来的萧蒹葭与祝柔臻坐在马车中颇为疲倦,二女偎依着打盹,在进入城门后才苏醒,这时抬起头打量窗外,看到了另一辆并排而行的马车中的萧鹤棠。
  祝柔臻情意绵绵地望着他,被萧蒹葭看在眼里。
  祝柔臻不由地开始感叹今日玩得很开心,能在春日桃林里散步,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盼望了很久的事。
  而萧蒹葭就不觉得如何美好了,今日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折磨。
  她在哥哥的暗示逼压下,不得不跟那个巫常鸣待在一起,萧蒹葭一整天都不怎么痛快,如今看祝柔臻满脸怀春,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起来,说出来的话也跟往常不一样,多了几分牙尖嘴利。
  一语挑破祝柔臻暗藏的心意,“是因为今日有我哥陪你漫步,祝姐姐你才开心的吧?若只有我,祝姐姐还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乐不思蜀?”
  察觉到萧蒹葭有些不悦,祝柔臻面上浮起红晕,嗔道:“蒹葭,你怎么这么说我?”
  萧蒹葭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难道不是吗,这有什么好羞的,祝姐姐怕是不知道,你叫我哥的时候,可与我说话时不一样,羞涩怜人,我若是我哥,都要忍不住怜惜你了……”
  旁边就是萧鹤棠的马车。
  祝柔臻赶忙拉着萧蒹葭,让她小声些,同时难为情地朝萧鹤棠看去,将那让她心旷神怡,可望不可及的身影纳入眼中,一脸酸涩甜蜜的表情,“快别说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今日你与巫常鸣在一起,不高兴了,也是因为有你,我才有这样和你哥哥踏青的机会,辛苦你了,蒹葭。”
  没被否认功劳,萧蒹葭这才哼笑一声。
  下一刻,祝柔臻恍惚地说:“可惜时日短暂,这样的美梦要是天天能有就好了。”
  萧蒹葭动了动眉头,瞬间领会其意,她因为功劳得到承认,确实让祝柔臻得偿所愿,觉得自己这月老做的非常了不起,加上又猜动了祝柔臻的心思,说:“怎么,祝姐姐这是舍不得回去了?我看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谁知道我哥过几日还有没有这样的清闲。”
  “蒹葭……”
  “这样吧,左右我也还不想归家,不如今晚我们在外边用餐,等一起吃过饭,再让我哥送祝姐姐你回家吧?”
  祝柔臻眼睛一亮,一副很想却又犹豫的样子,“这会不会太耽误了,真的可以吗?”
  萧蒹葭看向窗外,寻思今日她哥让她不痛快,那她也要缠着萧鹤棠,让她哥别想轻轻松松摆脱她们,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这算什么,一顿晚饭而已,能耽误什么大事,我去和我哥说吧。”
  萧蒹葭肯自动请缨,祝柔臻自然不会拦着她。
  结果比预想中的要顺利,萧鹤棠居然答应了,愿意花费时间带他们到城中的酒楼吃过晚饭再回去。
  萧蒹葭从窗口收回身子,朝祝柔臻投了个得意的眼神,“如何?”
  祝柔臻:“真厉害,蒹葭,兄长怎么答应的呀?”
  萧蒹葭没所谓地说:“我就和他说,我俩都饿了,想在外边用餐,谁知道这时候回去家里还有没有吃的呢,等到家再做,岂不是要饿坏了。我这样一说,我哥就答应了。”
  祝柔臻想了想,点头:“原来如此,可是蒹葭,你们不回去用饭,要不要和家里说一声呀,万一,月鸯她们在等你们呢,这可怎么办?”
  萧蒹葭冷哼:“那又怎么样,是她自己不愿意跟着来,她爱等就等吧。”
  萧蒹葭嫌恶东月鸯的态度一望而知,偏见还非常的深,祝柔臻满意地笑笑,她总要时不时地确认一番,萧蒹葭是不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她轻叹着说:“那我们今日踏青,你哥哥又跟我们一起,没把她给带上,你说她会不会生气呀?”
  萧蒹葭一口咬定:“气,肯定气死了。”
  怎么可能不气?一想到东月鸯会因此在家里失落失意,祝柔臻和萧蒹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活该。”
  东月鸯就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她夺了萧祖母的宠爱,夺了萧蒹葭的哥哥,萧蒹葭怎么可能不嫉恨她。
  然而到了萧鹤棠带她们去的城中酒楼,预想之中,本应该在家郁郁寡欢,藏于后宅见不得人的东月鸯,却意外地和萧老夫人一起出现在同样的地方。
  祖孙媳红光满面,喜笑盈腮,就这样尴尬地在楼梯处碰到了一块儿。
  “祖母?”
  “蒹葭,鹤棠……”
  萧老夫人抬眼一看,“还有柔臻,哎哟,你们都回来了。”
  萧蒹葭:“祖母,你跟她这是,你们怎么不在府里,反倒出来了?”
