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压低声音，正色道：“你们还是少讨论些好，换谁也不愿遇上那种事。”
白锦意轻哼一声:“还是姜絮你比较心善，当初我家哥哥明明和馨姐姐两情相悦，那人偏生要来插一角，现在好了，也算是自做自受了。”
一身穿淡紫色襦裙的女子走进房内，听见此话气不打一出来：“你说谁自作自受呢？”
昨日她大姐姐遭遇此事已够伤心了，今日她本不想出席，但又听说傅老夫人邀请了金陵城中许多青年才俊前来赴宴，纠结中还是硬着头皮来了，没想到刚一进门听见白锦意如此编排英国公府，她作为英国公嫡次女怎能忍。
白锦意轻蔑道：“说的就是你家好姐姐，平白无故抢人家夫婿，怎么不叫一个‘该’字。”
“你！”
何姝晚刚想上去理论一番，却被身后的顾云漪拉住。
姜絮和傅欢一时间站在身旁也有些不知所措。
顾云漪拔高声线：“白大小姐，英国公府好歹是一等勋爵府，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见她搬出英国公府来压她，白锦意气势有些瞬减：“你--”小声嘀咕：“反正此次丢脸的不是我。”
见僵持不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扬的女声：
“你们在讨论什么？”
来人一身白衣，端庄持重，清雅秀丽，不紧不慢开口。
白锦意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挽住来人的手：“姐姐，没什么，我和他们几个闲得无事在聊最近京城中发生的趣事呢？”
傅馨冷声道：“没什么好讨论的，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大家都了解，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人还是得向前看的，多多言善总是好的。”
白锦意瞥了一眼顾云漪和何姝晚，见她们脸上带着些许愤懑，笑着对上傅馨的眸子：
“馨姐姐说的是！”
傅馨淡淡道："大家都别在后院里了，方才嫂嫂派女使来报，说是永平郡主和世子妃来了。”
姜絮一听忙起身：“那便走吧，郡主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咋们不要失了礼数的好。”
永毅侯府虽然已不参与朝中要务，但陛下外家的身份在那，这场百日宴京城中的高门之家来人众多，特别是经历过前几日的事，陛下对永毅侯府仍然看重的事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楼阁亭榭相连起，侯府园子精致壮丽，冬日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婢子们早已细细请扫了门前的碎雪，露出阶阶石砖。
一扇桃木四扇围屏隔开，按礼制，男子一席，女子一席。
一男子有些心不在焉地一直朝门外望。
“你干什么呢，收收心思。”
顾云天揪住他耳，一顿训斥。
“大表哥，我没干啥，你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
“欸，这次何兄真的没来吗？”
“明知故问！我告诉你，你不要在永毅侯府给我惹出事端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欸，知道了，知道了。”
顾云天见傅卓还有郑贤缓步从长廊里走来，赶忙上前祝贺道：“傅兄，今日真是恭喜了。”
“顾大公子的好意傅某谢过了。”
傅卓今日一身绛红色祥云长袍，语气淡淡，话里多了一份警惕，之前的事让他行为处事更加谨慎小心。
因为这几日采花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定远侯府退婚也是人尽皆知，当事人白大公子便未出席宴会，来的是甚少出门的白二公子。
白二公子在长宁军中历练过，如今官至中郎将副将。
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腰间一根淡金色的虎纹玉带，剑眉星目，气质硬朗。
“见过两位顾公子。”
“见过白二公子。”
郑贤出身没有侯府和丞相府的几位公子好，便是如墙头草一般，随时随地都是笑脸迎人，打着招呼。
“好，一切都好。”
互相寒暄着打发时间，等宾客差不多到期便可落座。
另一边
侯府少夫人苏燕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儿，一旁的女眷拿着拨浪鼓，虎头玩偶在逗弄着他。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虎头虎脑的。”
出声的是孙家少夫人许容，满眼止不住的羡慕，她嫁入孙府已有五年了却还未有所出，平日里也没少听见一些闲言碎语的。
“你要是喜欢，就赶紧生一个。”
或许是好意随口一说，没怎么经过思考，苏燕的一番话让许容有些尴尬，眸子里带了点失落，瞬间便敛了，掩盖得很好，脸上仍旧带着微笑，保持着高门女眷的风度。
