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清音观主就被一颗小石子绊倒,或者中午喝多了汤此时尿急,或者被沙子迷住眼临时失明,又或者陆雪殊御剑不小心带她闯入异世界穿越时空……之类的。
总之就是,清音观主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的可能,不会再来追杀她。
大小姐恹恹地踩在剑上,柔软的云朵化作雾气从耳边擦出残影,身后冷冽的香将她尽数包裹。
应止玥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气不过,愤愤道:“陆雪殊,你等着吧,要是李念没杀掉我,你就死定了。”
她挣了挣,没挣开,但是大小姐不可一世的气势是绝不可能消退的,“我真的很生气!”
陆雪殊任由伤口流血,唇色苍白,却更紧地拥住了怀里的一轮月,沁血的声息含着一抹笑:
“大小姐,可我真的很开心。”
——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应止玥无力地望向天幕,无语至极。
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说不定下一秒清音观主就要追赶上来,将她和陆雪殊一起连锅端了。
但在这一秒,还是没有忍住,跟着笑了出来:“陆雪殊,你真是没有救了。”
剑于云间穿行,宛若水面泛起的涟漪,扩散开去,却又迅速平息。
仿佛是从现实中被剪裁出的,游离于时间之外的一瞬永恒。
第91章 亡命之徒
一样都是从代城回京, 身娇体软的大小姐坐马车需要花上近一周的时间,而御剑飞行的话,甚至都用不上一天。
……这甚至还是应止玥嫌风速太快, 会吹红裸露在外的皮肤, 勒令陆雪殊降速再降速后的结果。
破晓时分, 应府的家徽已经映入眼帘。在初晨阳光的照耀下,门牌两侧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 底座上铺设着青石,石面已然磨得光滑如镜,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它的威严。
应止玥帷帽也没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入了府,完全没有一点被追杀者的自觉——
倒不是她瞧不起清音观主, 而是之前在芦亭山上的时候, 清音观主少说也给她推销过一百种追踪法器, 符咒法宝应有尽有, 非常热情地宣传:“哪怕对方变成蚊子钻进山洞里去,有了这个,善人也能把人给挖出来。”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种法术,应大小姐也绝不可能变成蚊子躲进山洞的!
她进应府的时间很早, 本以为只有门房会醒着,没想到还不到辰时,府里就这么热闹。
院子里的仆妇们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手忙脚乱地摆放着花瓶、烛台, 将新鲜的花插进花瓶里。花木扶疏,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来往穿梭着忙碌的身影。
应止玥有点讶异,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家里的仆妇都严肃正经,哪怕是挥着扫帚把范老爷赶出去的时候,打人的动作也很写意优雅——
毕竟她们都是大小姐身边的仆妇。
但这时候应止玥也没时间多问,她要赶忙把范老爷的事情先处理掉,如果办完了李念还没追过来,她还得去教训陆雪殊……
可还没等她捡拾起一大摞信件,小苹气喘吁吁的声音回荡在门口,“大小姐,你前两天不在府里不知情,大事——”
应止玥心下一沉。
“大事太妙了!”小苹鼻尖点着几颗晶莹的汗珠,眼睛也亮闪闪的,迫不及待地喊出来,“范老爷被押进牢了!”
范老爷那是何等响当当的风流人物,遥想当年,赘婿界的头一号扛把子,无数赘婿眼中完美无瑕的天才爱豆,连衣着打扮都引得无数男人争相模仿。
然而,范老爷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因为冒乐的一时疏忽,被揭发出“真假大小姐”的丑闻,他自请离府,高门赘婿的好名声被泼上大大的黑水。
不过大家都没觉得这是件大事,毕竟范老爷为官多年,旧年结交的好友、门客无数,这段时间更是在韬光养晦,眼看着已经有人递上折子为他求情,昔日的范大人回宫……啊不是,回朝堂上重新夺回他失去一切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离奇事件忽然炸开了!
范老爷,24k纯孝真爱好夫君,他杀妻啊!
消息的传播速度之快,甚至连御史都未来得及介入。
原来,范老爷的夫人不是因为心思过重,积郁成疾才撒手人寰的,而是被他下了名为骨香的慢性毒药。
下了药,他居然还腆着脸去孝顺应老太爷,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就为了能接手侯府。
心机叵测!!!
果然,最毒男人心啊!
