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床——六棋【完结】
时间:2024-01-18 14:41:25

  等他忙完,已经到了子时,带着下属披星踏月而归。
  说起来他今日一天都未曾去见东月鸯,想必她也应当听见什么风声了吧?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这样将消息散发出去,故意引起波澜,让人误会,其心可诛。
  就是不知道东月鸯见了他,又会是作何反应,她信还是不信他跟别人有瓜葛,依她的小脾气,应当巴不得他早日娶了公主,和他此生不见吧。
  胆小如鼠,除非他想放手,否则她别想逃。
  打了铁钉的马蹄在道上轻踏,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吁。”萧鹤棠等人骑到半路,就在通往萧府附近的路口处缓缓停下。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车夫拦在路上,等到萧鹤棠注意到才举着火把上来,“大将军,姝嘉公主有请。”
  由此可见马车里的人的身份,萧鹤棠看了眼面前紧闭的窗门,俯视拦路的做车夫打扮的宫廷侍卫,悠悠道:“令主有请,本将就要奉行?本将难道是什么随便的人吗?”
  侍卫急了,“公主的确有事相商,大将军……”
  萧鹤棠干脆地置之不理,抛下那句话后挥鞭向马,坐骑扬起的前蹄叫侍卫狼狈地躲开,一行人随同萧鹤棠的身影飞快越过他们,视若无睹地朝萧府而去。
  瞿星抽空回了下头,看到紧闭的马车被人打开,姝嘉公主终于从里面出来,然而这都阻挡不了他们郎君的步伐,归心似箭。
  只能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既然姝嘉公主肯之身入局,陷害他们郎君,那也应该要有事情不受掌控的觉悟,她若是后悔污蔑郎君了想同他认错求饶,以为这事就能轻易过去,那就大错特错。
  好戏一旦开唱,就由不得她了。
  或许这时,郎君想的多是,回去之后该如何跟少夫人解释吧?
  出乎意料的,萧府前厅的灯亮着,烛火未灭,宛若白日,似是有人在等萧鹤棠。
  这么晚了,还有谁没睡呢,总不能是少夫人……因为姝嘉公主的事,能记恨整日,从白天到黑夜都在此等郎君回来吧。
  “站住,我看你终于是舍得露脸了!”老夫人的话音一出,随同萧鹤棠一块出现的下属们瞬间马脚都乱了。
  萧鹤棠手背在身后,示意他们下去,脚步镇定地迈入正堂,灯光中他神色如常,瞧不出做了坏事闯了祸的心虚,眉清目朗,弯着唇,有金昭玉粹之相,很是恭懿孝顺。
  萧老夫人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但凡在外面弄出点事,料想迟早会传进她耳朵里,为了不惹她生怒,萧鹤棠就会是这副模样。
  少年时也就罢了,没想到娶妻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在堂屋里没搜寻到萧老夫人以外的人的身影,萧鹤棠倒不显得有丝毫惊讶,状似随意地问:“她们呢,都回来了吗?”
  萧老夫人一句话拆穿他,“你是想问,月鸯人在不在家吧。”
  诚如萧老夫人所说,她了解他,萧鹤棠也不过是装出来的乖秀样子,他进门后当然和他所想的有差,事情闹得这般大,东月鸯难道不该同祖母一样,拿出三推六问的气势在这等着他。
  他不否认地微微一笑。
  萧老夫人说:“那你不用期望了,她走了。”
  萧鹤棠眉头轻动,似是想问什么。
  萧老夫人:“她被你伤透了心,闹成这个局面,她说要搬去庄子上住,我已经同意了。”
  如同嫌还不够,萧老夫人也在借机言语惩罚他,“就在你回来数个时辰前,我让沈冠送她去的,这时早已该到地方了。”
  萧老夫人:“你不该同我老婆子说说,外面传得人尽皆知的是怎么回事吗?”
  好不容易将祖母送回房里,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萧鹤棠把人叫过来,“沈冠呢,回来没有?”
