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微愣，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道: "原来如此。"
刘氏见李文充满怨气，耷拉着脸，不满出声：“上一代的事与宁儿无关，玥儿早逝，她那么小便没了双亲，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支撑着北境，如今你连见都不愿意见，怎么怎么年纪越大越迂腐。”
“夫人！你真是糊涂，你忘记当年长宁王府是怎么对待我们李家的了吗，当年要是宋家愿意帮着李家在先帝面前美言几句，老夫就不会被贬谪到徽州，老夫之前是当朝太傅，如今竟然沦落到成为一个州郡的刺史，叫老夫怎么甘心！”
刘氏仍旧不死心道：“可宁儿她-”
“夫人，我已下定决心此生不再与长宁王府来往，你莫要再多言。” 李文一声呵斥，堵住她的话。
刘氏见他是铁了心不见宋宁，便也来了气：“你不见，我这个老婆子见！”，说完起身，步子一迈便朝着门口走去。
“夫人！”
下一秒那小厮再次急步走入，神色比起方才更加慌张，“老爷，夫人，不好了。”
刘氏脚步一停，心中一惊。
李文紧绷着脸，冷声询问道：“莫要慌张，细细说来。”
小厮呼吸急促道，压着声道：“老爷，郡主说是带了陛下的秘旨来的，说是陛下有急事要老爷去办。”
李慧见状， 忙劝道：“祖父，既是陛下让郡主前来，想必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祖父您看不如就见一下，若是不见到时候惹恼了陛下，事情就麻烦了。”
李文沉着脸思索片刻，对着那小厮道：“你让她进来吧。另外记得告诉她，一人进来便可，不可让其他人也入府。”
他就知道宋宁那丫头前来必定是没好事，果真是陛下派来的，不过他心里生了疑惑。
李家已失势多年，为何陛下会突然想起他，还让宋宁带了秘旨前来。
很是古怪。
一会后。
正厅内。
“宁儿！”
刘氏一改方才的愁色，欢喜地牵过她手，望向宋宁的眼中满是思念与感概。
宋宁解了黑色大氅，露出整张脸，明眸善睐，容色姣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朝着面前两人微微福身道：“宁儿见过外祖父，见过外祖母。”
“好，好孩子，没想到你都长得那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外祖母都十几年没见你了。”，刘氏忍不住抬手抹泪。
“是宁儿不好，北境战事频起，这么多年都未曾来徽州看望外祖父与外祖母，还请二老不要责怪宁儿才是。”
宋宁不断安慰着刘氏，余光瞥见李文，却见他脸色沉沉，一语不发。
李慧倒是个识大体的，给宋宁行礼道：“见过郡主。”
一旁的小儿也有模有样地行礼，“见过郡主。”
宋宁迅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人，立时便猜到了两人的身份，笑了笑：“表妹无须多礼。”
接着她蹲下身子对着那孩子柔声询问道：“你今年年方几何？”
那孩子一脸正色道："名唤李言，七岁有余。"
宋宁轻捏了下他小脸，满意道：“不错，长得真好。”
她前来徽州的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说服她外祖父答应陛下的条件，如今见到李慧以及这个孩子，主意顿生。
宋宁见李文仍旧是不给她好脸色，便也没了继续磨下去的性子，直入主题道：“外祖父，你想必也知道我是带了秘旨前来，现在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文阖上的双眸睁开，目色深深地盯着宋宁。
宋宁也不胆怯，直面他注视。
一炷香后
书房内，只余二人。
李文听完宋宁的话，接过那道明黄的诏书，打开一看。
下一刻，陷入无尽的沉思。
宋宁耐住性子，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她透过他深眸，窥见了他心中的犹豫与挣扎。
许久后也没等到他应下，忍不住出声劝道：“外祖父，你也知道如今的朝中局势，顾家本就是与景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景王向来与陛下不睦，有迹象发现他已存了篡位夺权的狼子野心，若此次不能将顾家连根拔起，日后陛下要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
见眼前人心里念头有一丝松动，她趁势一跪，“请外祖父不计前嫌，助陛下一臂之力。”
此话，怔地有声，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李文盯着地上跪着的那道人影，心中在细细盘算着李家未来的路。
当年他是被严党的人诬告陷害才被贬谪到这徽州之地。
顾川本就是严党的人，有此机会可扳倒他，自是不想放过。不过冒着要丢了全家性命的风险去行此事，他还是有些犹豫。
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宋宁的提议虽好，但他却不想那么轻易便答应她。
他眸里精光一现，意味深长道：“老夫可以答应你，不过，事成之后呢，老夫愿为马前卒，陛下若是当刽子手，你又将如何？”