而且,这个罪行甚至不是御史揭发的。茶馆里上演着“赘婿杀妻”大戏,贩夫走卒在咿咿呀呀的唱腔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大概不知道他们隔壁就坐着微服私访的皇上本人。
皇上的脸色简直比戏台上的人还要黑,都黑出包浆了。
这也难怪,当时就是他金口玉言盛赞范老爷长着副“旺妻相”的,没想到“旺妻”的范老爷转眼就把妻子给嘎了。
这是做什么?
这是打他的脸啊!
百姓们充满了愤慨,更别提其中还有想做赘婿而不得的男人添油加醋——早就说过,男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纷纷谴责范老爷的不仁行径,还说他就是仗着皇上逞威风。
这些风言风语给皇上的怒火又加了一层buff。等他气冲冲地摆驾回宫,陆家世子呈递上的证据确凿,已经压在了皇上的书案上。人证就被押在后院,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逐一呈现,使得整件事情勾勒出极为清晰明了的轮廓。
都不需要再劳动官员,皇上怒发冲冠,对范老爷的美好印象更是早已土崩瓦解,整个人都在哆嗦,脸上散发着不自然的潮红,令范老爷复职的圣旨被他本人撕了个稀巴烂,当即下了谕旨,将范老爷押于死牢之中,秋后问斩!
小苹口干舌燥地说完,圆圆的脸彻底涨成红苹果色,说完便求了休沐一日,要回家和家人们分享细节。
应止玥看小苹毛毛躁躁地关门跑开,转头看向陆雪殊,眯起了眼,“你骗我。”
她捂住那双欲说话的薄唇,左不过又是道歉而已——陆雪殊这个人,道歉归道歉,下次总是还敢干的。
应止玥轻声道:“你之前在书案前,就是在忙活这个吧。”
虽然小苹说是陆家世子,也就是她的侄子递上去的证据,但应止玥知道,真正整理出来的人肯定是陆雪殊——以及从前的小姝。
应止玥虽然从清音观主那里拿到了证据,但是书稿极多,再加上人证的证词稀乱,很难整理出清晰的逻辑链。即便是她自己梳理,也要费上几个月的功夫,清音观主是不可能等她这么长时间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勒令陆雪殊必须回来。
陆雪殊不愿独自离开,但是帮她把该做的都做了。
凝视着那双漂亮的黑眸,应止玥忽然笑了,把他压在榻上。
春霜淋枝的清软,散开一点微甜的迷离香气。
可即便是这样——
应止玥跪坐在他腿畔,发丝如瀑散开,偶尔扫过两人相触的部位,微不可察的痒意。她的指抵进他唇齿,也不顾此举令他身上的血又洇出一分,“李念还没来杀我。”
刚刚在剑上的时候,大小姐曾对他愤怒宣言:要是李念没杀掉我,你就死定了。
陆雪殊轻握着被她咬在自己嘴里的手,漫不经意地用齿尖压过她软柔的指尖,轻声问:“姑姑想要我怎么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为坦荡荡,可被外边凉雪沾过的手,却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腕子,勾勾缠缠,还想要接着往上绕。
应止玥拍开他作乱的手,想要训他,可是严肃的冷脸绷不住,还是消融开,耳尖溶了点春色,觉得他真是不像话。
眼睫微颤着,她浅浅瞪他,“你不要撒娇。”
虽是第二日,但太阳未出,只有廓落的一点微薄光线。屋内没有点烛,可他周身都是被鬼魄划伤的细小口子,血气滟滟,面上的皮肤却是光洁的白,池水濯过一般,愈衬得咬在她手指上的唇色殊艳至极。
……陆雪殊真的好漂亮。
应止玥没忍住,抽开自己濡湿的指,转而俯身,轻轻用自己的唇代替,又去亲他脖子上的喉结,看他难耐地搂住她,才用上牙齿慢吞吞地咬。
陆雪殊的呼吸,好像也被控在她的唇齿下了。
亲到一半,应止玥抽开抱住他的手,果不其然看到手掌处染了一片的血红颜色,她问:“李念还会来杀我们吗?”
要是不杀了,就要给陆雪殊上药缠纱布。
要是还要杀,给人上药也没什么用嘛,还不如再多亲一会儿。
不知是她的哪个称谓触动了他,陆雪殊眼睛微弯,回搂住她,浅浅地啄过她的额头,“不会了。”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
这不太符合清音观主的做事原则。然而,比起还需要御剑或者用符的他们,如果李念真的想追上来,只需要在九衢上操作一番,半柱□□夫不到就可以杀过来。
总不能真是中午的汤喝多了,一直在跑茅厕吧?
