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哄——舒不知【完结】
时间:2024-01-18 23:14:19

  凝顾望着窗外出神,耳边是书声琅琅。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她想,如果每个人都是蜉蝣,那每个人遭遇的事也应当如粟米一样渺小吧。
  -
  教学楼的黄昏,总是有种格外的美。
  打扫完课室卫生出来,天上正飘着火烧云,迷人而热烈,像冗长的黑暗中,一个热切的照面。
  凝顾出来得晚,校园里已经没人,她在校门口上了车。
  一声清脆的“阿姐”传来,凝顾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闻声望去,一个小孩。
  眼睛水灵灵,樱桃小嘴,小脸肉肉的,像元宵吃的水晶汤圆一样。优越的五官,组成优越的一张脸,粉妆玉砌的一个小孩,眼睛尤为明亮。
  不同于凝顾眼里的温柔,他长得太过周正,被爱和富养的孩子真的不一样,他的眼睛光芒太耀眼,让人羡慕,让人无法嫉妒。
  他叫她阿姐,凝顾怔愣着,有些怀疑:“许眷顾?”
  闻声,眼睛又亮了。
  陈伯说,许眷顾听说他要来接人,缠着许母撒娇也要来。
  凝顾垂眸。
  好多年没见过他了,长开了一点,变好看了,像妈妈,她想。
  一旁的小孩坐姿很规矩,后座左右两边一人坐一个位,保持着距离。
  一路上,凝顾不说话,他也不会吵,挺乖的。
  相安无事回到家,客厅里一群人在聊天。
  凝顾的团长和许母、小姨是旧相识,此时三人正说着话,凝顾进门后打了声招呼,身后跟着的许眷顾跑进来在许母身边坐下。
  桌面有洗好的水果,许眷顾家教很好,得了许母许可后,才拿着一个草莓吃。
  突然,他磨磨蹭蹭到凝顾面前,另一只手递过来一颗大草莓,“阿姐,吃草莓。”
  草莓是新鲜采摘的,叶柄翠绿,果肉鲜红,表面还带着细细的水珠,被小肉手握着憨态可掬。
  凝顾笑,“你吃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草莓。
  一旁的大人聊得兴起,目光却被他们吸引,客人笑着打趣:“眷顾怎么懂事,有吃的还不忘阿姐的一份。”
  许母抬眸扫过姐弟俩,笑着客套:“他就是假乖巧,在家可小霸王了,不过念他姐姐倒是真的。”
  “姐弟感情好是好事,不像我家里两个小子,起床打到睡觉,头疼。”
  “你家的这不是还小嘛,大一点就会互相谦让的。”
  话题被轻易带过,凝顾看着许母欢喜的面孔,只是沉默。
  许眷顾。
  神明眷顾,事事从欢。
  想必,他真的真的很好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情绪暗自压下。
  日子总归要继续下去的,抓不住的,就不要费力了。
  原本准备放下的草莓,在她手里剥去叶片,被她递了出去。
  许眷顾愣了愣,接过后,身旁如清晨日出般的白茶香淡去,只有草莓甜腻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小姨余光见她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许眷顾无措低头,“小姨,阿姐还生气吗?”
  林女士叹了叹,只是说:“你阿姐吃草莓会起疹子。”
  往事不可说,深究起来,谁都觉得自己受委屈的。
  -
  凝顾进厨房帮忙洗洗菜,小鹿姨心疼小姑娘的手泡在水里,又说厨房油烟大,只让她在旁边帮忙端端菜。
  小鹿姨在处理虾线,“凝凝,怎么不出去和妈妈聊天?”
  凝顾在弄蒜蓉,“没什么好聊的。”
  “弟弟呢?我看那小娃娃挺可爱的。”
  突然想起刚刚下车,那小孩小心翼翼扯着她的背包带,说要加她的□□。
  凝顾点点头,笑,“挺可爱的。”
  “那怎么不跟他玩?”
  凝顾无奈地笑,“小鹿姨,我高二了,不是小学生,我怎么跟他玩。”
  三岁一代沟,似乎又有点道理,小鹿姨笑了笑,赶紧转移了话题。
  小鹿姨来叶绿园在帮佣近十年,勤奋规矩。宋家主人和夫人不长在家,平日是她照顾凝顾和宋壶深两个小孩比较多,一直和他们相处融洽,说她看着这两人长大也不为过。
  宋家是什么人家,嫁进宋家的林女士又是怎样的出身,同个圈子里的许家自然不会逊色。
  凝顾的爷爷奶奶都是机关大院长大的,许爸爸是外交官,许妈妈以前是文工团的,现在依然是女强人。这样人家的女儿,不容置疑的,是有嚣张跋扈的资本的。
  只是凝顾这孩子,优秀懂事的很。
  她会跳芭蕾舞,参加比赛总能拿奖回来,会弹琴会书法,学习勤奋成绩也好,长得漂亮,更难得的是她为人和善,性子温柔。
  正是这本该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却在小鹿姨照顾她的这些年里,每当她懂事时小鹿姨就觉得心疼至极。
  心脏不是长在中间,也真是让人惋惜。
  -
  临近夜晚,宋叔说不用等宋壶深开饭了,最后一道菜上齐。
  凝顾洗完手出来,在小姨旁边落座,另一边是许眷顾。
  许母似乎真的很忙,一顿饭的时间接了好几个电话。
  小姨招呼着团长,凝顾只需要适时回答几句,他们的谈话中心是她,但又似乎跟她又无关紧要,无非是些比赛、训练之类的。
  凝顾饭前喝了汤,这会儿没什么胃口,看见旁边许眷顾的杯里的椰子汁喝完了,顺手帮他添上。
  许眷顾很有礼貌,道了谢。
  她看他没动什么筷子,语气温和:“想吃什么自己夹。”
  他应了声好,却依然没动。
  “不爱吃?”
