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收徒。
但却收了她。
宋宋有些受宠若惊,“是……因为你的缘故么?”
“你自个儿的本事,”顾F轻扯了下唇,“我可没那么大面儿。他连我都不收。”
宋宋有些惊愕,“老师难道……只收了我么?”
顾F轻打方向盘的手顿了下,“没。”
红灯。
他将车停的仓促。
侧首看她。
宋宋茫然地轻眨了下眼,看他。
琥珀浅眸清澈。
顾F眼睫轻颤了下。
点漆的黑眸深。
宋宋下意识地轻攥了攥安全带,“哥哥?”
“怎么了,我脸上有颜料吗?”
宋宋摸出手机。
对着屏幕仔细看了看。
没有啊。
她再抬眸。
短暂的红灯过去。
顾F已经收回眼,平稳地行驶着车辆。
好像刚才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
傍晚。
玫瑰色的晚霞晕染着画室的窗。
宋宋安静地坐在窗口的画板前。
皮肤雪白,脖颈修长,侧颜干净认真。
围着黑色的围裙。
握笔。
垂眸。
临摹着老师的摆放在角落的一副工笔兰花图。
符之闻推开亮着灯的画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今晚上就过来。
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宋宋画完一笔。
才抬眸。
“老师。”
符之闻轻点头,走过来,看她的画,“调色时要把笔尖的曙红揉开,才能呈现出渐变的效果,花头有正侧偃仰的变化,绘画时,注意露锋起笔,提按变化。”
宋宋认真地点了点头。
“画工笔,要注重基础,先练好线描,你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宋宋轻抿唇。
“凡学书写,先学执笔。”符之闻拿了支毛笔,教她,“学画也一样。”
宋宋重新握好笔。
符之闻在一旁的画纸上给她快速地演示。
横线、竖线、曲线、圆弧、分组、提按、曲折……
线条流畅。
像是教学书上印的一样。
很难想象是人的手画出来的。
宋宋轻眨了下眼。
“你有天赋,画有灵气,这很难得,下午小写意的兰花画的很好。但基础和技巧也要练。”
“先做控笔练习。”
被夸了。
宋宋直点头,狐狸眼亮晶晶的,“好。”
宋宋一直在画室练到10点。
她轻揉了揉手腕。
垂眸整理自己练过的画纸。
密密麻麻的线条。
宋宋一张张地对比。
确实是有进步的。
笔下的线条流畅很多。
她轻呼了一口气。
给司机发消息。
画室离家里有接近一小时的车程。
不算近也不算远。
白天的话她自己乘地铁过来还方便些。
晚上的话家里让司机过来接她。
等待司机的时间。
宋宋将画室清扫干净。
背上包,将垃圾拎出门。
隔壁画室还亮着灯。
老师弓着腰在认真作画。
宋宋站着看了会。
怕打扰老师,于是默默出了门。
-
回到家中。
宋宋洗过澡。
躺到床上。
手还在无意识地握笔练习。
她尝试了几次让自己入睡。
最后还是爬起来。
摸出画笔画纸。
继续练。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不记得了。
宋宋早上醒来的时候。
看到自己书桌前全是被练的黑漆漆的纸张。
她简单洗漱过后,下楼。
醒得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早餐已经做好。
崔兰君已经出门打太极。
宋宋坐在餐桌前喝粥。
抬眸。
顾F从楼上下来。
他应当刚刚晨跑过,回来洗了澡,乌黑的额发还透着水雾气,穿西装,腕间闲闲搭了件大衣,一边散漫地往楼下走,一边单手往骨节分明的手上扣戒指。
宋宋没怎么睡好。
反应迟钝地仰头看他,手上无意识地在握着勺子在碗中平稳地控着笔。
顾F看她一眼。
去厨房端了早餐出来。
坐她对面。
宋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短时间内练的太多,好像养成了肌肉记忆。
宋宋打算先停一下。
欲速则不达。
上午和崔兰君去买菜。
中午帮忙做中饭。
在家里简单临摹一下线描。
下午和晚上去画室画画。
她在心里计划着。
顾F看她指间的红痕,以及手腕上的没洗干净的墨,问她,“还去家教么?”
