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夫君掉马以后——时榛榛【完结】
时间:2024-01-18 23:06:55

  顾挽澜如今也正和天璇说着方才之事。
  “方才我和崔礼所说之话,你在外可记下了?”
  天璇点头,连忙递上一叠草纸,“记下了,都按照姑娘的吩咐记下了。”
  “好。”顾挽澜翻了翻,见着没什么大问题,便朝着天璇丢过去一个荷包,“去找些乞丐小儿把这番话给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尤其是要着重提到柔兰一事。”想到什么,顾挽澜眸光闪了闪,露出了一抹笑来,“如果遇到阻碍,可以去找萧大人帮忙。”
  想必,萧沉背后之人,会是喜欢看到这种局面的。
  *
  萧沉如何,崔琼并不关心,崔琼只知如今他差点被崔礼气了个仰倒。
  他当即便将手边的茶杯朝着崔礼掷了过去。
  “愚蠢!你除了让人关住了那批寒门学子,还做了什么蠢事?”
  崔礼嘴唇嗫嚅了半晌,“只来得及留了人守在那处,便回来向家主请罪了。”
  崔礼趴伏在地,不敢再言语。
  崔琼虽然只比他大上一岁,却是在三年前便接过了家主之位,崔礼之前还不服气,只觉得崔琼仗着自己是长房嫡子,母亲又出身大族裴氏,才得了祖父的偏宠。
  后来约莫是父亲看出了他的不满,隐晦地提点了他几分,他才知原来他曾在暗中助崔家度过一场生死大劫。而后,崔琼所作所为也应了父亲对他的夸赞,不过三年,他便使朝堂上的世家清流便唯崔家马首是瞻。
  故而,他对这个兄长实在又敬又怕。
  崔琼也完全没留情面,唇角溢出一声冷哼,“你倒是也还没蠢了个彻底,知道回来找我,你现在立马回去把人给——”
  “崔琼。”
  清冽的声音突然传来,崔礼才猛得发现屏风后的桌案旁似乎站着人。
  光影昏暗,看不真切。
  然能进崔家家主书房之人,并不是他能窥探之辈,崔礼连忙又低下了头颅。
  头上的崔琼声音没有任何犹疑,“你先出去,此事容后再议。”
  崔琼发话了,崔礼便恭身退出,只是离开时,对那屏风身后之人又多了两分好奇。
  能打断家主说话且能让家主置崔家大事于不顾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崔礼一走,崔琼便迈步回了屏风后的桌案处,面有忧虑。
  “崔礼和顾挽澜今日争端若传入民众耳中,被有心人借以推动,不利于和柔兰的和谈事小,动摇崔家根本事大。”
  “崔礼他倒是也知事情轻重,知道此事不好外传,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是他那般粗暴将人扣押!”
  崔琼思及此,便有些头疼,可是骤然得知,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打算先收拾好崔礼的烂摊子再说,可崔珏的突然发声,让他有了新的祈盼。
  “您是否已有了主意?”
  崔珏一袭白袍,站在桌案旁,双手捧着那只顾挽澜归还的手炉,似是在笑,可那笑容极淡。
  “崔礼错便错在他下手还不够狠。”
  “什么?”
  崔琼神色震惊,猛地抬头看过去。
  崔珏摩挲着怀中的手炉,“此事不会就此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想崔家被豺狼分食,就擦擦刀吧。”
  语气极淡,却内含千钧。
  崔琼浑身一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仍恭身应了声是。
  毕竟,他兄长的决策从不会出错,他总是能力挽狂澜。
  毕竟,他兄长才是这真正的崔家之主。
  “接下来便交给你了,我去祖父那边了。”
  崔珏踱步,绕过屏风。
  崔琼连忙跟上了几步,看着崔珏淡漠的神色,踟蹰道,“祖父中风多年,但是每每清醒的时候,便会提到你的名字,他、他……”
  只是让崔珏体谅几分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到底没有说出口。
  这个家里,他、他母亲、他父亲都没有资格。
  迎上崔珏清冷的目光,崔琼狼狈地垂下了头,“我有时候宁愿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崔珏笑了声,伸出手扯开了崔琼的手臂,崔琼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是下意识把自己手臂上抓出了血痕。
  “崔琼,你的身体里到底流了我多年的血,别让它浪费了。”
  没再去关心崔琼,崔珏抱着手炉离开,像是一片抓不到踪迹的云,又像是一片快要融化的雪,好似什么事情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经历了那种事,崔琼宁愿他向自己发疯。
  崔琼一半身影隐在门户的暗影之下,怔愣了许久,终是走了出去。
  “传崔礼。”
  到底他还是有些事,能替兄长分担。
  一路走到崔宅主院深处,再没了之前隐晦的好奇目光,来往的仆妇见到了崔珏,纷纷都停了手中动作,折下腰来行礼。
  崔珏抱着手炉闲庭信步,迈步进了崔老爷子的房门。
  伺候的老仆见到崔珏,忙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赶过来行礼。