  下属禀告:“还未曾见到沈大人身影。”
  萧鹤棠:“让他待在那吧。”
  “郎君这是……不打算去把夫人追回来吗?”萧鹤棠面色清冷,恹恹地掀开眼帘,好笑地问:“你以为,我追过去她就会随我回来?”
  东月鸯说要去庄子上,是提前和他说过的,萧鹤棠在被萧老夫人告知的情况下,心里早有预料,她若是在气头上,这时候去难免是火上浇油。
  还不如,就让她先冷静一段时间,左右东家人的消息还握在他手心里,要想东月鸯低头,到时候亦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第58章
  东月鸯初始还担心萧鹤棠会追到庄子上去, 她午时就起程了,傍晚到的,这时就算萧鹤棠来, 她都已经收拾行李搬进山庄了,她不走, 萧鹤棠能奈何得了她?
  不过最终还是她想多了, 萧鹤棠并没有跟过来, 夜里她也睡了个安稳觉, 再没有一个人偷摸着把她从被子里卷起来带走,没皮没脸地说没她觉也睡得不香了。
  但是看到沈冠还在庄子上没有回去时, 东月鸯还是感觉到事态不对,挑起了眉问:“沈冠,你不忙吗?”他可是萧鹤棠的身边人, 他不在他那儿, 待在这里做什么。
  “夫人。”像是早就料想到会被东月鸯察觉到, 沈冠不慌不忙地行礼道:“我在看庄子里去年的收成,军营里的粮草不能断了供,等清点好就会走了。”
  东月鸯一开始倒也没有怀疑沈冠的说法,她也不能阻挠别人办正事,会走就行了, 她躲这边来就是连萧鹤棠身边的任何人都不想见,最好他们一个都不要出现在她跟前。
  好在沈冠知趣, 晓得东月鸯大概还是在烦萧鹤棠,连续几日都不曾在东月鸯露脸,整个庄子清幽祥和, 没有萧鹤棠,东月鸯过得不要太舒服。
  就是想不到有朝一日, 她会被陷在风波里的另一位当事人找过来,管事跟她汇报门外传话,姝嘉公主相见东月鸯一面时,她整个人都愣了,“见我?为何要见我?”
  管事也摇头:“话里未说,夫人,可要迎他们进来?”
  东月鸯现在只感觉很荒唐,她就好像前任丈夫在外闯了祸,惹了风流债,然后就被风流债里的正主找上了门。
  从始至终,她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干系,所以姝嘉公主不去找萧鹤棠,来找她做什么?
  东月鸯不想见,但跟管事面面相觑,也知道兹事体大,公主到底是公主,她一介年轻妇人,没身份没品级,怎么能将人拒之门外。
  “先请她进来吧。”左右听听姝嘉公主想找她说什么。
  东月鸯从庭院树下的凉席上搭着婢女的起身,“容我先去更衣,等收拾好再去见她,记得备上茶水,别怠慢了。”
  礼不可废,纵然姝嘉公主来势汹汹,还跟萧鹤棠有牵扯,如同他们之间的第三者,东月鸯还是没打算疏忽她,快赶慢赶,等自己周身出不了错,东月鸯才往宴客的厅子里走。
  “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海涵。”东月鸯一步步登上门前的石台,扬声招呼,目光落在屋内的姝嘉公主身上,下意识往她肚子上撇去。
  她肚子还早,很难察觉出变化。
  “夫人客气了。”姝嘉公主略带歉意地说:“听说夫人前来这边散心,是我上门叨扰了,还请见谅。”
  目前双方态度都比想象中要客气许多,不过焉知是不是绵里藏针,东月鸯朝她含蓄地笑了一笑,“不知公主找我所为何事。”
  她这是明知故问,多此一举。
  但在姝嘉公主说话前,东月鸯都打算只字不提,就当做毫不知情,她不想惹上麻烦,尤其麻烦还亲自找上来。
  看着心知肚明的东月鸯,姝嘉公主面上流露出一丝惆怅,眼神哀怨,没有气急败坏当场就对东月鸯指责萧鹤棠始乱终弃,不肯认账,只是忧郁而悲伤地望着她,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否先让他人都退下。”姝嘉公主斟酌着说:“我来,是有关大将军的事想和夫人商议。想必夫人在此之前,也该听说了我和大将军之间的传言了吧?”
