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床——六棋【完结】
时间:2024-01-18 14:41:25

  翌日天明时,桃柳叫醒她,“夫人,该起了,到时辰该出发了。”
  东月鸯睁开双眼,眸子乌黑如漆,里面还残留一抹将醒未醒的混沌,听桃柳的称呼,她刹那间以为自己还留在萧府,等看到驿馆陌生的房顶,意识才逐渐回笼,“什么时辰了?”
  桃柳报了个时间。
  东月鸯揉了揉酸胀的头,抬手让她扶自己一把,等坐起来,东月鸯和她道:“以后别叫夫人了,我离了婚,已是独身,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吧。”
  桃柳惊讶地看着东月鸯,确定了东月鸯意图坚定,不是说笑后恭敬说:“是,娘子。”
  如今的东月鸯为了挥别过去,可是把和萧夫人的身份撇得干干净净。
  她不想再跟萧鹤棠再沾染一点瓜葛了,老是夫人夫人的,总好像她还未从萧家脱离出来。
  收拾好后,东月鸯按照和牧信衡的约定,到正堂内用朝食。
  牧信衡特意换了一身着装,瞧着比昨日更精细些,东月鸯没打量太久,便打起招呼,“表哥。”
  “月鸯,你来了。”牧信衡殷切地说:“快坐下吧,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准备了包子、豆粥,还有几样酥饼,甜咸都有,你爱吃哪个?”
  东月鸯客气地选了两样:“要粥和甜的酥饼。”
  牧信衡扭头示意仆从快去端上。
  吃的送到,等主子们吃上后,下人们也去用他们的了。
  朝食结束,东月鸯擦干净嘴,和牧信衡走到驿馆外,兴陇镖局的镖师们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东月鸯站在马车旁,跟牧信衡分开。
  牧信衡乘了另一辆他带来的马车,样子和规格比东月鸯坐的都要气派许多。
  看来这些年牧家在望天城也挣了不少钱。
  牧信衡从车内伸头出来交代:“月鸯,我先带路,就在你前面,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
  东月鸯:“好。”话音刚落,车夫便甩鞭驭马,车轱辘颤动两下,顺利地向前滚去。
  有人来接,归程就比较快。
  第二天的半日,东月鸯一行抵达了望天城外的城门口,本以为一路顺畅无阻,很快就能和东家的人见面,然而就在要进城的时候,东月鸯等人突然被告知望天城里进不去了。
  老镖师和牧信衡前去打探消息,回来具是一脸凝重。
  老镖师说:“出事了,内城管控,官府下令这几日不得进出,等什么时候解禁了才许入城,我们只能暂且在城外等候了。”
  牧信衡皱眉:“没错,我方才也打听过了,似是官府上面有什么变动,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在望天城外,聚集的还有部分像他们这样跋山涉水的人,因为在路上消息堵塞,也就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人群议论纷纷,东月鸯那种古怪的心慌感又来了,她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牧信衡安慰她,“别急,我这就想办法联系上家里,等有消息立马和你说。”
  本来兴陇镖行的任务是将东月鸯和她的财物送到望天城内就算完成了,然而因为进不去,没有完成最后一段路,任务就还得继续,老镖师提议道:“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东月鸯等人只得暂时转移。
  等到了午后,牧信衡去找解决办法了。
  东月鸯和镖师们在官道附近的位置等候,他们人多,周围渐渐也挤了些人群过来,分散歇息。
  东月鸯能从他们议论的声音中听到一星半点关于望天城里的情况,都说情势非常奇怪,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架势,有的还说遇到过路上的流民,不止是望天城这样,其他地方也是城门突然被管控起来,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
  时间越等越久,太阳下山,天色渐渐黑了,东月鸯才看到牧信衡带人匆匆出现。
  他的神色瞧上去远不如之前那样放松,见到东月鸯,牧信衡有意避开耳目,满脸肃容,拉着她到另一旁道:“月鸯,实话告诉你,望天城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见东月鸯疑惑不解,牧信衡低声说:“我花了钱,买通了守卫,打听到消息……”
  “望天城里的知府大人,死了!”
  被牧信衡的语气吓到,东月鸯浑身一震。
  牧信衡加重声音说:“现在这已经不受原来官府管了,听说是有人勾结谋反,把官府的势力都压了下去,总之情况危急,不适合再进城,我让人帮忙往你我两家传了消息,姨父姨母和我父母他们传话出来,说是这里不宜久留,要出城避避难,现已买通城内外的看守,等夜深后再偷偷逃出来,要我们在此等候,时机一到就走。”
  东月鸯眼里有掩藏不住的震惊,她想不到期待已久的与家人团聚,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和她预期中的结果完全不同,上辈子她可没听说望天城里有人谋反,难道是因为她在闺中养病太久,没有关注外界的消息,才忽略了这件事的发生?
