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喜欢——施定柔【完结】
时间:2024-01-18 23:04:31

  “本来见面那天就想告诉你,听说你有心脏病,我怕出事,决定先隐瞒一段时间。然后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
  “我不是故意的。我欠苏田一条命,你要是生气,要打要骂随便你。”
  “……”
  闵慧一面抽泣一面坦白,痛痛快快、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交待了一遍,见辛旗半天不吭声,以为他气到无话可说,说完最后一个字,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辛旗,你能原谅我吗?”
  他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答话。
  “辛旗?”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辛旗?”
  他身子猛地一震,坐直起来问道:“嗯?”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摇头:“对不起,刚才……我睡着了。”
  “……”
  “你能再说一遍么?”
  “辛旗——好好的你怎么就睡着了?”
  “我吃了药,平时本来没有很大的副作用,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
  “现在呢?”
  “还是困。”
  “在这歪着多难受啊,走,我送你去床上睡。”她牵着他到床上躺下来,拉上毯子。
  他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好睡在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背:“是这里不舒服吗?我帮你按一下?”
  “抱着我。”
  她伸出左手,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他。他翻过身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嘴里咕咙了几个字,不知在说些什么……
  唉,又白忙了!闵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指当梳捋着他的发根,口里开始哼叽:“我不是苏田,听见了吗?辛旗,我不是苏田,我不是苏田,我真不是苏田。”
  “我知道你不是苏田……”他喃喃地说,“你想我叫你闵慧。对不对?。
  “不是啦——”
  “我还是喜欢叫你苏田……”
  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用力地推了他一下,想把他推醒再把这事儿给说一遍,但他已经睡熟了,呼吸轻短而急促,像一个婴儿。睡容恬静安逸,就好像睡在自己的家里。
  慢慢地,闵慧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的确坦白了不是吗?虽然辛旗一个字也没听见,这勇气可嘉呀!
  她的心一下畅快多了。
  空调很冷,她很快也睡着了。
  闵慧醒来的时候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空调的声音有点大,窗帘关很严实,辛旗已经醒了,躺在她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转过脸去,又被他扳了回来。
  “那天你说——希望我不要问你的过去,因为发生了很多让你难过的事。我就一直在想,以前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几岁大的小孩来说,发生的事情还不够难过吗,命运对我们的折磨还不够惨吗?你常常问我,老天爷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这种日子——这种没有亲人也没有家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
  “我想跟你说,田田,如果你不想谈到过去,觉得难过,就不需要告诉我。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有多么糟糕,我都能理解、都能原谅、这些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爱。我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种倒霉的日子已经到头了。不论我在还是不在,我都会好好地安排你剩下的人生,让你活得正常、活得开心、活得幸福。我拯救不了全世界,但我至少可以拯救一个你。”
  “辛旗——”
  “所以,请你尽管放心地爱我、相信我、依赖我、把余生交给我。因为现在,我是你的老公,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懂吗?”
  闵慧的喉咙有点干,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嘶哑地说:“懂。可是——”
  “你要这么想:除死无大事。只要我们还好好地活着,一切都是小事。”
  他深深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像个时空隧道。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灵魂一不小心掉了进去,跟着它,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她欲哭无泪、无言以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除死无大事、除死无大事,除死无大事——但是,辛旗同学,你的苏田……已经死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的唇轻轻地压了下来,与此同时身子一翻,双臂撑到了她的颈边,开始轻柔地吻她,蜻蜓点水,从上到下,一直亲到小腹。
  他的腿抵着她的腿,手捏着她的手,身体像一个张开的大网罩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动弹。
