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站着。
宋宋呢。
顾F又将视线移回，轻眯着眼看车里。
宋宋蹲着在擦座椅，他一开始没看见人。
过了会，见她从座椅下钻出来，垂眸整理了下外套，开车门出来。
她头发略微有些乱，甚至还出了点薄汗，海藻般的乌发轻沾在雪白的脖颈上，下了车，在路灯下，脸上的绯红明显。
身上的卫衣外套一看就是男款的。
原本就是宽松的版型，尺码很大。
大到她手都伸不出袖子。
一只手开车门，
一只手藏在衣袖内，白皙修长的手上隐约好像，攥了个不小的，略带湿润的白色纸团。
她下车，紧张地垂着眸轻扯了下外套的下摆，才抬眸看过来，嗓音软，“屈……”
看到他时明显吓了一跳，眼睫轻颤了下，嗓音都变了调，“……哥。”
又下意识地看向屈柯。
狐狸眼懵懵的。
屈柯看上去也不是很自然，耳根红。
两人都一副做了什么坏事被家长抓包的表情。
屈柯率先走过去。
“那我先回去了。”
宋宋眼眸一直跟着他走，轻抿着唇，红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屈柯看出她心思，路过时安慰地轻推了下她肩，将往顾F那边推了下，轻声：“真没事儿，这有什么，快回去吧，你哥哥在等你。”
宋宋歉意地轻抿了下唇，“嗯。”
再抬眸。
看见顾F转身的背影。
他步伐很快。
宋宋不太想这个时候再和他接触。
于是故意慢吞吞地走。
进了屋门。
顾F坐在一侧的换鞋柜上。
就这么坐着。
鞋也没换。
玄关的空间不算小。
但在此时又显得逼仄。
她一进去就被他周身的气场压得喘不上气儿。
宋宋默默地关上门。
觉得更喘不上气儿了。
她抿着唇，轻声，“哥。”
他嗯了声。
下颌紧紧绷着。
原本锋利的眉眼此时透着冷。
脸色不太好看。
宋宋想他今晚上可能不高兴，于是也不在他面前碍眼，垂眸默默换鞋。
顾F冷着脸看她。
她的鞋绑带的，明明坐下来才比较方便换，但是她不过来坐他边上，甚至又挪远了点，手攥着点衣摆，蹲下身换鞋。
一手换鞋，一手还半藏在衣袖里。
顾F盯着她藏在衣袖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着的，那团略带湿润的纸。
下颌绷得越来越紧，紧到他觉得自己后槽牙快要咬碎。
那团纸被擦过什么。
他们俩刚刚红着脸在车上又了干什么。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指尖都忍不住发颤。
宋宋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换鞋的过程这么漫长。
她换好鞋，立即站起身准备走。
冷不丁听到他出声。
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
“冷么？”
宋宋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卫衣外套。
屈柯车上应该是没有别的外套了，给她的这件有点厚，应该是深秋才穿的那种，车上有空调，她穿着擦座椅都热出了一身汗。
现在倒没觉得热，因此身边的气压极低，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起了点鸡皮疙瘩。
宋宋没有垫卫生巾，她这会感觉量也不少，于是急着想走。
而且手上还攥着那团纸团，鞋柜边上就有垃圾桶，但她觉得还是丢到楼上卫生间里比较合适。
她摇了摇头。
就打算上楼。
他再次出声，嗓音沉，“好好说。”
怎么算好好说。
宋宋看他一眼。
灯光昏暗。
他淡然地坐在那，背靠着身后的墙，点漆的黑眸沉，沉到看一眼就心乱。
她收回眼。
“……不冷。”
顾F轻抿唇，嗓音冷，“那怎么穿着他外套？”
语气很不好。
宋宋到这会也有点生气，每个人难免都有坏情绪的时候，这她可以理解，但是也不用找着由头就往她身上撒气吧。
她低垂着脑袋，嗓音软，但也带了点情绪，“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
瞬间感觉身边气压又低了点。
宋宋轻呼吸。
她现在觉得，有点冷。
短暂的沉默过去。
顾F再次开口，“我现在问都不能问了？”