长宁王府有着二十万长宁军在身后护着，可李家没有。
他不得不为李家打算，宋家信天子，不代表他也是。
宋宁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出声解释道：“您老放心，陛下不会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若此次能成功扳倒顾家，阿宁向您保证，李家一定能重新回到金陵城。”
“不知外祖父可满意？”
李文眯着眼打量着她，不太相信她的说辞，挑眉问道：“你的话不足以让老夫信任，毕竟不是陛下亲口所说，长宁王府乃天子近臣，本就自顾不暇，又怎能让陛下担保李家的荣华富贵。”
他本就对长宁王府的人有戒心，宋宁的话自是让他难以信任。
宋宁见他满是防备之心，心一横，开口道：
“外祖父，阿宁早已是陛下的人，陛下向祖父保证过，山河一统之日，后位非我莫属，如此，外祖父还要怀疑陛下的诚心吗？”
她被逼无奈撒了个谎，也算是激将法，今夜无论如何，她都要劝动李文，同她一起回金陵。
李文被宋宁的话一惊，向来古板传统的他对宋宁的话感到惊世骇俗，奚落道：“你好歹也是我的外孙女，怎做出私定终身这般不知廉耻的事，就算那人是九五之尊，你也不能--”
“还有，你忘了先祖遗言，长宁王府的女眷不入天家后宫了吗？”
宋宁见他虽有怒气但话意突变，终于肯承认她是李家人，趁热打铁劝道：“既然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外祖父就不必再反对了，祖制是死的，陛下和阿宁都不在乎，这就足够了。
她话音又重了一分，续道:“外祖父既知道了陛下对长宁王府和阿宁的态度，就好好考虑下此事，陛下已给了李家东山再起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外祖父是如何选择的了。”
她言尽于此，能说的都已说，他是精明人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不得不承认，宋宁的话非常具有诱惑性，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听从陛下的安排出面扳倒顾家借机重回到金陵，另一条路就是继续呆在徽州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地方郡守直至寿尽。
第一条路虽然风险大，但是若成了，便能够重振李家门楣。
他也清楚当今的陛下与先帝不同，绝不会纵容党争，所以宋宁方才一进门，他内心早已有了打算。
他可以回金陵，但必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难道祖父不想让表妹的孩子日后能博一个好前程吗？”宋宁一阵见血地指出他心里深处最在乎之事。
此话一出，扎到他心坎上，片刻后，他深叹几声，心中暗下决心，直面宋宁的询问，肃声：“好，老夫答应你助陛下一臂之力，但是你必须答应老夫，事成之后，莫要忘了今日你担保之事。”
宋宁再次向他保证道：“外祖父放心，阿宁保证，李家一定会重新出现金陵城的朝堂之上。”
万丈苍穹之上，繁星稀疏，夜幕笼罩着苍茫大地。
荆州城
一处偏僻的府邸内
“王爷，不好了，严家出事了，王爷！”
一个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在元深面前，神色万分焦急。
元深刚穿上黑色大氅，拿起长剑，正准备带着暗卫夜探严家库房，却见一暗卫匆匆来报。
严家出事，计划便会被完全打乱。
他压住心头的慌，厉声问道：
“严家怎么了？”
“严家方才进了贼人，那贼人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见人就下杀手，残暴至极，如今怕是早已尸横遍地。”来人颤着声道。
元深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此刻心慌不已，急声吩咐道：“走，马上随本王去一趟严家。”
苍穹之上有雄鹰飞过，‘嗷呜’一声，惊空遏云，空中一片肃杀之气。
此刻，严家。
元深赶到的时候，大门紧闭，从正门看完全看不出出丝毫的异样。
一股子血腥味传入鼻中，浓郁到让人作呕。
“王爷，还进去吗？”
“进，你们几个，去把门推开。”
“诺。”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里面的惨状全部落入到元深眼中。他瞳孔一震，心中惊颤。
里面人的脖颈处均血流如注，严家人全部都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有的人还瞪大了双眼，保持着生前的那一副惊恐的模样，属实是死不瞑目。
暗卫担心还有贼人暗藏在府内，皆拔出长剑，围在元深身侧，护着他往严府里走去。
元深踏着斑驳血迹，一步步地朝着里走去，每踏出一步，心便颤一下。
他自小锦衣玉食，在兄长母后一路庇护下长大，十九年来从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走入里间，仔细确认了严府中未有贼人，之后让暗卫去检查是否还有生还之人。
“王爷，均已断气。”
“王爷，没有发现生还之人。”
须臾后，痛意猛地袭上元深心中，他眼睫颤了颤，迫着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