  他摇了摇头。
  她拿起筷子,看着桌面上的菜式,问:“吃乳鸽吗?”
  许眷顾还没来得及说要不要,一块乳鸽放进了他的碗里,注意到他面前的虾壳,“爱吃蒜蓉虾?”
  眼见她又要夹,许眷顾连忙摆手,“阿姐,我自己可以。”
  她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客套,夹起的蒜蓉虾放进自己碗里,“那你自己吃吧。”
  小孩见状,乖乖低头吃饭,安安静静的,吃相斯文,连咀嚼的声响都很细微。
  “阿姐。”
  “嗯。”
  “国庆。”语气顿了顿,他抬头看她,“你会回家吗?”
  回家。
  什么家。
  凝顾有时候觉得,如果生命是一场游戏,那她的运气真的烂到家了。同样都是生来就姓许,眼前这个人是氪金玩家,而她是可有可无的游客玩家。
  她握着筷子的手微不可闻的颤抖,明净温柔的眉眼落在他身上,低下头。
  明明吃的是蒜蓉虾,喉咙却犹如卡了一根鱼刺。
  许母对许眷顾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连带着许家对他的态度她也能感觉到,当初她当许家小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她从没有迁怒过谁,也深知他无辜。
  所以能挂着温和的眉眼跟这些人笑、能对那些敏感不好的话沉默、能不吝啬顺从他们的体面。
  除此之外,她做不到更多。
  凝顾很温柔,这种温柔很迷人,迷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死而弍二五九一寺齐人在她什么都不在乎,温柔起来即便空洞却没有目的,冷漠起来又没有余地。
  他的眼神热切又恢复正常,凝顾依然没回答他。
  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期间,凝顾离席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刚好听见许母跟团长咨询艺术生高考的事情,秀气的眉头蹙起,好似怎样都无法绕开。
  凝顾刚想张口说话,却被小姨拉住。
  林女士却扯住她,无声地,冲她摇了摇头。
  她冷眸,挣脱,脑子里浮现气球被针扎的画面,让人屏气烦躁。
  突然屋外传来声响,大门外堂而皇之进来一个人,将背包掷到沙发上,步伐缓慢,脚步声渐近,站在饭厅门口。
  饭厅六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他穿着一件涂鸦式的衬衫,色彩鲜艳而暗系,涂鸦只肩线铺开,流畅辗转至腰间,灰调中带着明艳怒放的浓郁。
  少年站得很直,背脊挺直精瘦带着桀骜不折的乖戾与冷清。军训剃掉了寸头,精致的五官更清晰,一双眼睛没了刘海的遮盖,凌厉锋利。
  他的目光落在席间小姑娘的身上,从耳畔掠过的墨发到白皙的颈,只一眼,玉色沉浸在光影中,透着香,萦绕心间。
  宋壶深敛了眸,淡淡开口:“凝顾,走了。”
  凝顾本就萃着冰的眼眸没收住,落在他脸上,只一瞬,便软了神情。
  瘦了,黑了,变凶了。
第10章 第十章
  “你是阿深?”
  少年冷眸一撇,只觉得那人眉眼间有一丝熟悉。
  “我是你林姨姨啊,小时候住你隔壁的那个,忘了?”
  许母笑着说,明明是埋怨的话语,却带了无奈和纵容。
  她和宋壶深母亲是多年好友,宋壶深母亲没出国前,两家是邻居,两个人感情好到连孩子名字都是配对的——凝顾,凝顾,人在玉壶深处。
  可惜后来两家发生了点变故,宋家移民到国外,许家也搬了家。
  宋壶深和凝顾或许是沾了名字配对的光,感情格外的好。只见过一面,弟弟就追着姐姐跑,当年宋家也是费了好大劲去劝,没人犟得过他,才顺了宋小少爷的意。
  此时,宋小少爷依然站在原地,半分未动,一脸冷漠,似乎并不打算回忆,更不打算搭话。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一晚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宋叔,收回对他的目光,突然对凝顾投过去一眼,大概意思是:管管这没礼貌的小孩。
  凝顾无奈眨了眨眼。
  气氛停止了好几秒,凝顾终于起身走到他旁边,一一介绍:“我妈妈,我们团长,你见过的。”
  小姑娘走过去,暗地里拽了拽他的衣角,宋壶深才被迫营业:“大家好,吃好喝好。”
  凝顾:“......”眼神示意:姨夫,我努力过了,是他不按套路走。
  宋叔抚额,带小孩儿心真累。
  可能小少爷坏脾气名声在外,许母知道少年什么性子,倒是十分包容,“阿深要去哪?”