傅馨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下小脸蛋子，一旁的姜絮与白锦意也凑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白白胖胖，养得真好。”
“这般好看，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苏燕方才一席话让许容有些难受，知道她是无意的，但也没了逗乐的兴趣了，
何姝晚来了兴致，走到许容面前，压低声音，眉目一挑：“孙少夫人平日里应该多去庙里拜拜，可以保平安的同时还能保佑孙府后宅的安宁。”
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顾云漪不知何时也凑了过去：“是啊，少夫人，虽然说鬼神一事信不得，但总比啥都没有来得好。”
许容母家只是六品亲勋翊卫校尉，当初孙许两家是因为指腹为婚的婚约才结合到一起的，更何况孙家是清流之家祖训便是男子不纳妾，可到了这一代，孙鸿志却破祖训纳妾，金陵城这些人自然要笑话她驯夫无方。
白锦意余光瞥见顾云漪和何姝晚又在挖苦着许容，气不打一出来，刚动脚准备过去，便听见外面小厮进来的一声通传：
“长宁王府永平郡主与世子妃到。”
傅老夫人本在一旁指挥着女使摆放食具，听见门外小厮的通传，踱步急吼吼地出门：
“宁丫头，你可算来了。”
宋宁今日稍微打扮了一下，一身青色长裙加上白色狐裘，青丝挽了个流云簪，玉兰绒花作点缀，略施粉黛，绝尘脱俗。
“见过傅老夫人，实在抱歉，有些来晚了。”
长宁王府身份不同于其他公侯府，大周唯一手握兵权的异性王府，能出席这等场合都是非常难得的。
“主要是我早上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来晚了。”
孙静微一脸抱歉地朝傅夫人道。
傅夫人慈爱地拉过孙静微的手，“你这是哪里的话，你现在的身子正是要好好养着的时候。”
有一句没一句地到了大厅，身后的宋莺和张氏见傅老夫人并未正眼见过她们，心里很是不平。
到了正厅，有几个女眷像白锦意，许容，何姝晚等从未见过宋宁。
此刻是第一次见到宋宁，宋宁英名在外，青州一战更是威名远扬，但金陵城内这些高门贵女自带偏见，刻板地认为她是一个俗人，此时见到，忍不住吃惊。
北境的黄沙让宋宁肌肤不如金陵城这些娇养着的女子那般光滑柔嫩，却多了份年轮沉淀的自然感，内外透露出一股沉稳大气，今日微上妆，红唇间漾着浅笑，别有一番韵味。
“见过郡主。”
傅卓几个也一块过来了，见到宋宁，行礼道：“见过郡主！”
宋宁神色自若，落落大方道：“大家不必多礼，其余什么礼数免了就行，如兄弟姐妹般相处便可。”
傅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行了，落座便是。”
由于傅侯爷今日被天子召去，说是陪同洛王去接见大越使臣，便没有出席今日的百日宴。
全权由傅夫人和傅卓进行款待。
男女分席而坐，来人并不少，但也不算非常多，此次受邀出席的大都是一些尚未出阁和未娶妻的高门公子和贵女，傅老夫人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想让这些人多见见，金陵城中适年龄的也好多相看相看。
宋宁送给百日宴的主人公一双金玉镯子，上面两颗红宝石熠熠生辉，低调奢华，非常惹人瞩目。
苏燕一脸惊喜：“多谢郡主。”
片刻后开席。
菜肴非常丰富，有凤尾鱼翅、红梅珠香、豆面饽饽、祥龙双飞、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如意卷等。
傅夫人开席后坐在宋宁身侧，好心地给宋宁介绍着今日来的那些青年才俊。
“宁丫头等会不妨去和那些哥们交流交流，今日那几个除了我家卓哥儿，都尚未婚配。”
宋宁笑着淡声回了句‘好’，显然对婚嫁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不过说到婚嫁，这陛下已过了弱冠之年了，还未立后选妃，老身不免着急。”
傅老夫人忽地想到此事，陛下乃是她亲外孙，如今身边尚未有知心的人伴着，她难免忧心。
此话一出，宋宁筷子一顿，有些愣神。
“祖母不必担心，太皇太后前几日不是单独召见了右相，看来对陛下后宫人选已有中意之人了。”
苏燕宽慰道，眼神与姜絮对上。
姜絮立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顿时起了点点红晕，有些羞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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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会有一章
第34章 惊觉
◎后位人选，府内私会◎
此话一出, 加上姜絮的含羞的神色，在场的许多女眷嘴角瞬间下拉。
白锦意心里虽微许不爽，但这话是从永毅侯府传出来的就不假。
看来太皇太后对于后位的人选已近有了答案, 余光扫向姜絮, 内心艳羡她的好命。
顾云漪和何姝晚坐在下排, 手里的帕子都要用力攥烂了，望向姜絮的眼里尽是不甘。
