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女婿这么孜孜不倦地奉承下,应老太爷也被他的马屁精神所深深触动,不然怎么可能会把侯爷的位置给一个赘婿?甚至在女儿过世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范老爷把林姨娘送进府,至于应止玥和范老爷的龃龉……
应老太爷两眼一闭,谁都不偏袒。
可他是应止玥的亲外祖,有时候谁都不偏袒,就已经是一种倾向了。
诚然,在“认祖”这种关键事情上,应老太爷不会听范老爷的,但是当冒乐顶着应大小姐的脸,表示要把庶弟记到应母名下时,也只是问了问。当冒乐嘤嘤嘤嘤地表示“都是我之前太叛逆了,爹都是为我好”时,应老太爷也就痛快同意了。
要不是应止玥劈下惊雷,现在临宁侯府到底姓不姓应,还真就是不太好说。
也正是因此,哪怕应止玥查到了母亲死亡的真相和范老爷有关,也没有直接去找应老太爷,而是准备先斩后奏。
虽然应母是应老太爷的亲生女儿,但真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大家不是也经常感慨,说“有了小婿忘了女”嘛。
鬼都不知道这俩老货惺惺相惜到了哪种地步,是不是肯为彼此向全世界对抗了。
范老爷成为下堂之父、闹得阖府鸡飞狗跳的时候,应老太爷闭门不出。
唯有最疼爱的小婿一步三回头地怅然离府后,应止玥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外祖。
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应老太爷像是老了十几岁,脸上都褶出了橘子皮的印,颤颤巍巍地问她:“你、你真不肯让你爹回府了?”
应止玥温婉地笑:“我以为外祖了解我。”
应老太爷当然了解她,可还是遗憾地呼出一口气,好像身体被活活挖走了一块似的,心里空落落。
应止玥才不管他怎么想,优哉游哉地吃了半颗橘子,就听应老太爷接着道:“那你和国公府的陆率接触看看,要是觉着他不错,就把他招进府吧。”
陆率虽然姓陆,但严格来说,不是国公府本家的公子,而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哥。
应老太爷很了解应止玥的性子,知道他的外孙女必然不可能嫁去别府,那就只能和应母一样招婿。像是陆三郎这种公子自然不可能,但是一个旁支的陆率,还是没问题的。
单从陆家的序齿上来说,陆率是陆三郎,也就是应止玥那位便宜侄子的表哥,但要再和应家合在一起,就实在是一团乱麻。
索性应止玥也管陆率叫表哥。
陆率温文尔雅,性子温润,很适合作为替代范老爷的小婿,填补上应老太爷那颗空缺的老男人心。
应止玥垂眸,将橘子上的络子撕开。
应老太爷看她这不情愿的样子,眉头一竖:“你见不见?”
应止玥干脆:“不见。”
“这是见一面,也不是让你们一定成婚了。”
应止玥:“那也不见。”
应老太爷:“你必须见!不见我就离府出走!”
应止玥:“……”
应老太爷非常执着,就差撒泼打滚让她必须见一面、完整每一个老年男人寂寞的“翁婿心”,应止玥只好委婉地表示:“我会见的,但陆表哥未必有这个意思。”
然而,应老太爷胸有成竹,慢吞吞从榻上爬起来,看不出半点撒泼打滚的狼狈样子,很有威仪地扬了扬手:“这个你放心,他必然会答应的。”
应止玥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到最后她也不会同意的。
——虽然说,如果没有陆雪殊,陆率又点头,她其实有很大概率会答应。
毕竟,一个成功的女侯背后,总得有一个默默无闻的男人打理中馈。
但她已经有陆雪殊了。
等范老爷的事情彻底解决完,再把陆雪殊拎出来给应老太爷看吧。
应止玥扔掉橘皮,随意地想。
然而应止玥也没有想到,只是和陆率见一面,陆雪殊的反应会这么大。
花厅中,茶香氤氲,瓶中插着的花清雅芬芳。
陆率仪表堂堂,容貌俊朗,见到她后拱手温声道:“应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陆表哥太客气了。”应止玥令人奉茶,目光在陆率的脸上一顿,有点困惑,“我们……”
对方的脸确实有点眼熟,但是记忆有些模糊,她有心想问问两人是什么时候见过。
——这话卡在了喉咙里。
陆率心跳如鼓,却没有听见应止玥接下来的话,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美人面色绯红,唇瓣轻含,耳垂润如软贝,下面坠着的耳珰轻晃,美极艳极,恍惚间,似有薄润的清光流曳。
他一时竟看得怔了。
但此时应止玥已经完全没心思去想陆率了。
——她几乎要狠狠咬住下唇,才能克制从里面溢出来的轻吟。
仗着旁人看不见,有人正倾身探过来,嘴唇沿着她耳珰的形状仔细描摹,似含似咬地吻吮,礼貌提醒着:“表哥还在等你的话。”
应大小姐呼吸不顺,只想骂人:陆雪殊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
第65章 明玉耳珰
陆率觉得, 今天的应家大小姐有点奇怪。
刚煮沸的茶壶滚热,馏出来的水汽朦胧上行,仿佛全晕在她的眼眸里, 明明窗轩紧闭, 屋里也没风, 可还是间或有三两绺发丝绕过右耳。她不耐地将其勾开,纤长的睫毛像是外间飘落的碎雪, 簌簌地轻抖。
察觉到陆率的视线,应止玥勉强抿了口茶水, “我和陆表哥之前还见过?”
