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一代文豪林黛玉——鹿门客【完结】
时间:2024-01-19 23:11:45

  时日渐渡,风云发冷,新年又到。
  宝钗自有家人,过了初三才来拜年。
  黛玉虽然有贾母疼爱、宝玉陪伴,终究系贾府外客。看其他人爹妈地喊、叔伯兄弟地论,她为了高大伙的兴,虽只是笑,然而已经带了三分悲。
  何况京城不比江南,到这时节,总是天上飘摇着雪。每逢落雪时节,黛玉就有些挨不住。
  到初五时候,黛玉就告了身子不爽,留宝玉在外应对亲戚。
  而府里为元妃元宵省亲之事,又宫里来人,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就算是素日疼爱她的贾母,也焦头烂额地,故而不过吩咐了请大夫,又责令下边的人多加看顾罢了。
  宝玉倒是想溜进来陪伴,可惜他是男子,家里正月络绎不绝的世交故友,贾政便镇日拎着他陪客。他如果有半点偷懒的意思,几句孽畜就下来了。唬得宝玉什么似的,也只敢宾客散尽,夜深了灰溜溜回来同黛玉说几句话。
  等到又一日,人去声热尽,才点了火盆子,黛玉咳嗽着,一边推窗看白雪纷纷落下,一面听远处的一片炮竹声。
  这时候丫头们都打发下去了,炮竹声也渐渐渺远。
  门里门外,一时之间,除了她的咳嗽声,只有雪落的簌簌声。
  紫鹃进来的时候,听到黛玉喃喃:“旧岁年中,白雪葬冷棺。今朝病卧,白雪却为谁来?”
  大过年的,喜事临近,又是生着病,怎好做此不吉不利的悲语?
  紫鹃正想劝,忽念起:原听雪雁说过,姑老爷和姑太太,都是秋冬之季走的。一时便住了口,又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黛玉听到响动,也懒怠去想系谁人来过。因病中无聊,自取出半部残稿来检视,看到其中母子夫妻一片合乐处,不由想起守岁的时候,王夫人对宝玉的拳拳珍爱之情。
  黛玉想到眼热处,对着窗外一片茫茫白雪,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妈......”
  叫完便岑然泪下。
  她的母亲,早就葬于千里之外的白雪下。
  白雪可替慈母,抚慰客居孤女?
  可是母亲的手,是热的。迎面吹来的雪,却是冷的。
  黛玉念及此,想到平生身世,家里七个人,六座坟。她顿时灰心一片,对着那半部刻意给了好结局,以纾前文女儿悲苦的稿子,叹道:“世人都爱大团圆。我却何苦学世人?我这样一个人,还学人家作什么‘团圆’不‘团圆’?”
  故而取笔,赌气把那些刻意团圆之处都删去,只照林若山札记里,以及平时见闻的悲苦,一一照实写来。因满怀萧索悲凉,笔下更添十分使人落泪之处。
  写到最后,放声大哭,藏罢稿子,才慢慢拭泪,累的睡去了。紫鹃此后进来关窗添火铺被不提。
  这一写,后面再看,竟然比原来大团圆的结局要高妙数倍不止,此时亦不必提。
  到了元宵,元妃省亲。府里府外,轰然而出,十里光艳。大观园一片琉璃世界,火树银花。其中富贵风流之处,难以描白。
  真正是“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侯门公府,自热闹不提。
  黛玉因那日病中写稿痛哭,损了精神,一连七八日,都没什么起来的意思。只是宫闱之威严难挨,少不得去见过这位乳名元春的旧日贾家大小姐,今日妃子。
  不过后来的元妃命宝玉、众姊妹题诗之事,就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告病回房。连带元妃都叹了一声:“可怜黛玉体弱。”
  因一向秀出众人的薛林二人,少了一位,倒是宝钗独秀了。
  要说这位大姐姐到来,对黛玉最大的影响,暂时来看,无非是此后不久,命众姊妹并宝玉,一齐搬进了大观园去。
  黛玉因爱潇湘馆中竹林曲折,栏杆隐其中,就选中了潇湘馆。宝玉选中怡红院,宝钗住了蘅芜苑。其余姊妹自有去处不提。
  黛玉到了潇湘馆,虽然和宝玉离得远了,走动不比从前方便。但是胜在空间宽绰,环境清幽,做什么都自由,行动间也不必虑及扰了外祖母,竟然更觉顺心。就暂且安心养病修身。
  这天,黛玉焚香沐浴,弹了一会琴,就以累了为理由,辞走了宝玉。取出《金龟梦》残稿审阅。
  先是看人物章法,就联想到平生遭际,难免哭了一阵,才冷静下来,去除那些情绪,只以作文者的身份检视。这才惊觉赌气改动之后,虽然悲意过甚,然则高妙之处,胜过之前不少。
  黛玉便取了几部西洋书出来,看那些悲剧,暗自忖道:西洋人自古喜欢发这些悲音惨剧,虽然叔叔札记说什么希腊罗马开始,就有这惯例。我却总觉得不如中国的大团圆。现在一看,却的确有道理。残月倒比满月多惊心之美。夏日“接天连叶”虽然明艳,残荷枯叶也有别样洞天。
  正想到此处,便听雪雁慌慌忙忙跑进来,喊:“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雪雁喘了一口气,才道:“琏二奶奶持刀闯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呢!”