宋宋其实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她不应该这样和他说话，很没礼貌。
她轻抿了下唇，小声道：“因为裙子脏了。”
她嗓音实在太小。
顾F没听清，轻皱眉，“你在那嘀咕什么，骂我？”
“……”
你也知道自己讨骂。
宋宋只好大声点，脸红了点，“因为裙子脏了，裙子脏了！”
顾F愣了一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轻覆住她。
他顿了两秒，看她，嗓音放轻，“我去给你煮红糖水。”
“不用，”宋宋不看他，低垂着眼睫，再次说，“不用你管。”
她这次说的时候，嗓音带了点要哭的迹象，“我自己会煮，你别在这，你上去。”
她鼻尖已经泛上红。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眼睫轻颤着，低垂着，盯着地面，就是不肯看他。
顾F喉结缓慢地滚了滚，“好。我上去。”
你别哭。
直到听到他关上房门的声响。
宋宋紧绷着的肩才松下来。
她轻抿着唇上楼。
关上房门。
去洗了澡。
回来坐在床上。
缓慢地抱住膝。
轻歪头。
屈柯的卫衣外套搭在书桌的椅子上。
宋宋看了眼，又将脑袋歪回来。
轻叹气。
怎么一回来就撞上他。
-
好在之后就很少见到顾F了。
直到暑假过完。
宋宋都没有再在晚上撞上过他。
到了去学校的日子。
顾F甚至开车送她，不过崔兰君也一起。
车上两人也同平常在饭桌上一样。
没什么话说。
上了飞机。
宋宋第二次。
又没睡着。
回到学校。
大四了。
常雨璐和柴雪也准备考研，不过他们要到明天大五才考，所以现在没她那么紧张。
孟子雨原本是坚定不考研党，暑假被家里压去实习了之后，受了些气，回来被张衍哄了下，于是决定去英国读研了。
她脑子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快，高中的时候就不怎么学习，成绩也很好，所以就算到这时候才决定考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四孟子雨她们学院没什么课程，有也不怎么查，她这学期直接都没来学校，床都是空的，待在英国那边，由张衍服侍着备考。
宋宋她们学院大四上学年课表虽然比之前要少一些，但是也有不少课，加上她还在导师的研究室帮忙，所以没回去，就待在学校备考。
学校图书馆氛围会好一些。
在家里，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她好像，还是没办法做到平静地和顾F接触。
很快到了国庆假。
放假的话宋宋还是和之前一样回去。
国庆假七天。
因为符之闻在这期间去国外见老朋友，所以不在画室，宋宋因为就差两个月多就要考试了，老师不在，她也就不大老远地跑去画室了，只晚上自己待在院子里画一会画，透透气。
晚上的院子很舒服。
十月份的晚风带着玫瑰清香。
宋宋的画板就支在凉亭里。
她学累了，就跑下楼，在亭子里坐着画一会画。
也不会画多久，脑子休息够了就会回去继续学。
前两天顾F都在四合院，第三天晚上宋宋才撞见他。
她在院子里画画，因为带着耳机，没有听到车子行驶的声音。
她那时候画得非常起劲。
有人开院门都没听见。
直到有人喊她。
“宋宋小姐，宋宋小姐！”
宋宋才反应过来，摘下耳机，呆愣愣地回头，看到顾F被人扶着，不怎么站得稳，低垂着脑袋，额发乱，脖颈泛着红。
宋宋急忙起身，因此打翻了调色盘，颜料在裙摆上溅开，她没在意，跑过去，很快闻到很浓烈的酒味，她紧张道：“喝醉了？还是过敏了？”
喊她的人是王特助。
见她过来，连忙说，“喝醉了。不知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那个，宋宋小姐你帮忙把顾总扶回来吧，我这……”
宋宋也急，但是还有理智，“不行不行，我一个人扶不动，他摔了怎么办，你帮帮忙……”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顾F突然出声。
嗓音低缓，不怎么清醒。
“我自己能走。”
王特助一头的汗，一副急着走的模样，“我有急事，我这，我、我老婆要生了…………”
宋宋吓了一跳，这是大事，连忙扶住顾F，说，“那你快去你快去……”