  “先下去吧,我和祖父说会话。”
  “老爷子正醒着,正想找您说会儿话。”
  老仆压低了声音,留了句话。
  崔珏笑了笑,掀了帘子进去,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榻上的崔老爷子。
  因着中风的缘故,崔老爷子嘴巴还有些歪斜,不过今日精神头挺好,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到崔珏时有了几分神采。
  “你、你做得很好。打柔、柔兰是无底洞,不能打。”
  说话间,便有涎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外人谁也想不到当年叱咤朝堂,风姿俊秀的一代权臣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崔珏执了一方放在铜盆里的帕子,坐在了床榻之上,给崔老爷子擦了擦,垂下眼睫。
  “还不是时候。”
  声音太轻,风一吹便没了,崔老爷子没有听见,只想起他方才听到的另外一桩事,猛地抓住崔珏的手。
  “崔、崔礼一事,杀、杀顾挽澜,绝后患。”
第15章 狼崽子
  室内熏香怡人。
  是带着点微辛气味的安息香。
  有治中风昏厥、开窍之用。
  崔珏收了帕子,眼中没了笑意,“祖父,您该颐养天年了。”
  崔老爷子似是没想到这个在他面前向来乖顺的孙子竟敢忤逆于他,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崔珏带来的那个手炉,呼吸急喘,“你对她有了私情?!不舍得?!”
  崔珏起身,于铜盆中净手。
  “当年崔家被人设计差点丢了大半家产,祖父可还记得?”
  即便崔老爷子如今中风在床,大半时候脑子不甚清明,可当年事关祖宗根基之事,他怎敢忘?
  当初若非是危急关头崔珏力挽狂澜,他那等被家族早就舍弃了的怪物怎堪进入他的眼中。
  只是如今此等情景崔珏旧事重提,崔老爷子心中划过一个可怖的念头。
  “你、你、你——”
  崔老爷子嘴唇颤动,涎水不自觉又淌了下来。
  可是这次,崔珏没有再动,只是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身侧,慢条斯理得擦拭着他的手指。
  “祖父,您所料没错。”
  居然真的是!
  当年竟是崔珏故意所为!可当年他才刚刚十六!
  “砰!”
  崔老爷子上半身瞬间失了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可是即便发出了如此巨响,却无一人进来察看。
  他原以为即便他重病在床,也能大局在握,够掌握所有人行踪!可如今才悲哀地发现,这些不过是崔珏想让他知道的!
  一旦触碰了他的逆鳞,这个狼崽子丝毫不忌惮露出獠牙!
  崔老爷子如今恨极了崔珏,趴伏在地上,一张脸狰狞无比,“你、你这个怪物!我当年便不该放你出来!”
  想到什么,崔老爷子心头一阵快意,迫不及待想看到崔珏之后崩溃的表情,他粗哑的声音似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你知道原本你母亲要怎么送你走吗?她、她要挑断你的手筋、毒哑你的嗓子,再把你远远送走!”
  不,她还毁了他的脸。
  崔珏心中轻哂。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切。
  冰冷刺骨的刀。
  浓黑粘稠的药。
  灼热火红的炭。
  崔老爷子口中的话,他前世皆曾彻彻底底经历过。
  “到底,这一轮是你们输了。”
  崔珏神情淡漠。
  崔老爷子却仿佛受了重击一般,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输了!枉他聪明一世,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我、我知、知你曾心底有怨、可、可如今你到底是崔家话事人、你、你不能——”
  崔老爷子一句话又快又喘,眼皮急速颤动,似是在憋着一口气。
  “不能让崔家毁于一旦么?”
  崔珏似是猜到了崔老爷子心中所想,半蹲了下来,十分体贴地说完了崔老爷子的未尽之言。
  崔老爷子一把揪出了崔珏的袖口,干瘪的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
  “没、没错——”
  崔珏轻笑一声,伸手拂开了他的手,双眼幽深如浓墨。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腐朽的老朋友们一起,给崔家陪葬。”
  *
  崔家的事端还未传回顾府。
  既得了顾挽澜的承诺,顾二夫人对顾宝珠便也不太忧心,她现在发愁的是另一件事。
  “方才老夫人又催我了!”
  “说若是我不按她的做,她就要把伟业抱到她身边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顾二夫人烦闷地推了床上的顾青云一把。
  自京兆府的事后,顾青云便向上峰请了一段长假,如今书也不看了,文章也不写了,日日歇在床上。
  顾青云掀了被子,面有不耐地坐起身。
  “不就是让你给顾挽澜去找个婆家嫁出去?你找便就是了!有什么可烦的!”
