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合上门。
宋宋的脸红了点。
他再次开门。
睡袍里加了件衣服。
额发半湿着，点漆的黑眸看她，“什么事？”
宋宋轻眨了下眼，想起来的目的，“哦，那个，马上吃饭了。”
顾F点头。
又朝她招手，“来一下。”
他说完，就往里走，走到书桌前，垂眸开电脑。
好像是第一次经他许可进入他房间。
宋宋轻弯了下唇。
走过去。
顾F拉了书桌前唯一一张椅子，轻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坐。
他自己则站一旁，弯腰操作电脑，侧颜锋利认真。
宋宋看他因为弯腰微敞开的睡衣。
她轻鼓了下腮帮子。
里面穿什么衣服。
顾F调出一个表格。
将屏幕移向她。
“你看一下，还有没有要加的。”
宋宋看了一眼。
是一个关于资助物品的表格。
他打算给乡村的孩子们准备过年的物资和补贴。
宋宋仔细看了看。
里面大部分的东西，她之前都有领到过。
往年在偏远山村时每年分到手上的真实物品。
此刻以电脑表格上的文字出现在她眼前。
而当年资助她的人。
就站在她身边，手臂轻撑在她身侧。
淡淡的檀香味围绕着她。
宋宋眼睫轻颤。
她认真地看完，“女孩子到了年纪，可能会需要生理用品，这是一项很大的开支，家里困难的话可能会用那种便宜不合格的产品，甚至用布条。”
“还有内衣裤，内衣皂这些，很多都没有这些。”
“哥哥，这个表你发给我改改可以吗？”宋宋抬眸看他，狐狸眼仰着看他，“我加的这些可以由我出钱吗？我也存了很多钱。”
虽然她的钱都是他们给的。
顾F轻弯唇，看她，“当然，你的钱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弯腰，将表格发送给她。
宋宋坐着看他。
他身后挂着一副显眼的彩画。
同房间里的灰色调格格不入。
是极为热烈浓墨重彩的红色。
画风莫名熟悉。
想不起在哪儿看过。
宋宋前两次进他房间都匆忙。
没来及细看。
她抬眸细细欣赏。
看见画右下角有潦草的落款。
两个字。
她隐约看出一个符字。
顾F直起身，身形遮挡住她视线，看她，“走了，下去吃饭。”
-
吃过饭。
宋宋收拾好碗筷。
洗了水果，端到茶几上。
顾F没骨头地靠在沙发一侧，长腿轻叠，垂眸漫不经心地回消息。快过年了，他在这时候总是很忙，里里外外的，家里的事，公司的事，还有公益的事。
“哥哥，吃水果。”
宋宋叉了块梨递给他。
顾F将手机搁下，“谢谢。”
过了会。
宋宋的手机振动。
温一铭打来的。
她垂眸继续织围巾，她织的很认真，手上不停，伸手点了免提。
温一铭的嗓音跑出来，“宋宋姐姐，我这次考了班上第五名！”
宋宋轻弯唇，“姐姐就说你很聪明吧，只要稍稍努力就好啦。”
温一铭：“我考得这么好有没有奖励啊？”
“当然有，”宋宋想了下，温一铭一直都很想养一只猫，但是家里不准他养，她决定给他做一只毛毡小猫送给他当奖励，“等过段时间姐姐给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对了姐姐，你寒假有时间吗，妈妈让我问你可不可以给我补习？”
宋宋看了眼正准备出门和小姐妹跳广场舞的崔兰君。
崔兰君显然听到了，叉着腰，朝她摆手。
崔兰君很不乐意她去家教。
觉得她辛苦。
上次宋宋磨了半天她才同意。
宋宋其实很想去。
补习最多只耽误上午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都可以在家里陪崔兰君。
还可以挣点钱。
她也想用自己挣的钱去帮助每一个曾经的她。
但是崔兰君不同意，她只好委婉地拒绝，“一铭，你成绩现在很好了，已经不需要我再给你补习了。你那么聪明，只要自己平时在学校好好学习就好了，假期的话就好好玩好好休息一下。”
温一铭的嗓音沮丧，诉苦道，“妈妈说不可以懈怠，宋宋姐姐你不给我补的话，妈妈就会请别的老师来给我补了，我只喜欢你宋宋姐姐。”
他嗓音要哭了，“说不定，还会让我哥给我补，要是我哥给我补的话我会被他折磨似的，他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总是折磨我。”