陆率腼腆一笑:“是表妹及笄之前的事了,不过几面之缘,那时候你还赠过我……”
应止玥闷哼一声。
——陆率说话,陆雪殊却咬她, 真是好没有道理。
陆率自然不知道眼前美人在遭受折磨, 只当是屋子里仆妇太多, 对方不好意思了, 很快停住这个话题,转而道:“我听闻了冒乐的事——范老爷未免太过分,都是我不好,当时没在京城。不然必是第一眼就能发觉不对,断不会让表妹受这样多的苦。”
应止玥礼貌笑了笑:“多谢表哥挂念。”
陆率还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 , 寻常人受了这样的委屈,怕是早就眼泪汪汪地叫苦不迭了,然而应止玥只这样客气的一句, 也没再说下去, 只是再让人给他续上茶。
其实,也不是应止玥不想多说两句话, 而是陆雪殊这厮含够了她的耳垂,又拨开长发去吮她的颈。
说是吮也不尽然,是对她侧颈的某处皮肤情有独钟,先是用唇去温柔地抿,随即换了舌去不紧不慢地咶。
应止玥实在受不了这份慢性折磨,本来想借着找人倒茶的动作避开他,可陆雪殊却像是早有预知,直接叼了一小块肉,含在嘴里又是啄又是咬,活像是碰到了最心爱骨头的狗。
可不就是狗吗?应止玥心里恨恨地想,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寺二耳儿五久仪四齐她颈上的那小块皮,真要被他啖出个印,就像是他脖间那粒小痣一样。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刚才在寝屋就不该许下什么“只要见了他,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荒唐话。她努力控制着呼吸,小小地吁出一口气。
陆率有些失落,转而看应止玥额间微湿,只当她是畏冷,又殷勤地问:“表妹可是需要手炉?”
美人的手细长洁白,没有端茶盏,只是微微悬在空中,便像是落了层新雪在上面。
本来以为是要去接他的手炉了,陆率正是心中一喜,可她却是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我不冷,表哥不必客气。”
陆雪殊的唇息温温游过:“姑姑很冷?”
他可不如陆率那么客套有礼,直接把她的手挪上了自己的腹部,问她有没有觉得暖一点。
年轻公子很是自律,光看小白脸的外表,完全猜不出他平坦的腹部上,有着一块块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流畅,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特别是因为体温高,随着他吐字,腹肌像是泛起细浪的湖水,浅浅的沟壑和隆起的凹陷交相辉映。
最难得的是还不粗糙,应止玥触到的肌肤细腻光润,紧致还富有弹性,总之就是非常好摸。
可这也不能充当手炉啊!
她没眼看地撇转过头去,偏偏陆雪殊还不依不饶地追问:“不喜欢?”
……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现在也不是那样的场合啊!