一夜之间，严家百口人被屠杀，竟无一人生还。
这等灭门惨案竟然会出现在如今的大周。
他冷哼一声，很快便猜到是何人所为。
他刚来到荆州不久，才派了精挑细选的细作进入严府，暗查出严府中存在的端倪，严府上百口人便遭人残忍地杀害。
凶手是谁，呼之欲出。
他眸里满是无奈地对着暗卫道:"不用继续查下去了，走吧，严家无一人生便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诺。”
阴森的气息笼罩在府内的每一个角落，暗得可怖，血腥味让元深有些受不住，他欲抬步离开。
身后一侧角落中，突地传来一道女声。
“别--别走--”，声软而哑，持续传到元深耳中。
“等下，还有人，还有人活着！” ，元深大惊道。
第73章 答应
◎救命恩人，回到金陵◎
元深急动着脚步, 走近，发现一根石柱后面藏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嘴唇惨白失血，额上鲜血直流, 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 滴落在地上, 刺鼻的血腥味飘浮在空中。
他蹲下身子，俯身，侧耳听着她口中传来的话。
“救--救我--我不想死。”
“咳-咳”, 呼吸急短, 话音断断续续。
元深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 取出里面的一颗药丸, 撑开那女子的朱唇，让她吞了进去。
“你莫慌，我是来救你的, 你给我撑住, 千万别睡过去。”
那女子明眸里沾满盈盈泪珠, 撑着心头那股气, 轻点头，“好。”
元深打横抱起那女子，走出门口。
不远处的暗卫牵来一辆马车, 他放慢动作, 轻柔地将那女子抱上车。
给她盖上绵软的毛毯, 之后便起身，却不料那女子心中一慌, 拉住他手腕。
“别--别走-”
元深细声安抚道:" 本王还有些事要办, 暗卫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接着挣脱她的手, 下车，吩咐几个暗卫后，返回严府。
一炷香后，严府库房里
“王爷，之前严府的细作发现库房里多出来的白银，现在全都不翼而飞，按理来说，这么多银子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部转移，王爷，您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深双手交叉站立，眼里充满疑惑，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严家会凭空多出那么多白银，而且还在短时间内不翼而飞。
他环顾下四周，整间库房内并无其他异常之处，就是地上放着的几个大箱箧里是空的。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他心中念头顿生，下一秒走到瓦墙前，双手一直在墙上来回摸索，他眉宇间紧蹙，期待着能找出异样之处。
其余暗卫见元深此举，不敢出声。
顷刻间，手上一推，嘎吱一声响，墙瞬间凹陷进去一块，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条暗道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王爷这--" 暗卫们皆是惊呼出声。
元深轻‘嘘’几声，示意暗卫们冷静。
他轻动着脚步，两个暗卫一前一后打着蜡，跟随着他进入到暗道。
元深不断地深呼吸，调整气息，驱散着自己内心的胆怯。
他动着脚步，从暗道的台阶上一步步地向朝更深处走去。看不到底的暗道，可预见到里面肯定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会后，走完最后一阶，他松了口气，脚发软，顿在原地。
“王爷，你看，这不就是消失的那些白银吗？”
元深脸色突变沉，顺着暗卫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箱箱的白银，闪烁着寒光。
他思索片刻，对着暗卫道：“搜，把这个密室搜个底朝天，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这么多银子能成功转移到严府，还要避开多人的耳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大胆推测，严府的账目肯定出现问题。
半柱香后
“找到了，王爷！”暗卫惊呼出声。
元深猛地回头，接过暗卫递过来的一个小匣子。
元深打开一看却发现不对劲，里面装的并不是严家的账目登记，而是几封书信。
他屏住呼吸，打开一看。
下一秒，信上的内容似一道惊雷，劈开他的心，让他手心颤抖。
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能撕碎一些人伪装了大半辈子的真面目。
夜幕渐落，星光寥寥，北风呼啸，长街上一片灰暗。
李府门口
李慧牵着李言，在门口目送着那道马车的离去。
李言不知发生何事，抬头询问："母亲，外太婆他们还会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