  “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老夫人想找的是谁?是那淮王世子!”
  “淮王世子怎么了?这等身份怎么也不算辱没她了。若是顾挽澜知道了,怕是开心都来不及,你也不看看她现在多大了。”
  顾二夫人脸色憋得泛红。
  “可那淮王世子接连死了三个未婚妻,这等人便是身世再好,谁人再敢嫁过去?!”
  “瞧你如今倒是真心为顾挽澜打算了。”
  顾青云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二夫人。
  顾二夫人羞愤地砸了顾青云一拳头,“你以为我担惊受怕是为了谁?!若是顾挽澜知道是我这叔母把她推到火坑里,按照她那狗脾气,岂会轻易放过我们全家?!”
  顾青云笑着顺势一把搂住了顾二夫人的腰肢,“又不是你出的主意,你怕什么?你以为即便你去淮王府谈好了一切,那顾挽澜就能轻易就范?倒时候你自把一切推到老夫人身上便是。”
  顾二夫人迟疑地看了眼顾青云,“当真?毕竟婆婆她……”
  顾青云冷笑一声,“小妹当初嫁了淮王做继室,本就发愁怎么收拾那个原配生的世子,如今老夫人把顾挽澜这等不好惹的送过去,怕是打得就是后续让二人互斗的主意。”
  “她们既坐收了渔翁之利,又为淮王解决了他儿子的婚事难题,讨好了淮王,当真打得是一石二鸟的好算盘。”
  “而倘若倒时候算盘不成,顾挽澜打了上来,一看说亲的是你,而那淮王的岳丈又是我上峰,定会以为这一切背后是我俩为了我的官职在谋算!”
  听了顾青云的一圈分析,顾二夫人也恼了,“婆婆怎么能这般偏心!”
  顾青云没有说话。
  淮王乃当今七弟,镇守在长平关的勋国公又是他舅舅,如今护国公眼看时日无多,而勋国公却因着之前的长平关大捷在武将勋贵一系隐有领头之势。
  为了府上利益,老夫人仅是担心被牵连,便做得出推他认罪之事,如今为了讨好淮王,再次让他背锅之事,她当然做得出。
  “总之,老夫人让你去做的事,你就先去做,但是也要记住捏住老夫人留下的把柄,到时候若是事发,我们且看老夫人和顾挽澜两人斗法便是。”
  顾二夫人咬了咬牙,“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就去淮王府,免得老夫人日日用伟业敲打我。”
  顾挽澜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顾二夫人匆匆上了马车的背影。
  顾挽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转身问了门房,“可是宝珠小姐使人带消息回府了?”
  门房摇头,“未曾。”
  顾挽澜挑了挑眉,又想起了今日顾二夫人明显心神恍惚的样子。
  正想让天璇跟上去探查一番,才又想起天璇已经被她派出去做其他的事了。
  顾挽澜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内心思忖着如今手头上得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顾挽澜一路想着事情进了府,快到到了小院门口的时候,发现顾乐欢面带焦急地候在门口等她。
  “顾乐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采买的丫鬟婆子们还在戚容那里学规矩,小院里没什么人,顾挽澜顺手给顾乐欢打开了门。
  “姐姐!老夫人当真狠心!”顾乐欢一脸义愤填膺。
  “哦?”顾挽澜心头立马浮上方才顾二夫人匆忙离去的背影,看了眼顾乐欢在外面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蛋,示意顾乐欢先进去再说。
  进屋后,顾挽澜先去点了个炭盆,让顾乐欢先坐会儿。
  顾乐欢却等不了了,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她就一直坐立不安,这会儿便径直跟了上去。
  “姐姐,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我的丫鬟听棋看到老夫人院中的嬷嬷套车去了无量观这件事吗?”
  顾挽澜拨动炭火的钳子顿了顿,“是有这回事。”
  最近事情一茬一茬太多,若非顾乐欢这次主动提起,她还真有点记不得这事。
  顾乐欢连忙也蹲了下来,“姐姐刚刚归家可能不太清楚老夫人的脾性,她那样的人可不是会轻易低头认错。在出了二叔京兆府一事后,她还提出说给姐姐你要办一个认亲宴,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所以我便使了点法子,让听棋去无量观里探听一二,想看看老夫人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她竟是请了无量真人要在你认亲宴那日上门看风水!”
  “可若真的是看风水哪日不成?老夫人此举定是想那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那牛鼻子老道说一些不利于姐姐的话。”
  顾挽澜丢了钳子,理了理衣裙站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原来是这样。”
  顾乐欢抿了抿唇,“我知道姐姐你定是不在乎一些闲言碎语,可软刀子杀人于无形,尤其我们日后还要嫁人,若是名声坏了,那便真的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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