眼看着陆率转回正题:“关于应老太爷提起的婚事……”
应止玥不能再容忍陆雪殊胡闹,也不再受手指下紧致有力质感的诱惑,发了力揪住半块肉狠狠一拧,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嘶声,垂头微掩了半声笑,这才正对陆率。
“表哥不要介意祖父的话,他只是喜欢开玩笑罢了。我知表哥心中有丘壑,无心做我应府的赘婿。如有冒犯,我替祖父向您道歉,还望表哥不要介怀。”
这场面话说得漂亮极了,但陆率根本不可能信,这不过是顾及他的面子婉言拒绝而已。
说心里话,他没想过应止玥会拒绝。
应家大小姐虽然貌美,裙下之臣如过江之卿,可以从京城这头排到西域再绕回来,但这些男人喜欢她的前提是,她会嫁到对方的府邸为丈夫生儿育女。
有几个男人愿意做上门的赘婿?
便是点头,也大多是心不甘情不愿,长得歪瓜裂枣不说,隔几年怕是要和范老爷一般贼心不死,再次一点也要闹出个三代还宗。
可陆率不是这样的人,他自恃玉树临风,便是比不上陆三郎的品貌,也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郎君,会真心爱护未来的妻子,也不会因为入了应府就心生怨言。
坦白讲,他不觉得应止玥会找到更好的人选了。
陆率央求道:“表妹不必诓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的。”
应止玥看到他难过的神色,也难免有点不忍。事实上,他也没有猜错,只是多出了陆雪殊这个变数而已。
“不是陆表哥的问题,只是我有了心上人。”
耳边喋喋不休斥她心狠的话音倏地一静。
数萼含霜,梅花也醉在冰寒的浅淡霁色中,任由寒沫天风穿过,吹落数枝雪。
她答得坦率,但陆率是不可能相信的。
看到应止玥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来国公府那位名满天下的陆三郎。
诚然这两人不是真的姑侄,陆率会想起来他,也不是因为相貌相似,而是他们的性格。
都是清微淡远的疏落性子,倒是谈不上目中无人的桀骜,只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漠然置之,有种万事都不值得上心的冷淡感。
有时候,陆率都说不好,能引得这样多的人念念不忘,到底是因为他们容貌太盛,还是这种会勾起人心底里不甘的性子。
越是疏淡,就越是想让人打破这些冷冰冰外壳,对里面的东西一探究竟,想看到高坐明堂的人目露痴迷,失去理智,做出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疯癫事。
窥私与征服欲,本就是人类骨子里就带着的东西,即便是陆率自己也不能免俗。
也正是因此,他才不相信应止玥这种大小姐会有什么心上人,只当是个托词罢了。
可是,为什么呢?
陆率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是不是因为冒乐之前私会陆三郎,惹得表妹你也忌惮了?”
应止玥和陆三郎是姑侄,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在世俗礼法里,仍是绝对不能有情愫产生的禁忌存在。
流言蜚语是最难断绝的,陆率思忖,怕是应止玥也忌讳这个,不想再和国公府的人有其他来往。
其实应止玥倒没想那么多,但是看到他给出了一个答案,也乐得就坡下驴:“正如表哥所言,我不愿和国公府的人成婚。”
——鬼知道陆雪殊在发什么疯,他又开始咬她了。
她都没有提到“陆”这个字,难不成陆雪殊也和国公府有着什么一表三千里的关系?
大小姐头痛地按住额头,莹润的面颊也似扫过层薄粉,染出细妙的瑰妍之色,整个人都像是烧起来一样。
陆率看得痴了,好半天才捡回原来的声音:“表妹,表妹可是病了?”
他恍然大悟,应止玥果然是病弱的纤细美人,只是在花厅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些受不住。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陆率也不好再留,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你先好好休养着,下次我再来同表妹叙话。”
他倒不像范老爷一步三回头,步子矫健,三两转地转过回廊,听他一直念叨国公府,应止玥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之前在寺庙的时候,她这个便宜侄子送过不少礼上来,本来想着回府还礼的,结果一直没抽出空,反倒给耽搁了。
别的不论,陆三郎送的那块籽凉木镯子是真的救过她一命,光凭这点,她也得好好回赠。
应止玥强打起精神,刚想叫小苹追上陆率,把准备好的赠礼还给侄子,“小苹,你——”
“大小姐?”小苹目露疑惑。
“你……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美人似乎真的虚弱得不行,只是这么一句话,都要分成三段才能说出。
仆妇们早了解大小姐的孤高性子,不疑有他,很快便鱼贯而出了。
随着门被轻巧阖上,应止玥终于忍无可忍,看着垂头在她锁骨上啜咬的人,气得狠了:“陆雪殊,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