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赫被宋宁一提点,也发现了此事的端倪,惊声:“没错,你说得对,所以这笔银子应该是去年搜集的,绝对不会是今年才流入严家。”
宋宁目光望向严初凝,冷声问道:“严姑娘,你在去年可有发现府内的异常之处?”
严初凝思索片刻,神色突变,出声:“小女只记得,去年祖父突然要在荆州城北的东平路购买一座宅子,祖母为此与他大吵一架,最后还是拗不过祖父,下重金购了那一座宅子。”
宋宁与元赫马上便发现了其中的关联。
“陛下,那座宅子定是藏着许多秘密。” 宋宁目色一深,元赫与她对视一眼道:
“没错,确实,问题出在那座宅子身上。”
严家不会无缘无故就藏了许多白银,顾川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严家帮忙看守着那些白银。
就算真的是贪污得来的,那也一定有着使用价值。若他猜测的没有错的话,那一座宅子里肯定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荆州距离甘州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从甘州直接南下,荆州是必经之地,荆州地理位置也相对偏僻,藏在荆州不容易被发现。
大量的白银最有可能的便是用来招兵买马。
“皇兄,看来荆州还藏着许多秘密,不如我马上返回荆州,继续查下去。”元深也急了。
“不!”,元赫否了元深的提议,“若是猜测为真,那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宅子里的东西进行转移,若是贸然行事,必定会打草惊蛇。你接下来必须呆在金陵,有些事还得你去办。”
宋宁也赞同道:“对,陛下说得对,就让官府来进行查封吧。不过,陛下,既然严姑娘与我外祖父都到了金陵,事情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不如就明日开始行事,陛下以为如何?”
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被敌人识破。
一击即中,迅速瓦解,才是取胜之道。
李文同意宋宁看法:“陛下,臣也以为不能继续再拖下去,越早行事越好。当年臣尚在朝中之时,有一些大臣与臣尚且交好,明日也会帮着臣举证。”
元赫没应,众人都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若是他点头,便会全力支持,助他一臂之力。
良久后,他下定决定,抬眸望向屋内众人道:“好,那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明日。”
“严姑娘!” 元赫冷声道。
“你愿不愿意明日上殿指认灭你家满门之人?”
严初凝毫不犹豫道:"愿意,我愿意出来指认那个贼人,你们让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
“严姑娘,你明日不要怕,只需要把你今日与朕说的,明天重复在大殿之上说出来就行,另外你必须一口咬死,严府与顾府之间存在来往,那些白银也是从金陵流入的,这一点你能否做到?”
天子的严厉声询问,严初凝有些胆怯,但想到严府上下的几百条人命,她恨地直咬牙,目色坚定道:“小女答应陛下,明日一定会按照陛下说的话去做。”
此话一出,元赫满意道:
“好,事成之后,朕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这句话,元赫意味深长地望向元深。
元深顿时有些不自在,忙敛了神色,岔开话题道:“皇兄,那李大人与夫人不如今夜暂时到臣弟府邸歇息一晚吧,明早臣弟会提早带着李大人入宫。”
元赫点头表示赞同,转身对着李文以及刘氏道:“金陵城内各方眼线众多,为防暴露,李大人与夫人今日不如就到洛王府暂时歇息一晚,如何?”
李文同意元赫的安排,拱手道:“臣听从陛下的安排。”
刘氏也没有异议。
元深就带着李文夫妇以及严初凝回了洛王府。
宋宁目送着那道马车离去,眼底有一丝担忧。
元赫从背后拥住她,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鼻尖轻碰着她的青丝,柔声道:“明日过后,就能轻松一些了,阿宁不必太过忧心。”
他贴着她后背,宽厚的胸膛传来阵阵暖意,身后人的存在让她莫名安心,忍不住伸出柔荑握住他手,回着他的话,“嗯,凡事慢慢来,我相信我们所付出的努力不会白费。”
她想到一点,忙从他怀里转身,望着他问道:“荆州的那座宅子怎么办,若是他们暗中发觉,毁灭证据,那明日严姑娘的举证便成为空话,起不到任何效果。"
元赫知她担心,朝后唤了一声,“北青?”
“属下在。”
“你现在马上带着朕的旨意去一趟荆州太守那里,想必此时严家众人的尸身已被人发觉,官府一定会立案,你带着旨意前去,同时带着北卫司的一波人先包围了东平路的那座宅子,可派几个死士先进入那座宅子探个究竟,如果那几个人出不来,那就暂时按兵不动,之后等官府带兵查封。”
“属下遵命。”
元赫握住她的手紧了几分。“阿宁,等下天完全黑了后,你跟朕偷偷去一趟郑家。”
“郑家?”宋宁疑惑,“为何要去郑家?”