  网慢慢收紧,她像一条小鱼被带着离开了水面,在他的怀里扑腾着。
  他做得各种大胆的事,也会问她“喜欢吗?”。一开始她只是迎合,只想让他高兴,渐渐地她被煽动得忘记了一切,两个人在床中翻滚,试着各种动作,身体像杂技演员那样扭曲着……
  在这个方面,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痛快淋漓地享受着生物本能带来的乐趣,一次富有挑战的射猎,棋逢对手的挑逗,她被他弄到几乎尖叫,只得死死咬住床单。两人戏耍多时,从床上滚到地毯又从地毯爬上沙发……她后悔没带上旅行床单,这种事在辛旗看来是不怕脏的,在泥地里扑腾也是可以的,一直弄到两人的肚子咕咕乱叫,这才想起他们没吃午饭、也错过了晚饭。
  他们又一次洗了澡,这次是在同一间浴室,辛旗轻轻地帮她擦洗,看着她身上被他折腾出来的一道道印子,有点不好意思:“痛不痛?”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就这一个动作,他又被撩了,在水里亲她,抱她,搂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她才好。
  那一瞬间,他的吻雨点般地浇落在她的全身,闵慧自私地想,如果她是苏田,人生该有多么美好。
  她愿意一辈子就这么演下去,不论是何种结局。
  只求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晚饭是在离招待所十公里之外的一家养生菜馆吃的,辛旗嫌招待所的菜太难吃一定要换一个地方。
  直到现在,闵慧才发现辛旗对吃非常挑剔,对食材的要求也特别高。
  他对营养学的研究很有一套,也特别会点菜。
  闵慧家境一般,从小到大省吃简用,下馆子的机会不多。如果能下,一定会挑特别下饭的菜,比如川菜、比如湘菜、比如云南菜。这样的菜系,通常只用点一两样就可以吃得很饱也很开心了。由于机会难得,她总是忍不住多吃,吃完会觉得胃胀、甚至烧心。
  辛旗点的菜味道都很淡,基本上是原汁原味,但每一样都很特别。比如菌菇汤,里面就真的只有菌和菇。一盘芦笋只用开水烫过。知道她口味重,他会在一堆淡菜里点上一盘山椒炖茄子。
  聊天也很愉快。辛旗懂得找话题,懂得察言观色,轻松绕过她不想谈的事。
  大家都不谈过去,也不互相刺探,都觉得目前的状态挺好。
  闵慧开玩笑说,他们就像一对出来约炮的网友,sex满意就行了。辛旗立即指着她的戒指,说只要她点头,他随时随地准备结婚。
  除了下棋,他们还找到了更多的共同点:都喜欢欧洲历史、玫瑰战争、喜欢爵士乐和美剧、可以连续聊几个小时不冷场。
  因为太饿,两人兴致勃勃地吃光了所有的菜,辛旗将最后一根豆芽塞进口中,说道:“田田,知道你最让我惊喜的地方在哪里吗?”
  “在哪?”
  “你比我聪明。”
  “没有的事。”
  “真的,也许你自己没看出来,但我看出来了,你比我聪明。这让我特别开心。”
  “为什么是开心不是嫉妒?”她笑道。
  “以前我脾气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做事很慢,嗯,还有我周围的一些人,反应慢到让人着急,有时候就觉得不耐烦。”
  “现在呢?”
  “第一,我不用着急了,脾气也就不会那么暴了。第二,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因为我觉得摸不到底。”
  “我对你也是啊。”
  “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的,尽管问。”
  闵慧立即摇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看着她,幽幽地笑了:“你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传来一条微信,闵慧打开一看,是寻亲网的志愿者发过来的:“苏田,dna比对的结果出来了,对不起,童明浩不是你弟弟。但经过盲比,比中了哈尔滨市的一对夫妻,他们现在正赶往明水县。”
  她叹了一声,把手机往辛旗那边移了移,让他看上面的内容。
  “他不是你弟?”
  “怎么办?”
  “继续找。”
  “线索已经断了,继续找的话,不知道要找多久。”闵慧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认真地说,“辛旗,你先回纽约吧。咱们兵分两路,你先手术,我在这边继续打听,等你手术完了,再回国和我一起找,好不好?”
  “不行,你一个人找,不安全。我必须得陪着你。而且线索也没断呀,你忘记那个童天海是怎么说的了:他说当时有两个小孩,都是一岁多。一个又黑又瘦,一个又白又胖,也许那个又黑又瘦的是你弟呢?”
  “咦,我怎么没想到?”
第14章 何仙姑
  回招待所的路上,两人在出租车里一顿商量,再结合着寻亲网提供的线索,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童天海的堂弟,很显然他跟人贩子有联系,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给自己堂哥弄来一个小孩,还可以挑选。
  闵慧立即给童天海打电话要来了堂弟的号码,一番交谈后堂弟说,两个孩子是他老婆的一个老乡给张罗的,只知道姓何,外号“何仙姑”。堂弟说,何仙姑常年在外地“溜达”,干过各种营生,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有能耐的人,现在应该有五十多了,住在云南省通璧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当年那个男孩本来要价四万多,因为堂弟的老婆给何仙姑的女婿介绍过工作,算是还个人情,就两万成交了。
  “其实她就是个人贩子,对吧?”闵慧说。
  “她才不肯承认哪,说这些孩子都是超生的,父母养不起,交给她让找个好人家,帮收个奶水钱而已。”那边堂弟的声音嗡嗡作响,听不清,因为有很重的鼻音。
  “那她说过另外那个孩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吗?”闵慧又问。
  “没说,做这种事的都是遮遮掩掩的,谁敢多问啊。”
  闵慧在电话里盘问了半天,想弄到何仙姑的电话,堂弟说自从那次交易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只知道她住的那个村子叫“安亚”,如果亲自去找的话,村里人都知道她。
  闵慧挂掉电话想了想,告诉辛旗:“这个何仙姑肯定是人贩子,但她应该不是一道贩子,而是个二道贩子。”
  “你怎么知道?”