  话题挑明,被紧盯着,东月鸯很难否认,“你们先去外面候着,等我与姝嘉公主说完话,有事再吩咐你们。”
  姝嘉公主那边的动静也是一样,等屋内只剩她跟东月鸯后,好似才真正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浊气,“东夫人,我求你救我。”
  这公主到底怎么到处好人救她,东月鸯当场尝到了萧鹤棠当时匪夷所思的滋味儿,“我来找你,并不是要同你宣战,也不是想你为难的,东夫人。”
  许是感觉到自己方才说了不妥的话,姝嘉公主忍住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道:“也许夫人能给我些许时间,让我说说自己的故事,为何会闹得满城风雨,弄成今日这种地步。”
  姝嘉公主本名宗溆埽她跟滋熳硬皇峭个母亲所生,但是同病相怜,二人的生母身份都不尽人意,并不高贵。
  滋熳由母是小官之家出身,因为姿色出众才入了宫,到了宫中也没显得多聪慧,反倒如履薄冰,遭人排挤,姝嘉公主的生母就是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二人时常在后宫依偎取暖,感情还算深厚。
  身为婢女能被天子宠幸,也算一桩好事,至少不用再做粗活能得饱饭吃,有自个儿的私人住处,滋熳拥纳母和她感情还一如往昔,直到滋熳幽稿生产,没能活下来。
  而他从小不大聪明,不被先帝看重,还有许多比他年长的皇子都已娶妻生子,滋熳诱媸呛廖抟坏憔赫力,能长这么大也全靠姝嘉公主的生母拉拢照顾。
  能被扶持上位,真是用尽他这一辈子的运气,前头哥哥们死完了才轮到他,姝嘉公主则跟着鸡犬升天,成为大紫衷诮龃娴奈椿楣主。
  想象中的公主日子也并不好过,尤其是在奸佞没有铲除之前,姝嘉公主也是受了数不清的委屈,整日提心吊胆。
  终于,徐丞相和萧鹤棠打破局面,让局势出现转机,而为了安危考虑,他们才选择迁都到庸都郡。
  东月鸯对姝嘉公主的身世并不了解,听完长篇大论她问:“公主说这么多,与来找我有什么干系?”她不是没有同情心,也不是不感同身受,而是说这些太浅显了。
  尤其姝嘉公主和她身份对立,加之萧鹤棠夹在中间,彼此有矛盾,东月鸯很难去领会姝嘉公主的不容易,当公主的都不容易,那她们这些没有身份,做寻常妇人的就更不容易,更别提其他和她一样的年轻女子了。
  东月鸯只怀疑,她说这些是不是想引起她的怜悯,好助力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东夫人。”姝嘉公主眼神凄楚地盯着她,“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从都城迁过来,滋熳铀档鹊搅擞苟伎ぃ要在姝嘉公主开府后为她选定一门好亲事,一直在相看,她的亲事牵扯到利益关系,是很重要的一个筹码,滋熳酉氚阉嫁出去,拉拢庸都郡有用的世家,但是局势并非他们想的那样美好。
  总有人想算计大椎慕山,并不想看到天子和其他世家联姻。
  这期间姝嘉公主遭到过几次暗算,想谋害她,让天子失去筹码,都被她运气好躲了过去,而现在江山不稳,姝嘉公主的价值也不如以前那样值钱了,许多世家有为的子弟不一定会考虑娶她为妻。
  滋熳油样没多值钱,他最大的优势不过是资衔ㄒ坏哪行裕流着大椎难,是正统,这是无可指摘的事实。
  但是千防万防,姝嘉公主还是遭到了毒手。
  “我,我那天夜里,不该挥退侍女的,我也不知,只是沐了个浴,怎么就晕了过去,醒来就衣衫不整……”她说起她失身那天发生的事,这怕是少有几个人知情,东月鸯随着她的话语神色凝重起来。
  “那贼人……”
  “他跑了,不见了,搜遍整个宫廷都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她这是间接承认,她肚里的孩子不太可能与萧鹤棠有关系了。