宋宋直摇头,嗓音软,“不去了不去了,我练画时间都不够用。”
她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放下勺子,“哥哥,老师昨晚晚上夸我了,说我很有天赋,我的画很有灵气。”
她说这话时是真的开心。
看他时,狐狸眼璀璨,琥珀浅眸清澈又亮,唇轻弯着,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
顾F轻扯了下唇,不吝啬夸她,“很棒。”
第041章
“宋宋!”
“放假到现在多少天了, 半个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看看我们俩的聊天记录,都没我俩在宿舍的时候多,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宋宋刚从画室出来, 上了司机的车, 窗外夜色深, 灯光斑驳, “我在练画呀。”
“你这哪是练画, 你这是闭关了吧。”
宋宋软着嗓音,“哪有。”
“啧啧啧, 你就敷衍我吧, 你敷衍我没事,别忘了正事!”
“我没忘,”司机就在前面,宋宋压低了嗓音,“你知道的,他最近很忙。”
孟子雨拖着嗓音,“行, 都忙,忙点好啊。”
“……”
宋宋最近确实没怎么和顾F接触。
快要过年之前他总是很忙, 不止公司, 顾家也多的事要他处理。年后就更忙了,一般要到初六才会从四合院回来住。
初六是她生日。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
今晚是她今年最后一次来画室。
这两天要回去帮忙准备过年的事宜。
宋宋看窗外。
京榆的冬天下雪下的很频繁。
今晚的雪很大。
窗外白茫茫一片。
灯光绚丽斑驳。
今年就是她在京榆过的第三个年了。
-
回到家。
宋宋刚洗过澡,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听到楼下的开门声, 头发还是湿的,睡衣有点透, 她仓促披了件披肩,开门。
顾F穿着西装,领带松松系着,乌发细碎地落在额前,眉眼在夜色中锋利硬朗,手上闲闲拎着行李箱,上楼梯,见她站在门口,没怎么意外,“还没睡?”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宋宋轻抿了下唇,“你在飞机上吃过晚饭了吗?你还饿不饿,我下去给你做一点。”
“吃过了。”顾F轻扫了她一眼,轻皱眉,“不饿,别麻烦。头发怎么不吹?”
“我等会就吹,”宋宋不在意地拿着手上的毛巾擦了擦,一边擦一边问他,“哥哥,妈妈说你们这次去春山过年,你什么时候去?”
“明儿一打早吧,我有些事。”
宋宋轻抿了下唇。
这么早。
时差都倒不过来。
宋宋不想耽误他时间休息。
又很想再多和他待一会。
于是伸手过来够他的箱子,垂着脑袋,嗓音软,“我帮你拎。”
一小型的行李箱。
带了几天的衣服。
就电脑重上一点。
顾F松了手,随她将行李箱接过去。
他推开房门,侧身,她进门。
宋宋把箱子放好。
暖气开的足,她穿了件薄薄的睡裙,露出来的四肢雪白纤细,领口有些低,没想到他今晚回国,于是开门前急匆匆地披了件羊绒披肩。
酒红色的发尾沾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上,还在往下轻滴着水。
落到她单薄漂亮的锁骨上。
往下落。
顾F眼睫颤了下,垂眸,从她手中拿过毛巾。
抬手。
他这动作突然。
距离因此拉近。
宋宋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以及淡淡的烟草味。
他垂眸看她时,长睫轻落下阴影,点漆的黑眸深,又觉他此时是可以被触碰的。
柔软的毛巾随之落到她脑袋上。
他轻擦了擦。
她最近又瘦了些,下巴尖尖,眉眼更为艳丽,皮肤雪白透亮,在夜色中晕着柔柔的光。仰着脸看她时,狐狸眼因为有些懵而睁得圆圆的,长眼睫随他动作颤了又颤,琥珀浅眸清澈,轻泛着水雾涟漪。
顾F擦头发的动作轻,擦了两下,发觉自己不会擦女孩儿的头发,于是胡乱揉了揉她脑袋,又将毛巾塞她手里,指尖擦过她手心,痒。
他嗓音轻,带着点哑,“快去睡觉。”
宋宋指尖攥紧了裹在身上的披风,呆呆地点了点头。
-
回到房间。
宋宋坐在床沿,垂眸擦着头发。
她擦了会。
摸手机。
【他刚刚,帮我擦头发了…………】
孟子雨竟然还是秒回,【?!】
她的电话立时就打进来。
宋宋将音量调小点。
孟子雨像是在床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姨妈笑,“啊啊啊啊啊啊好暧昧!”