  宋壶深不想搭话,但上衣又被凝顾背后扯了扯,说:“跟书店约好今天去拿老师的资料。”
  “妈妈,我吃饱了。我和阿深约好要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凝顾知道他耐心有限,顾不得礼节,赶紧找个理由离开。
  许母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俩人前后离去,许母望着俩人的身影,侧头低声和林女士说了句话。
  林女士听了,耸了耸肩,“有什么所谓,凝凝在这,你们说话反而不方便。”
  -
  晚上八点多,一家炸鸡店里,一小姑娘吃炸鸡吃得正欢,炸得酥脆的表皮在皓齿下嘎嘣脆。
  对面坐着一个“变态”少年,什么也不做,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俩人出了家门,上车报了地址,路过一家炸鸡店却被凝顾叫停,进店点了一桶全是腿的香辣炸鸡腿。
  凝顾:“怎么不说话了?”
  他嘴角绷直,“说什么?说了管用吗?”
  宋小少爷使唤不动她,宋小少爷少说话,宋小少爷是小可怜。
  她笑了笑,“都过半个月了还气呢?你让我下去干嘛,你又不是去幼儿园,还要我送。”
  宋壶深冷笑,手机扔在桌面上,“我走了那么多天,你一次都没找过我,一条信息都没有。”
  “你手机上缴了,我发了信息你也看不到啊。”
  “手机不在看不到,我现在不能看吗?”
  闻言,凝顾愣了愣,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下一秒,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凝顾:【回来请我吃炸鸡腿。】
  宋壶深:“......”真他妈是个祖宗。
  看她颇有幸灾乐祸的笑意,宋壶深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吃吃吃。”他瞥了眼手机,把炸鸡捅往她嘴边推了推,转手接起电话,“干嘛?”
  “小少爷,哪呢?你把咱姐弄哪去了?”
  电话里是林化之,今年训练的教官是个东北人,对着他们骂了半个月小崽子,搞得十分有语言天赋的林化之说话带着一股东北味儿。
  “在炸鸡店。”
  “在炸鸡店干嘛?借厕所?”
  林化之话没问完手机被人抢走了,是叶叙,骂骂咧咧吐槽林化之婆婆妈妈,说:“转场了,陈识表哥那。”
  宋壶深沉声应着。
  挂了电话,在看凝顾,已经干掉了两个炸鸡腿,正奋战第三只。
  他递过去纸,问:“刚刚我是在饭桌是把你带走的吧?”
  讽她在亲妈面前吃不饱呢,凝顾淡哂,放下吃到一半的炸鸡,擦干净手,“不吃了。”
  -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就听见林化之在那臭美,“你觉不觉得,我寸头的侧脸,还挺像胡歌的嘛?”
  推开门,夏李从嘉的笑声传来。
  “让爸爸看看,”只见他捧着林化之的脸端详几秒后,说:“像葫芦娃还差不多。”
  然后俩人扭打成一团,场面十分混乱且热闹。
  金香会所。
  陈家生意网复杂,特地在城郊开了家私人会所,平时用来谈生意,并不对外营业。
  经理也知道是群祖宗,特地开了间特色包间,有桌游,桌球台,KTV,总之是好吃好喝供着。
  包厢一群人玩桌游正兴起,播放着歌曲。
  叶叙眼尖,眯着一双桃花眼就过来招待,一眼就盯上了宋壶深旁边的仙女姐姐。
  之前叶叙去宋家拜访过,刚好凝顾去了舞室错过了,这是叶叙第一次见她。
  虽然时常听林化之拿她跟自家表妹相比,但跟真正见到本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正所谓未见其人但闻其名,即使有过心里臆想仍会被惊艳。
  有些女孩子,只要见一眼就会让人生怯,让人离之千里望尘莫及。
  他对许凝顾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但她一开口,感觉又不一样。
  冬日山顶冰封的雪莲,一朝冰雪消融,让人惊艳的温柔。
  叶叙倒了杯酒,递过去,嬉皮笑脸,“姐姐好,我是叶叙,叫我帅哥就好。”
  同样是军训刚结束,同样是寸头,那双桃花眼削弱了发型给人的刚硬感,如果排除这人流里流气的语气,其实是配得起他的自称的。
  凝顾不局促,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笑意盈盈。
  酒被宋壶深截胡了,语气不善:“没来点花生米吗,醉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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