  这问得真是好生奇妙,萧老夫人哼了声说:“这说的什么话,怎么你们各个能去踏青,我和月鸯就不能到城里来逛逛?好在是我和她出来了,不然今夜家里的饭菜,也就只有我俩一起吃,清清冷冷,你们倒是逍遥自在了。”
  在萧蒹葭和萧老夫人的掰扯中,东月鸯和萧鹤棠从刚才起就对上目光。
  其实东月鸯更早地就发现了萧鹤棠他们的身影,他果然是跟萧蒹葭祝柔臻在一起,从神情上来看,他们今日应该玩得不错,不然萧蒹葭祝柔臻的表情不会那么高兴。
  至于萧鹤棠,东月鸯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就当他也兴致不错了。
  东月鸯懒得再在萧鹤棠身上探索迹象,她干脆地将视线挪开到一旁,然而整日不见,萧鹤棠一直盯着她,暂时好像没有转移目光的意思。
  萧老夫人:“既然你们也才刚来,还没有订桌,那就一起上去吧。”
  无可避免的,最终饭还是要一起吃,刚开始还兴奋的萧蒹葭一见萧老夫人便焉了,更何况是祝柔臻,仿佛怎么都逃不开东月鸯的存在。
  她难道不该闷闷不乐地待在萧府独守空房吗,她出来做什么?还有萧老夫人,真是糊涂虫一个,她难道不知道东月鸯配不上萧鹤棠,为何要老是想将他们凑作对。
  行走在楼梯上,祝柔臻忍不住朝萧鹤棠望去,却发现从东月鸯一出现开始,萧鹤棠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方才她还以为是在看萧老夫人,实际上是将东月鸯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吧。
  祝柔臻心猛地提紧。
  到了订好的厢房门口,酒楼的下人推开门,“客官里面请。”
  萧老夫人跟萧蒹葭走在前头,一前一后地进去,祝柔臻也自然地跨过门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想起来什么,猝然回头。
  刚刚还在的东月鸯跟萧鹤棠没跟上来,明明东月鸯刚刚还在她身旁,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落后了。
  而萧鹤棠呢,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祝柔臻浑身血液逆流,她好似那捉奸的妇人,从门槛处退出来,在萧老夫人跟萧蒹葭惊讶的眼神里,往回退,然后看到了早就停在了半路上的萧鹤棠跟东月鸯。
  他挡在她跟前,她往前走一步,他便挡上去,她抬脚,他便试图勾住,就这样吓唬的东月鸯不敢往前。
  原来是这样拖慢了脚步,犹如被盯上的弱小猎物。
  虽然萧鹤棠看谁都是深情样,柔情似水的谁都可以,但他的主动似乎从来只有一个人。
  远远看着,东月鸯像是被他惹得生怒不悦了,气得耳朵都红了,而萧鹤棠不以为然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伸手轻轻一勾,勾住东月鸯的衣带一角,将她拉入通向另一间厢房的角落。
  祝柔臻正准备过去一探究竟,背后有人拍了拍。
  萧老夫人笑眯眯地看了眼远处,称呼她,“柔臻,进来吃饭吧,别管他们,小两口的家务事,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去。”
第42章
  东月鸯本是好好跟在萧老夫人身旁的, 但萧蒹葭将她挤开了,亲昵地挨着萧老夫人,要弥补下一天没和老太太亲近的时机, 东月鸯当然不会和她争,亲疏还是要分。
  老夫人她视若亲祖母, 但萧蒹葭才是她的亲孙女。
  她一停滞, 祝柔臻就走上前了, 她也不愿挨她太近, 大家心知肚明她们是什么关系,也就不必装得同是善类的样子, 结果落后了,就给了某个人一个骚扰她的机会。
  萧鹤棠先是踩了她一下,东月鸯差点趔趄, 鞋子松了, 弯下腰来整理, 起身后萧鹤棠已经站在了她跟前,根本毫无歉疚心地睥睨着她,真的很讨厌。
  “让开。”
  东月鸯也不要求他道歉,只想他走远点,别来烦她最好了, 可是萧鹤棠就是要惹,叫他走开也不走, 东月鸯往前,他还故意凑近,眼见要撞上他的胸膛, 东月鸯赶忙停下来。
  她低眸揣测该走哪边能绕开他,一动萧鹤棠就要勾过来, 东月鸯简直没好气地抬眼看向他,一张清冷容颜添了些许绯色,娇艳得很好看,没那么视萧鹤棠于无物,“你到底想怎样?”
  她都看到祝柔臻出来了,发现他们没跟上,搞得跟对不起她似的,痛彻心扉的模样。
  “跟我来。”
  萧鹤棠话不多说,也不在楼梯处纠缠,两指出其不意勾起她的衣带,带着东月鸯往无人的角落去商量,她反应不够快,也没他利索,匆忙间小脚笨笨的,差点没走稳往他怀里扑。还好萧鹤棠站稳了,把她往厢房旁边的空置处逼,这里安静,没人来,还有人身大小的花瓶桌子做遮挡物。
  不让她走,萧鹤棠挡在身前,脚尖抵着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日里跟祖母去做什么了?”
  东月鸯觉得他好奇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终于肯跟她说话了吗,他不是不理她吗?在哪儿做什么去关他什么事?“你问这么多干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鹤棠理所当然地说:“问问也不行?”
  他好像忘了那天的事了,人也不像昨日那么冰冷寡言,东月鸯在他衣襟间发现了一两片没被拂干净的桃花瓣,想他真的踏青去了,都留下花瓣了还能有假吗,他今日玩得也很开心吧,既然开心那就……
  “与你无关,管好你自己吧。”
  东月鸯不愿和他纠缠,撇开脸推开他的胸膛,已经想走了。
  但是她力气柔弱得跟玩儿一样,萧鹤棠身躯稳然不动,硬得要命,他们缝隙不到巴掌大的距离,太近了,萧鹤棠弯弯腰低下头,就能把下巴抵在她颅顶上,当然他没那么做,只是抬手挡住一边,幽幽地盯着她问:“生气了?我还没先跟你计较,你有什么资格好生气的?”
  东月鸯鼓起眼珠瞪他,她什么时候生气了,“你计较,你要跟我计较什么?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理你,让开,我要回去吃饭了,祖母她们还在等我……”
  萧鹤棠按住她的肩膀,似是很不满她敷衍了事的态度,悠然冷笑:“那就让她们吃,你我再单开一桌。”摆明了她要是不说,就要跟她耗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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