元赫耐心解答着她的疑惑,“郑家向来与顾家交好,许多事郑家也参与其中,朕似乎记得当初你外祖父遭顾川诬陷当年参与科举作弊一事,就是当今通判郑远率先举报的,他恰好是那一届的参与科考的学子。”
当年先帝本是积极主张改制,废除察举制,实行科举制,没想到科举改制第一年便出现此等事,当时太傅李文被先帝任命为主考官之人,后来被同一届学子举报,诬告他故意泄题,正缝李党失势,先帝有意消除党争,就借此将李党的人全部贬谪。
之后提拔顾川为左相,李严党争正式落下帷幕。
“好,那我便和陛下去一趟郑家。”
弯月高挂,月光倾泄而下,寒风呼啸,庭中的灌木疯狂摇曳,风声如猛兽在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景王府内
“王爷,既照你说得办了,那接下来该如何?”
顾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望向身侧的人,见他手背撑着脸,神色慵懒地靠着椅背,耷拉着眼皮子,神情看起来无波无澜。
顿时有些来气,“王爷!”
“顾相,你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严家全部人都已亡了你担心什么,除非起死回生跑出来指认你,那些白银也顺利转移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元潇阖上的双眸微睁,瞥了顾川一眼,慢悠悠补了句:“除非你还有别的把柄被元赫抓在手里。”
他一番话让顾川安心不少,昨日那波人回来之后细细确认过了严家已无生还之人。
“死人才不会说话,顾相你就安心吧,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操心下你女儿的嫁妆,虽不是正妃,但嫁妆也莫要太过于寒酸,毕竟是异国太子,不好失了礼数。”
第75章 求饶
◎东窗事发,金殿对峙◎
“王爷!”
元潇一番话刺激到他, 他冷声开口:“王爷不要忘记了你我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本相若是出事,王爷也一定会受到波及。”
元潇不以为然道:“相爷此话差矣, 严家的事乃是相爷手下人所为, 本王与严家又没有过节, 相爷可不要随意冤枉人。”
顾川一听,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人,瞪大了双眼, 气得手发抖, 颤声道:“你,你们竟然如此坑骗本相, 到时候若是事发, 本相第一个就会把你们供出来!”
“相爷!”元潇一声呵斥。
“你不要忘记了,当年严家因为党争受到波及时,是谁在皇爷爷面前为严家说话, 请皇爷爷从轻处罚严家人, 相爷莫要当那忘恩负义之人。”
元潇的一句提醒, 眼前人指着他的手缓缓放下。
顾川强压着心头的怒气, 自嘲一笑。
回忆起当年,当年建安帝方才即位,边境战事未起, 晋阳王府威望尚在, 严李两党斗得正盛。
但是二十五年前建安帝生辰那日, 严家被爆出私自搜集佛骨,用来作为生辰贺礼赠送给建安帝, 李党的人在建安帝面前添油加醋, 建安帝大怒, 认为这是大不敬,打算严惩严家。
顾家为严党的人,一时之间也遭到连累。
当年幸得晋阳王出来为其求情,一部分严党的人才能活下来,顾家也幸免于难。
之后他作为报答,娶了晋阳王的女儿为妻,也算是还了部分恩情。
今日元潇旧事重提,他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深叹道:“王爷说得是,方才是本相过于激动了,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事已至此,除了坐下来好好商量没有别的法子。
元潇自是抓得住他的软肋,满意地笑了笑,"相爷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元潇饮了口茶,又与顾川说了好些话。
英国公府
书房内
砰地一声,一个玉瓶子从人手中摔了出去,碎了满地。
案前人脸阴沉得可怖。
他嘴唇一直在发抖,脸色突变得惨白无血色,放在桌上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门外咚咚几声响。
“谁?”他厉声道。
“父亲,是我。”
“何事?”屋内的人收着声问。
“父亲,母亲方才又晕倒了,让儿子过来传话,说是想见父亲一面,不知父亲是否愿意?”
何其山小心翼翼地问道。
“滚!不见,身子有恙自己去请大夫,找我有何用?”
“滚回去!”
几声呵斥,如雷贯耳。
他吓得直道:“是是是,儿子这就去请大夫,不打扰父亲了,儿子这就马上离开。”
他没想到房里人今日心情竟如此差,他害怕自家父亲发起火来他要遭殃,赶忙抬脚离开。
房内
何南山压制着心头的怒气,颤颤巍巍地拿起案前的那封书信。
信上的每个字都是对他的轻视与侮辱。
他心中存了气,提起笔,飞快在纸上书写着,不一会后一封信便再次完成。
那人真是他此生的劫。
城北的一处府邸内
点点灯火透窗传出,墙根处不停传来虫鸣声。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屋内的交谈声。
书房内
通判郑远跪在地上,身子直颤,说不出话,在天子脚边直磕头。
“陛下实在是冤枉臣了,当年科举假案一事实在与臣无关啊,陛下!”