宋宋看崔兰君。
崔兰君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但还是摇头。
“上次我吃了你给我的糖葫芦，晚上他让我加跑了五圈，还不准我和你告状。宋宋姐姐，你就给我补吧，你一来我哥心情就好，说不定就不那么变态了。”
“等会他就要来拎我去健身房了，我再这么下去小小年纪就要变成肌肉猛男男了呜呜呜”
宋宋想象了下那画面。
有点难以言喻。
她轻抿了下唇，不太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我考虑一下吧。”
温一铭又磨了她一会。
直到屈柯来敲他门。
挂了电话。
宋宋仰着头看崔兰君。
嗓音软，“妈妈……”
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已经打她电话来催了。
“我不同意啊，你和你哥哥说，”崔兰君急着出门，换鞋，想到了什么，“G，阿F，你上次不是说要带这丫头去学画画吗？你在家无聊就去学点东西玩，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别去搞那什么家教了啊――”
“喂――我马上到啊，哎呀，今天饭吃晚了点，马上到――”
接着门合上。
崔兰君的嗓音被隔绝在外。
宋宋看他，“哥哥，什么学画画？”
“我有空的话，明儿下午带你去见老师。”
宋宋茫然地轻眨了下眼。
顾F看她一眼，问：“不想学？”
宋宋愣了下，摇摇头，嗓音软，“我想学的。”
过一会又问，“学这个贵吗？”
宋宋还记得之前听到的800块的天价补习费。
学兴趣班的话应该更贵。
之前好像听班上的同学提起过。
她学一节钢琴课要四位数。
顾F给她找的老师，应该很好。
也应当很贵。
“不贵，”顾F轻扯了下唇，嗓音懒懒，“给我算的世交价。”
宋宋轻哦了一声，手机连续震动，是温一铭发来的短信。
她轻眨了下眼，试探着问，“那……家教，哥哥你同意么？”
他嗓音淡，“你上回怎么跟我说的？”
上回……
宋宋想了想。
上回。
她和他说什么了。
她好像说，要和别的异性保持距离来着。
她轻眨了下眼，看他，“可是他才八岁啊。”
算异性吗……
“……”
顾F听了她的话，轻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面无表情，嗓音一字一顿的，颇有种被她的脑回路气到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说、的、是、上、回、你、说、要、去、家、教、的、时、候、是、怎、么、和、我、说、的。”
宋宋突然一下就想起了。
她当时为了让他们能同意，好像是说了类似于已经答应人家了就去这一次，下次不去了的话。
！
那她刚刚说了什么东西。
“哦哦哦哦哦哦，”宋宋尴尬地低下头，丢脸到不敢看他，掩饰般地摸手机，嗓音越说越小，“那我我我不去了，我和他说。”
“……”
第040章
次日下午。
顾F回来接她去见老师。
因为在崔兰娟的口中得知对方是非常有名的国画大师。
宋宋有点紧张。
她很喜欢国画， 高中没课的时候，京榆如有相关画展，她会跑去看。
但她是到初中时才了解到有这种画的。
她那时仅有的闲暇放松时间都用来在书店看书，偶然翻到一本画集， 蹲在书店的角落， 看了又看。
之前从没接触过。
用毛笔和颜料加水作画。
在那之前她唯一的作画工具是生日时陈敏送给她的一盒晨光的48色水彩笔。
手痒。
于是有一次， 拿家教挣的钱买了廉价的颜料和劣质的毛笔纸张。
借来书店的水彩教学书学着画。
她很节省地画。
还是很快将颜料画完。
山村里的小孩， 能有吃穿， 有学上，就已经很好了， 没有余钱谈兴趣爱好。
更何况家中还欠着一屁股债。
也没有时间。
她之后没再买。
来了京榆之后。
崔兰君给她买了最好的毛笔、墨汁、宣纸 、 砚 、颜料、毛毡、镇纸、笔搁、调色盘、笔洗……一应俱全。
但因为学业紧张， 没办法多练习。