  姝嘉公主揪住自己的衣襟,痛苦地告诉东月鸯,“一个多月后,我开始感觉身子不舒服,找了有经验的侍女来看,说,说我应是有身孕了……”
  “我不敢请御医,但又不知怎么办,即使请他们来诊断,也是以我身边侍女生病不舒服为借口,名为给她们诊病,实则是在帮我把脉。”
  东月鸯不说大为震惊,对此也是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她能从姝嘉公主口中得知她遭遇到的凶险,昏迷被人强迫侮辱,除了亲近的侍女,谁敢随意道出事实,而且事关她的名誉,如果得知她怀有身孕,那么她在择婿上就会失利。
  “那你……为何污蔑萧鹤棠他……”
  “夫人!”姝嘉潸然泪下,“只有大将军能救我,其一大将军地位非凡,我听说萧家被他保护得固若金汤,手下能人多数,他手握兵权谁能害得了他,这是其他人远远做不到的。其二,大将军忠君爱国,保卫我资辖山,我信他不会害我,我也只是想得他一方庇佑而已。”
  “可这是污蔑。”就算东月鸯幸灾乐祸萧鹤棠惹上这个烂摊子,也要说一句姝嘉公主这种手段可不怎么样,她难道不知道陷害别人,只会适得其反。
  然而姝嘉公主解释,“不,不是……我没有,我当时找大将军有事相谈,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个,请他救我于水火,我也不知那天我会晕过去,给你们增添这么大的麻烦!”
  “御医帮我把脉,发现有孕,在我皇兄和皇嫂的逼问下,我一时情急便……”
  好一个一时情急,东月鸯感觉这事实在是太乱太大了,她有些吃不消,姝嘉公主那句句有理,站在她角度的确是无奈之选,但乱认生父,岂不是坐实了强迫她的就是萧鹤棠?
  出于道德良心,东月鸯还是不能接受,“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何,我如今就算知道公主你有苦衷,身低位卑,也替你做不了什么。”
  “不!”
  说到此处,姝嘉公主颇为激动,她甚至扑上抓住东月鸯两边臂膀,哀哀祈求,“东夫人,你可以帮我……你可知,事发后我好几次求见大将军,他不来见我,我便去求他,他都将我拒之门外!我想像今日一样和他说清楚苦果,他都不听啊,可我却不能不想办法祈求他的原谅……”
  “我如今怀上身孕,御医说我脉象虚弱,若是轻易弄掉这孩子,这辈子怕是难以生育,可若生下来,他就是个无父的孽种,我的下场也不会好过,东夫人,求你救救我吧,去劝说大将军,让他息怒,我们坐下来开诚公布地谈一谈!”
  “若是允我进门,我也不会与你争啊……”
  东月鸯不记得今日是第几次觉得荒唐了,她既觉得姝嘉公主可怜,又觉得她是不是疯了,哪个男子会肯认下不是自己的子嗣,还要担上那样的名誉,她就算走投无路,也太……异想天开了。
  还叫她去劝说萧鹤棠?她拿什么去劝,她怎么劝?
  “公主,我……”东月鸯一皱眉,刚要说做不到,就被姝嘉公主揪紧手上衣物,指甲近乎掐进她的肉里,“东夫人,你若不帮我,难道想看我死吗?”
  “你想看我死吗?”
  东月鸯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公主为何要以死相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萧鹤棠不愿见她了,姝嘉公主想必是找不到人,才找到她这儿来的,东月鸯开始后悔她今日就不该接见对方,现在这种地步该怎么将她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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