  “你看啊:童明浩的亲生父母住在哈尔滨,而我弟是在广西河池被拐的,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这两孩子怎么会到了同一个人手里?只能说明这个何仙姑是个中转站。在她手里不知道卖了多少孩子,肯定是拐、运、销一条龙——团伙作案。”
  “形成了产业琏?”
  “绝对是。”
  “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云南,拜访一下这位何仙姑。”辛旗的手指在手机上飞速地点着,“从哈尔滨到昆明要坐五个小时的飞机。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我买机票。”
  闵慧有点紧张,两人买火车票的时候她就不愿意交出身份证,生怕辛旗看出破绽。因为辛旗用的是护照,不能在手机上买票,所以他们是一起到售票厅分头买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比苏田小两个月,身份证上的信息应该不会引起怀疑。正想掏钱包,忽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也不想在金钱上占他的便宜,于是说:“不用了,把你的护照号报给我,我来买。”
  话音刚落,耳朵被辛旗揪了一下:“又来了!有我在,这些琐事不用你操心。咱们一起找弟弟,找着了当然好。找不着的话,就当度蜜月了。”
  替童明浩交了两万多的住院费后,银行卡里已没什么现金了,闵慧只得掏出身份证交给他。辛旗溜了一眼上面的地址:“哇,你住在滨城?”
  “嗯。”
  “那可是大城市啊。”
  “对。”
  “在那干嘛,打工吗?”
  “嗯。”
  “那个——”他还想问,闵慧连忙堵住,“你呢,你住哪儿?”
  “纽约啊,我告诉过你啊。”
  “哪条街?”
  “parkavenue”
  “还跟爸妈住呢?”
  “是我哥的公寓。”
  “所以你还有一个……哥哥?”
  “嗯。”辛旗眨眨眼,“田田,是不是很好奇?想不想知道更多?”
  “不想。”
  两人回到招待所时已经快十点了,闵慧想到自己浴室的吹风机坏了,于是到前台找服务员更换,见她正跟两位中年夫妇说话,只好避到一边。
  “……今晚真的没有空房间,对不起!本来有位先生是打算走的,结果他说还要再住两天——”服务员耐心地解释,“这附近一带都没有宾馆,最近的一家叫‘晴天旅舍’,坐车的话要四十分钟,那,这是地址,不用事先打电话,肯定有空房的。你们有车吗?没有的话我帮你们叫辆出租?”
  中年男子五十多岁,身高体胖、满面红光,穿着西装,看上去像一位民营企业家。身边的女子大概是他的妻子,个子也在一米七以上,相貌清秀,脸色憔悴,穿一件藕色的雪纺连衣裙,戴着金边眼镜,一副老师的模样。
  “我们是自己开车来的,哎呀,要是实在没有房间的话我们就在这沙发上坐一晚上没关系的。”民营企业家指着会客室里的一圈沙发说。
  “对对对,我们是来看孩子的,特别高兴,特别激动,根本睡不着,只要有个地方坐着就行。”女教师也说,“他吧——有高血压,我不放心他在这种时候开车。”
  大家听了心里都是一愣,医院住的全是精神病人,来探望的家人都是一脸愁容,这两位居然“特别高兴”,真是太奇怪了。
  闵慧心中一动,问道:“大叔,您是不是来看童明浩的呀?”
  企业家连忙点头:“是啊,我是他父亲。你是——苏田?对不对?小万都跟我说了,说你来找你弟,也找到这儿来了,还差点把人给领了回去。结果dna比对说不是,还挺遗憾的。”
  “是啊。”闵慧苦笑,“恭喜你们!”
  “姑娘,别灰心啊,继续找,像我们学习,找它二十几年,总能把孩子找回来。这不,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多好啊!你可千万别放弃啊!”企业家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摇着闵慧的手,说着说着就开始哗哗地流眼泪,闵慧看着一阵心酸,不禁感叹:这才是亲爹亲妈,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儿子就满足了,根本不在意他有精神病,更不会觉得是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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