  东月鸯骤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瞬间脸色煞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牧信衡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奇差,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急忙伸手扶住东月鸯,“月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东月鸯连着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气,苍白的脸色慢慢有所好转,她摇了摇头,发觉牧信衡的距离和她靠得过于接近,东月鸯站稳后退开些许,“我没事,只是刚才……”
  她其实也没办法解释,心脏突如其来的痛,就好像在提醒她有什么不好的预兆要发生般。
  可惜重来一世,东月鸯发现自己好像对知道的情况了解甚少,面对望天城的异动,她竟没办法提供什么有效的消息。
  牧信衡替她说:“难道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你吓着了?”
  东月鸯不语良久,默默点头。
  牧信衡苦笑着宽慰,“没事,望天城虽去不了,还有别处呢,眼下只要姨父姨母和我父母他们能平安出来就好。”
  这倒也是,东月鸯打起精神,看向远处守卫森严的城门,城楼上火把熠熠,很难想象,在这样看似平静的画面下,城内居然是另一幅景象。
  在牧信衡的劝说下,东月鸯暂时回到马车内等候东家人的到来。
  而她在车里因为一直回想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过于沉浸,反倒渐渐瞌睡过去。
  夜深人静时,周围的人一个个靠在树下打起盹儿来,地上的火堆愈见熄灭,就在此刻,远处忽然有了动静,放哨的人立即过来提醒,最后一点星火燃烧殆尽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东月鸯受惊地从昏睡中醒来。
  马车的门倏地被人打开,牧信衡炯炯有神地和东月鸯四目相对,“月鸯,姨父姨母他们已经到了。”
  与此同时,在天隔地远的庸都郡。
  “报,报――”
  “大事告急!”
  一个全身武装打扮的信使急速冲进萧鹤棠所在的地盘跪下,“天下乱了,请郎君受令。”
第12章
  正所谓树大分权,子大分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亦逃不开这样的定律。
  在大祝倘若民不聊生,王权腐败,盛靡迹象频出,惹得人心不满,就注定了其走向分崩离析的下场。
  深夜中帐外燃着篝火,帐内坐满了人影,以萧鹤棠为首的一帮人聚集在此。
  萧鹤棠身侧的傅紊走出来,拿出一张舆图让给两边的守卫摊开给其他人看,道:“今夜请各位来,是为了与诸位商议此次行军的路线,若有惊扰各位休息还请见谅。”
  在座的应和,“哪里哪里,傅参领请说。”
  傅紊:“而今,天下忧患频出,以霁洲成济王祸乱为先,其他四洲紧随其后,举兵谋反,以至于天下局势不稳,各地乱成一团。从眼下来看,若想遏制住反王势力,以免他们向南前行,我等须得抢先拿下以沧域关为界的两湖、八地才行。有关行军路线,傅某暂且认为……”
  “先兵分三路,一路从廪川发兵,探查情况,一路途径望天城,到建梁驻扎,随时准备支援,另一路则稳坐后方,守住庸都郡……”
  傅紊发话时,萧鹤棠立在沙盘边,随手拔动一支旗帜。
  等到他们商议到一定程度才道:“望天城就不必去了,那里不重要,建梁才是易守难攻之地,可退可进,直接从靖邺坐船前往建梁,能省下一半路途。”
  傅紊看向萧鹤棠,“可是,望天城的知府遇害,那边听说有盗匪出没,我只担心会有贼人趁此机会,把控望天城。”
  萧鹤棠淡淡道:“我是说不必分大批兵力特意往望天城走一遭,先分轻重,丢了建梁十个望天城也补不回来。等站稳要地,一帮盗匪也成不了大气,留一批人在庸都郡看着,想要解决掉,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傅紊缄默了下,他忽然想问萧鹤棠是不是故意不去望天城的。
  但已经有人在附议萧鹤棠的话了,“的确,建梁位置极好,三方关卡,无论从哪方来都得经过那,此地万不能失。”
  萧鹤棠抬手,将旗子丢进沙盘,目标准确地将望天城的旗帜打倒。
  他眼也不眨地轻飘飘地道:“继续商议吧。”
  东月鸯在马车里,看着牧信衡的脸,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背着他们这边的火光,神色被倒映地又黑又红,一种诡谲的滋味儿油然而生,他的眼神直白的令东月鸯有一瞬间感觉到不适,但又不能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东月鸯发愣间,牧信衡退开几步,这样他的面容更清晰了,露出微笑,还是正常的,没什么问题。
  牧信衡:“快下来啊,月鸯。”
  在他背后,有道声音朝这边问:“信衡,月鸯呢?你不是说她在这吗?”
  东月鸯浑身一松,接着不用牧信衡催促,便走到车门口,她看见许久未见的东父东母从这边走过来,“爹,娘,我在这儿……”
  接着还有一个清瘦稍显稚嫩的身影出现。
  东月鸯的弟弟,东仕F对着她喊:“姐姐!”