“快快快细说细说,他怎么帮你擦的?”
“就……”宋宋保持清醒,冷静地细说道,“可能我头发太湿了,他怕我感冒,或许滴湿木地板,就帮我擦了……嗯……3秒的样子。”
“哎呀哎呀这不一样,擦头发就是很暧昧就是很暧昧!你不懂啊啊啊啊啊!”
她嗓音激动起来,“你知道不知道,这不是多说两句话多看两眼的事情。这属于肢体接触!还是主动触碰女生的头发,你们那现在是半夜吧,哦莫哦莫,这氛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你这次不会又说了吧?你这恋爱脑肯定又觉得这是好时机了。”
“我觉得了……”宋宋有些后悔,“但是我当时……就……有点被他给蛊惑住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回来了。”
孟子雨拍手叫好:“太好了!没说就对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暧昧拉扯!”
“你不能老是追着不放,追太紧会起反作用的,对男人,保持距离感和神秘感、欲擒故纵很重要。”
宋宋还是有些后悔。
她就是挺多天没见他了,加上他突然凑近,给她擦头发的时候,她觉得整个脑袋到全身都是酥麻的,他说一句回去睡觉,她就毫无思考能力地回来了。
宋宋一点都不想欲擒故纵。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轻哦了一声。
孟子雨嘿一声,“你哦什么哦,你不服是吧。”
“……我服。”
孟子雨求求她了,“反正你就听我的吧,你相信我,我是过来人,我不会害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想你们在一起了,我每天晚上都给你们祈福。”
“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想说你就狠狠掐自己,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
挂了电话。
宋宋将头发吹干。
坐到书桌前。
铺画纸。
调色。
落笔。
画她脑海里,方才在他房间里的场景。
宋宋画得很入神。
凭着记忆将画画完。
画完。
她长呼一口气。
搁笔。
垂眸看画。
好像……确实很有氛围感。
不知是因为方才孟子雨说的话影响。
还是她自己加了滤镜的想象。
画里的灯光暗。
两人离得要更近一点。
他高大的身影轻易罩住她的。
近到视角再错一分就要拥抱。
背影窗外的夜色沉沦。
顾F低着头,后颈冷白的骨节凸起,下颌锋利,乌黑的额发有些乱,点漆的黑眸深,长睫遮挡些翻涌着的情绪,遮不住眼底映着的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隔着毛巾轻揉她脑袋,带着宽戒的拇指蹭过她脸颊旁的长发,差一点就要触上她脸颊。
宋宋轻眨了下眼,耳后染上红。
她跪坐床边的地毯上,将床底的抽屉抽出,从最底处拉出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在窗边她刚来那年做的一簇玫瑰干花底下翻出钥匙,将檀木盒打开。
檀木盒里躺的是一本画册。
这本画册是怎么来的。
就和她是怎么喜欢上顾F一样说不清。
她喜欢画画。
来了京榆即使学业紧张,也从没断过。
她之前没系统地学过画,画画没有目的,只是想画,于是就画了出来。
有时候她落笔前,或者画中,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画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
她的心事。
习惯不去主动探及。
却会分明地落到画纸上。
在不知道第几次任凭自己落笔画出他后。
在看到自己无意识地,费大量笔墨描绘他的眼眸、鼻梁、薄唇、喉结、锁骨、肩胛、手臂、腕骨、佛珠、骨节、宽戒、指尖、……一切。
细致到他眼尾的朱砂小痣。
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应该说确信,她喜欢上了好心资助她,又年长她十二岁的顾先生。
她名义上的哥哥。
于是吓得将画纸揉成一团。
画册是很简单的全透明画夹。
封面是她刚来京榆,病好的那一晚在楼下吃过他煮的面条,回房间在阳台画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