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谁不想要，怕是金陵城内每一个闺阁女子都曾幻想过。
姜絮对于后位不同于其他女子那般执念, 比起至高无上的天家荣耀, 她更想一生经营医馆，悬壶济世, 但姜晨毕竟官至右相, 她的婚姻大事也不能全凭自己做主。
当父亲跟她提起太皇太后的提议时，她便也答应了。
何况有一次陛下在府内与父亲谈论要事的时候，她曾偷偷见过一面, 乃何等人中龙凤, 惊为天人。
傅老夫人暗中观察着在场的几个女眷的神色, 尤其关注了姜絮, 心下了然后笑道：
“如若是那样，那可真就好了，陛下早日大婚诞下子嗣, 大周根基稳固, 老身也就不用担心了。”
她与侯爷不同, 对于年少就登上帝位的外孙多了一份歉疚和关爱，总是希望他在日理万机的时候身旁有个能嘘寒问暖的人。
孙静微见傅老夫人那么关心宋宁, 便也不开口, 顾着与苏燕交谈着育儿的问题。
耳侧傅老夫人的话入耳, 抬眸瞥了眼姜絮，见她有些含羞，心下明了是为何了。
宋宁明眸里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低头吃着菜，内心满是苦涩。
另一桌上，男眷们谈论的话题就有些不同。
郑贤见顾云峥探头探脑地望向另一桌，禁不住出声：“云峥兄跟随令堂来京城没多久，怎么，就看上哪位大人的千金了？”
顾云峥笑了下:“没有，没有，郑兄看走眼了，我方才是见傅兄府内那一株玉兰松盆景实在是精致非凡，就多看了几眼。”
白光敬出声：“方才见着郡主，还是如往日般英姿动人。”
顾云峥方才见着宋宁快被吓死了，之前他被家里老子狠批了一顿，之前因为在醉仙楼买醉与宋宁起过争执。
不过方才见宋宁并未注意到他，暗自庆幸。
傅卓认同道：“长宁王府的人自是个个不凡。”忽地想到一事，目色一沉，望向顾云天，缓缓道：“今日越太子仪仗队即将到达大周了吧。”
顾云天淡声：“没错，洛王殿下今日一早便出了玉门关去迎接了。”
顾云峥来了好奇，努力融入话题，偏头发问：“听说越太子乃与陛下之间有过节，傅兄可知是为何？”
不说还好，一提众人哑口，陛下在大越为质的事多年来金陵城人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
在场几人内心直评顾云峥一个‘蠢’字。
顾云天见气氛有些冷，主动开口：“来，我敬傅兄一杯。”，随后低声朝顾云峥警告道：
“你给我把嘴巴闭紧点，不该问的别问！”
“来来来，吃酒，吃酒。”
一顿宴席，宾客们谈天说笑的。
方才的话题，宋宁内心有些发赌，加上永毅侯夫人一直给她介绍着金陵城内的青年才俊，她实在烦闷，便寻了由头出到后院子里透透气。
宋宁见许容独自一人站在池边出身，便走了过去，关心道：
“外面天冷，孙少夫人怎么不进去，在这独自观景。”
许容浅浅福身，眉间蕴藏着一丝清愁，“见过郡主，回郡主的话，大抵是觉得里间有些闷热，加上我向来不喜那种热闹的场合，就出来散散心。”
宋宁是第一次与这位孙少夫人接触，此次主动交谈，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月麟香的事，她本对这位孙少夫人还心存有一丝疑心，但现在看来几乎能够排除了。
她浅笑地拉过许容的手，宽慰道：“你看本郡主不也是那般不合群之人么，此前从未见过孙少夫人，今日一见，觉得甚是投缘，孙少夫人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走走，聊聊天消消食？”
许容眸子里闪过一丝突如其来的慌乱，许是因为宋宁的主动靠近。
在他们这些官院后宅妇人眼中，长宁王府的郡主是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却没想到是如此平易近人。
“承蒙郡主关心，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宋宁与许容边走边聊着，忽然秀眉有些微蹙，靠近了之后女子的体香入鼻。
她立时发现不对劲之处。
许容身上的香气竟然与月麟香非常类似，让她心下一紧。
走到池的另一侧，想出声打探下孙府的事，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郡主，你怎么在这？”
宋宁回头，却发现姜絮站在身后不远处。
她有些愕然，淡声：“出来透透气。”
宋宁有些不解：“你怎么也出来了？”
方才在里间，白锦意还有傅欢她们几个一直在调侃她，她心里微不舒坦。
姜絮微叹：“没什么，只是方才她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就出来了，没想到孙少夫人也在。”
“见过孙少夫人。”
许容与姜絮互相示意。
姜絮此刻内心烦闷，太皇太后最终属意她为陛下后位人选的事，父亲前几日已告知了。
她志不在后位，可作为右相独女，若是父母之命要她承担起光耀门楣的责任，她也会去做。
宋宁没吭声，方才她已了解太皇太后是选中了姜絮为后位的最终人选，右相作为寒门一派的代表，如若天子想改制，拉拢是必须的，太皇太后这样想也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