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习，仅仅只是看教学的书籍与网上的课程。
在平板上练的还多些。
担心老师看不上她蹩脚的画技。
到了地方。
是一栋独栋的别墅老洋房。
爬了满墙的红色藤本月季。
下了车。
宋宋跟在顾F身后。
推开院门。
院子里养了许多花草。
各个角落里随意摆放着画作。
一楼是老师的住所。
门紧闭着。
二三楼是画室。
他们踩着枝蔓的外楼梯蜿蜒上二楼。
宋宋的紧张太过于明显。
以至于在上台阶时被藤蔓轻绊了下。
顾F在她摔倒前伸手扶她手臂，握紧，温声，“不要怕。老师很好，你见了就知道。”
随后听到小孩子轻嬉笑的声响。
进屋。
隔着雕花半透明的玻璃往里嬉笑的教室里看。
明亮鲜艳色彩的画室。
一屋子乖巧坐在画纸前的小朋友。
花白银发背着手弯腰看指导小孩子落笔的老人回头，看到窗外的他们， 视线在宋宋的身上停了几秒，垂眸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才缓步出来。
顾F轻颔首， “符老。”
宋宋紧张地弯腰，礼貌道：“老师好，我叫宋宋。”
“宋宋……”符之闻随之看她，目光柔和， 他侧身指了指里头画室，“正好孩子们第一次试着画兰花， 你也去画画看吧。”
“好。”
宋宋点了点头，看顾F。
他轻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进去。
宋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满屋的围着小围裙握着画笔的小朋友抬眼看她。
大概有七八个。
很小的年纪。
很多看着比温一铭还小。
教室的氛围嬉笑热闹。
有安安静静认真画的，也活泼弄得脸上都是颜料的。
和宋宋想象中的，庄重又严肃的教学氛围大相径庭。
教室的黑板上还写着各种颜料的介绍。
正中摆了盆兰花。
看上去他们也才刚开始学。
画板上画着一株株“兰花”。
宋宋在小朋友的注视下，往教室后的空画板走。
坐好。
她轻呼一口气。
看摆放的那株兰花。
调色。
宋宋调色很慢。
凭着感觉试了几种。
最后选定了。
吉祥青瓷、群绿加墨、赭石画叶子。
兰花之前她临摹过几次。
还是第一次画实物。
宋宋下手画了两张废纸。
不舍得再浪费纸，于是硬着头发一口气儿画完。
-
讲台上的陶艺小闹钟响起。
下课了。
小朋友轻微地吵闹起来。
直到符老推开教室门。
宋宋抬眸。
小朋友一个一个地把画卷交上。
符之闻一边收一边笑着夸。
宋宋是最后一个将画交给他的。
符之闻接过，垂眸看了会。
没有像夸小孩子一样夸她，只是说，“有空的话就来画室练练吧。”
宋宋迟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都能来吗？”
符之闻在讲台前的抽屉里摸了把钥匙给她，“嗯，我一般都在。不在的话你就直接拿钥匙上二楼，随便找间空画室练。别上三楼。”
宋宋接过钥匙，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今儿先回去吧。”
宋宋跟在符之闻身后出了画室。
走廊内热闹。
都是来接小孩的家长。
顾F等在外面。
见他们出来。
挂了电话。
朝她招手。
宋宋和一旁背着小书包的小朋友一同向符之闻告别。
“老师再见。”
-
宋宋跟着顾F身后下楼梯。
前方家长拉着小女孩的手。
问她在今天这节课学了什么。
宋宋对她有印象，小女孩应当是教室里年纪最小的，手握着画笔时攥一个小拳，但很乖，一点都不吵闹，安安静静地画画，此时仰着脑袋，骄傲道，“画了花花，老师说我画的很好。”
“真的呀，乖乖真棒，下节课也要加油哦。”
顾F没问她学得怎么样。
上了车。
宋宋看着手中的轻微生了铜锈的钥匙，还是有些不确实，“哥哥，老师让我有空就去画室练画，是什么意思？我不用和他们一样按时间来上课吗？”
“收你的意思，”顾F垂眸将空调调高些，“符老已经不收徒了，教教小朋友只是年纪大了教着当个趣儿打发打发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