当年郑远在先帝面前举报的是李文私自泄题给陈飞,之后在陈飞的住宅处找到了来往的书信。
元赫让北卫司的人找到当时举报李文的学子陈飞,之后带回来严加审问后发现确实是一桩冤案,主使人便是顾川。
陈飞被剥夺参考资格,流放到了边境做苦力,元赫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他。
想到这,元赫狠戾道:“朕手中已搜集到了当年的人证与物证,你休得再狡辩!”
郑远跪在地上,还是不死心地磕头:"陛下实在是冤枉臣了,臣真的没有在先帝面前胡乱举证,实在是陛下冤枉臣了。"
陛下给身侧的宋宁使了个眼色。
顷刻间,她手一动,碧云剑出鞘,抵上眼前人的脖颈。
"我说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陛下已给了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大人如何抉择了。"
宋宁长剑一出,下一秒就能刺穿他的脖颈。
他对上眼前两人的冷眸,颤着身子,宋宁长剑再进一寸,眼看就要划破肌肤。
宋宁见他还在犹豫,剑再往前一动。
“说不说!”
“啊,臣说,臣什么都交代,什么都交代。”
宋宁一听,手上力度松了几分,“这还差不多。”
“陛下想问什么,臣都如实说来,只要陛下肯饶臣一命。”郑远无奈地妥协了。
元赫直勾勾地盯着他 ,肃声询问:“朕问你,当年你是不是受顾川指使才出面诬告李文?还有,从父皇时起,顾川到底贪了多少两银子,暗中与哪些官员有来往,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宋宁从不远处的案前取来笔墨,随后递给郑远,“写吧,大人,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写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郑远颤着手接过,元赫眼里散发出的冷意让他身子一震,随后拿起笔墨在纸上一字字地书写着。
边写边停顿下来思考回忆,当年的事距离现在已有十几年,他对于一些细节已记不太清了。
元赫与宋宁就在边上等着。
良久后,郑远停笔。
元赫沉着脸接过他手中的纸,细细浏览着,眉宇间蹙得愈深,宋宁也凑到他跟前,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阿宁,你猜得没错,那笔银子确实是去年流入严府的,朕之前一直纳闷,去年沧澜江决堤,下游的水灾严重,朕从国库里拨了那么多的款来进行赈灾,最后效果却差强人意,百姓的求救呼声越来越高,没想到那些白银部分竟是被私吞了”
他虽知道户部侍郎乃是顾川的人,但没想到他竟胆大到会动赈灾的银子。
去年那个时候正好北境战事焦灼,又恰逢水灾,对于赈灾一事没有亲自监督,乃至于被顾川钻了空子。
“陛下,有个这份证据,就能开始对顾家进行彻查了。”
“对,你说得没错。”,元赫冷眼又望向地上跪着的人,见他双目无神,四肢麻木,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冷哼一声道:“郑大人,你放心,接下来你只要听朕的话,照着朕的吩咐去行事,朕保证不杀你,留你一命。”
“郑大人全家也都能保住性命。”
郑远写下顾川的罪证时,心中想着天子一怒,今日定成剑下魂,一家老小都难逃罪责。
此时却告知他,能留全家一命,他望向元赫,眼中顿时又有了希翼,随后猛地一磕头,发出砰砰响,“陛下,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臣愿听从陛下差遣。”
“好,你听着,朕要你,明日拿着这张纸,上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五一十地将顾川的所作所为念出来,你可否做到?”
地上的人给元赫磕了一个响头,缓声道:“能!”,随后补了句,“但陛下必须答应臣,事成之后留郑家人一条生路。”
元赫不是那般嗜血之人,郑远一人所为构不成滔天大罪,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牵连下罪。
“好,朕答应你,不动郑家人,但功不抵过,郑家之后必须消失在金陵。”
郑远眼中带泪,少顷跪在地上一声喊:“谢陛下不杀之恩。”
长宁王府门口
元赫依依不舍地拉着宋宁的手,不肯放开。
“陛下,该回宫了!”
宋宁本已半只脚踏入府内,他伸出手揽过她的细腰,顺势将她身子一带,她撞上他胸膛。
“诶,别,有人看着呢。”
门口还站着两位小厮,宋宁瞬间脸颊一红。
元赫低笑几声,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一侧的墙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