  牧信衡示意:“嘘,仕F,小声些。”
  东家人好不容易从城内逃出来,动静不小,到这儿已经惊醒了一些本就睡着的人,他们有的睁眼偷看过来,有的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又缓缓闭上眼。
  东母高氏和东月鸯听了后,也立马压低了声音。
  高氏:“月鸯,你还好吗?”
  东月鸯点头,“娘,我一切都好。”
  东月鸯实在太久没见到父母,算起上辈子,她真正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是十一岁之前,然后嫁了人,到死她都没见他们一面。
  旁边一声咳嗽声响起,东月鸯循声望去,“爹。”
  东玉达简单叫了下月鸯的名字,比起和东月鸯叙旧,他似是更担心现在的情况,转头对牧信衡道:“信衡,你父母糊涂啊,我说城里局势不妙,该出去躲躲避难,等这个当头过了再回来,别舍不得这里的生意。生意什么时候做都成,命只有一条啊,结果他们就是不听……”
  牧信衡面露几分苦涩,似是对长辈的做法有所不满却不能说什么,他问:“那接下来,姨父可想好了去处?”
  东玉达道:“望天城如今是不能待了,我打算举家去往建梁,听说那里情况还好,走吧,快走吧。”
  东月鸯和高氏还有东仕F站在一块,听了东玉达的话,东月鸯问道:“娘,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我今日听说,望天城的知府死了……”
  高氏摇头,示意东月鸯快别提了。
  东仕F则小声透露给东月鸯,“姐姐,望天城不安全了,知府大人没了,群龙无首,你没来的前几日,城里便趁机涌进一帮乔装打扮的盗匪,这帮人是望天城附近一个叫金乌寨里的,有三个当家,说是为了除暴安良,实际上作恶多端,凶狠无比,连老百姓也杀,进了城更是什么都抢。大当家视财如命,二当家奸猾狡诈,三当家贪图美色……姐姐没进城,实在是太幸运了!”
  在东仕F的言语下,东月鸯一阵心惊肉跳。
  这时牧信衡与东玉达已经交流完毕,他似是决定暂时与东父他们一同上路,等到了建梁有个安定的地方,再找机会回来接父母他们。
  而护送东月鸯来望天城的镖师们得知情况转变,也自行商议了一番。
  最后由老镖师过来和东月鸯道:“东娘子,我们来之前并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如今事态有变,恐不能继续护送你了。”
  他们都是有妻有儿的,并非孤家寡人,家也在庸都郡,既然天下都不太平了,自然是想赶回去求个平安。
  如今送东月鸯到目的地,虽然没进入城内,也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老镖师:“之前东娘子和我们掌柜签过契子,只要将你送到还会支付一袋酬金,现在已经这样了,那袋酬金我自作主张,就免了吧。”
  说罢,他举起双拳,就要和那边等候的镖师们汇合,“告辞。”
  东月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由得一愣,接着急忙叫住他,“等等,伍师傅。”
  今时不同往日,从东仕F的口中,东月鸯已经察觉到这辈子的情况和她上辈子所想的不大一样了,危险来临,这帮人本就和她签了契约,结果最后因为事故生变,就想毁约。
  他们一走,少了护卫她怎么办?
  如今世道不平,就是人多才安全,东月鸯又带着这么多财物,指不定会遇上什么麻烦,现在她只想试试看,能不能多花些钱财,能将部分人留下来继续护卫他们。
  “伍师傅。”
  东月鸯:“我与你们掌柜签了契,付了真金白银,白纸黑字写的可是要送我到望天城内的东家,如今你们就这样走了,可就是毁约了,我知道你们走镖的就和我们做生意的一样,讲的就是诚信,现在你连酬金都不要,岂不是自打脸吗?”
  这也是他们的人第一次听东月鸯说这么多的话。
  另一旁,看着东月鸯追出去的牧信衡和东家人也神色各异。
  为了说服伍师傅等人,东月鸯刚刚追得太急,面色赤红,在夜色下并不显眼,见老镖师被她说得有所犹豫,东月鸯加了把劲儿,软声道:“伍师傅,你们再商议商议,只要你们能护送我们到建梁,我愿意再出一车财物,你们再分去。”
  老镖师:“可其他兄弟……”
  东月鸯:“不用全部人留下,只要伍师傅你去问问,有没有人想挣这份钱,就算留下一半镖师,也是好的。”
  这倒可以,总有人喜欢富贵险中求,老镖师思考一番,很快回话,“好,我去问问。”
  老镖师走了,牧信衡来到东月鸯身旁道:“月鸯,还是你想得周到,这路上万万缺不了护卫,尤其你还带了这么多行李。”
  这一箱箱的装在车上,可谓醒目。
  东月鸯对牧信衡的靠近莫名感到抗拒,她想起在马车上看到的一幕,总觉得现在的牧信衡和当时的他不太一样。
  东月鸯尴尬道:“这没什么,我不过是不想遇到危险罢了。”
  说到这,牧信衡格外看了东月鸯一眼。
  不多时,去商议的老镖师返回来告诉东月鸯,镖师的队伍里统共十二人,有六人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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