应止玥这么想着,但还是拿出来药粉,又取过桌上的温热紫苏汤——虽说大半进了她自己的肚子,让他用了。
然而陆雪殊比起自己换药,更热衷于先帮大小姐换衣裳。
他换就换了,可是指腹总若有似无地擦抹过一些地方。应止玥怜两人怕是没几个时辰好活,并不曾斥责,只眉心微颦地盯着他,眼眸雾蒙蒙的落了一层水汽。
可惜大小姐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在后背生出的一点汗意黏住衣衫时,应止玥忍无可忍,把他的手臂拎出来,转身自己去沐浴,走的时候还在轻声斥他:“就不能乖一点吗?”
换上干爽的衣衫回来时,陆雪殊也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散发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浅淡药味,无害地冲她微笑,“姑姑。”
应止玥向外面眺望了一会儿,发现应府的人基本都走了个大半,很是清幽,因是隆冬,虫鸣的声音都听不见。
便将窗子上的隔板拉下,把陆雪殊从刚换好的床上拉下去,令他坐在床边的小椅上——
铺着松软床垫的拔步床,当然得是大小姐坐,她可是不管谁病号不病号的。
她轻轻碰上他薄红的唇,点过他的舌齿,又触一下优美的下颌线条,再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打圈。
纤长的指尖顺着洁白的绷带一路下行,这些微糙还泛着浅冷的布条,总让她联想起小姝。
特别是此刻,陆雪殊还因为她受了伤。
大小姐可耻地发现,自己更为兴奋了。
手指最后停在他的腰腹部,温热而光润,她虽然没有过真实体验,但也清楚小姝和陆雪殊“生理意义”上的的不同。
大小姐将小姝定义为哑巴侍女,那小姝既不能说话,也不能……
应止玥笑了下,揶揄地戳戳他块垒分明的肌肉块,却也只是止步于此,用一种故作遗憾的语气轻笑道:“受伤了,这些地方都不能用。”
她任由陆雪殊握住她的指,没有挣脱,反而送到自己的唇边,柔软的舌浅浅地将其舔湿。
“不许乱动哦,陆雪殊。”
应止玥这样警告着,将端坐的双腿分开一些,联想起自己在某些时刻会不受控收回的前科,只好苦恼地让他靠近些,轻轻踮在他脚背上。
虽然裹了绫袜,但另一人脚背上清而疏落的线条感,依旧很明显地传回足趾。应止玥细白的脸颊染上点绯意,但还是将自己的右脚也踩上去,勒令他用腿将她固定好。
然后细细地看了一眼陆雪殊。
随即大小姐满意地发现,他一向冷淡的眼睛泛出点晦然的颜色,还没做什么,眼尾已经泊出微红,被她注视的喉结缓慢却不容错辨地滚动了一下。
今天的陆雪殊,竟然比前天晚上的陆雪殊还要情动。
其实应止玥大概也能明白一点啦,书里也会写,每当亡命之徒死里逃生之后,总会更加歇斯底里地做一些平时不常做的事情来庆祝。
比如说杀人啦,比如说放火啦,又或者是她现在很想对陆雪殊做——陆雪殊应该也会很想对她做的事情。
不像陆雪殊,她其实对“会被杀掉这一点”没有什么沉重的感觉,但是被他从背后抱住的时候,却奇妙地感知了一点对方的微末心绪。
和一直想要他命的大小姐不同。
陆雪殊,好像真的很舍不得她死。
所以,尽管应止玥总觉得清音观主还有后手,眼前也不是合适的时机,但还是放任陆雪殊,或者说放任她自己主动勾住他的指,送到了翕敛着的热嫩处。
“还不行。”应止玥含住他的唇思索片刻,将他另一只手臂抬起,缠上自己的后腰,这才眨了眨眼睫,示意他可以了。
大小姐娇贵而矜漫地命令:“轻点,知道吗?”
他说好。
可是,应止玥在被吻住的下一息就颤抖起来,要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地让陆雪殊搂住她,此时怕是已经仰到后面的褥被上去。
他确实很温柔,力度也很轻。
可不仅是力道的问题,也要……也要稍微浅一点啊。
应止玥眸中含泪,被陆雪殊一点一点地小心啜去,下一秒身体却颤得更加厉害——
真的很可恶,狐狸犬当然会无条件听她的话。可,可也得她能说得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