等人走了。
宋宋才懵懵地想。
怎么王特助现在老婆都有了。
“我能走。”
顾F撇开她手，说完，低垂着脑袋就往前走，走得还算稳。
宋宋跟上他，身后又听见王特助喊她的声音。
“宋宋小姐，你千万扶稳一点，顾总刚才就差点摔了。”
宋宋连忙扶住他。
他西装外套已经脱掉，衬衫挽到手肘处，身上的酒气很重，重到宋宋离他近点，都觉得自己好像也要醉了。
宋宋的手直接触碰他手臂，摸到他滚烫又坚硬的肌肉，他走路有些歪，身子往她这么靠的时候，很重。她尽力去扶住他，但是心里也隐隐明白。
要是顾F真要摔。
她也扶不住。
只能给他当肉垫了。
第062章
好在他步伐还算正常。
进了屋。
宋宋将他扶到换鞋长椅上坐着， 他就这么坐着，靠着墙，神情落寞，长睫轻垂着， 薄唇抿着。
宋宋自己换好鞋。
拿了他的拖鞋过来， 摆好。
他轻垂着眼， 点漆的黑眸轻涣散， 懒懒的， 没怎么聚焦。
宋宋叹气。
正打算蹲下身帮他换鞋。
他眼睫动了下，将鞋从脚上踢掉， 闹脾气地似地踢远。
又沉默地穿上拖鞋。
继续坐着。
宋宋扶他起身。
他坐着不动。
宋宋拽他。
也拽不动。
顾F此时才终于轻掀了下泛红的眼皮， 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眼眶是红的，点漆的黑眸沉，又蒙着一层水雾，只看了一眼，又重新垂下眼睫。
这时候已经快零点。
宋宋没想着把崔兰君给吵醒，吵醒了也只会害她白白担心， 晚上都睡不好，于是放轻了嗓音， 语气像是哄小孩， “哥，我们上去睡觉，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顾F喝醉了之后，面上的情绪显露地明显。
他抿着薄唇， 看上去不太高兴。
嗓音低缓，“不要这么喊。”
宋宋从他刚刚踢鞋子的行为就看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醉到脑子不正常了。
她也没问她应该喊什么， 嗓音软，完全地哄小孩，“好好好，我们上去睡觉好不好？我扶你起来。”
他还是不动。
宋宋只好接着哄，“走吧，走吧，你要在这儿坐一晚上嘛。”
他低垂着脑袋，脖颈被酒气红透，“嗯。”
？
他还嗯。
简直……
和喝醉了的人没办法说道理。
她再次拽他，用了力，“你在这坐着干什么，你、你……”
宋宋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有拽动他分毫，累到她轻喘气。
她果然放弃，“好……你在这坐着，我现在去给你煮醒酒汤。”
宋宋去厨房。
煮了醒酒汤，端过来。
舀了一勺，吹了吹。
她小心翼翼地递他唇边，“哥，喝醒酒汤。”
他将头扭到一旁，下颌线明显，皮肤薄，泛着酒气的红。
又不高兴了。
“……”
哦，不让喊哥。
宋宋再次将勺子递给去，“……张嘴。”
他轻抿着唇。
宋宋递过去一点，他脑袋就扭过去一点。
“……”
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宋宋举到手酸，将碗放下，再次放弃，“那……上去睡觉吧。”
拽他，他还是不动。
宋宋再好的脾气都被磨没了，她嗓音软，带着点急，“你到底要干嘛呀……这儿怎么睡人嘛……”
他不看她。
低垂着眉眼。
嗓音低哑，“我等宋宋……”
“……我就是宋宋！”
好气哦。
宋宋再次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和一个醉酒的人沟通的。
刚刚拽他拽累了。
她自暴自弃地同他一起坐到鞋柜上。
行。
就在这等宋宋。
一起等宋宋。
在这等一晚上。
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顾F这会终于肯扭过他高傲的头颅。
轻眯着眼看她。
宋宋抱着臂靠着墙不说话。
顾F看了两秒，垂眸，伸手拿起摆在他们中间的那碗解酒汤，仰头喝干净了。
他喉结轻滚了下，看她，眼尾红，轻下垂着，嗓音低缓，“喝完了。”
宋宋从他手中拿过空碗，起身，去厨房洗了。
回来时。
顾F已经自己站起。
懒懒地低垂着眉眼，大概是头痛，正抬手揉太阳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