  黛玉惊得站了起来,忙问详情。
  雪雁苦着脸道:“刚才,先是宝二爷人事不知,满嘴胡话。府里正急得一团乱。然后我过来报姑娘的时候,就见琏二奶奶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闯进园来,吓得大伙都躲呢!”
  黛玉听到宝玉人事不知,已经焦急如焚,就要往怡红院去。不料到到门口往外一看,果然正见凤姐凶神恶煞,换了个人似的,举着把滴血的刀,到处喊打喊杀呢!
第13章 十三
  幸而有胆量的婆娘们拦腰拦住了凤姐,夺了钢刀,这才把她送到榻上躺着去了。
  只是宝玉和凤姐就这样并排放到了一块,他姊弟俩个,发着高热,火炭一样,嘴里糊里糊涂,人事不知。
  府里府外,男男女女,忙做一团。
  三教九流,医巫佛道,无有不请;亲戚世交,少有不问。
  只是都不见成效。
  急得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黛玉和众姊妹守在外间,不由焦急如焚,想到宝玉平时好处,低头就掉眼泪。
  到第四日的时候,宝玉和凤姐躺在床上,已经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府里的人都说就要不中用了,连后事都备下了。
  这天晌午,阖府就听到一声佛号,一声道号,一僧一道飘然而来。
  僧是癞头,道是跛足。
  这两人先是被贾政迎到了宝玉房中,一阵兵荒马乱,捏着那块通灵宝玉嘀嘀咕咕一阵,才走了。
  临走的时候,到外间,原不该见女眷,概因这一僧一道来的急,黛玉又常常守在外间等消息,就撞上了。
  癞头和尚见到黛玉,长笑一声,说:“善哉,善哉,文曲终须定,命途岂有更?”
  黛玉见是外男,就要避开。听他混说什么,就躲到紫鹃身后去了。
  和尚也不多说,笑眯眯地,就和道士一起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贾政在后边一叠声地挽留,也终究追寻不上。
  黛玉倒是莫名其妙。只看宝玉和凤姐,的确是慢慢醒转过来了。她也高兴,不由自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倒被宝钗取笑,说她是见了和尚才念佛。
  此后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这年夏天,府里来了一个暂住的小姐,姓袁,唤作渡儿。
  袁渡儿是贾政在外认识的一位官员朋友的独女。
  那官员因为人清高正直,得罪了不知多少人,犯了事,被贬官边疆,结果中途病死。
  这官员家族人丁廖落,只有一个病妻,一个独女,并几个老仆。
  他病妻受此打击,不久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年将十五的孤女渡儿茫然度日。
  而渡儿虽然早就定下了亲。只是亲家早年搬去了浙南,天南海北,难通音讯。
  就算想去投奔,一则渡儿家中贫寒,又体弱,难以作行。二则就算是世道太平,孤女与老仆,怎做千里行?
  故而眼巴巴通过驿站送了信去浙南之后,镇日不过苦熬,期望亲家派人来。
  贾政一向敬服这个朋友,又曾经为官的时候受过人家恩惠。只不过当初贾政畏惧袁官人得罪的人多,未敢帮到这位朋友。
  现下看风波渡过,渡儿又无人照料,与家中老仆勉力支撑,也总难免受人欺侮。贾政忖度之后,就将渡儿接到贾府,说是世交之女,在府里住一段时日,又另外打发人去浙南寻觅递信。
  好不容易得了袁家亲家的信,又说明年三月,再派人来接渡儿去完婚。
  渡儿早就年满十四,待到亲家来人,住不了多久就得出去完婚。到时候不过作为世交添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贾家虽然上下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见对自己影响不大,而贾政又兴致勃勃说是恩人之女,也不好扫他的兴,就没有什么太大异议。
  贾母虽不喜渡儿贫寒,但看渡儿生的可怜可爱,身世可悯,又是贾政嘴里的恩人之女,也就留她住下,还吩咐众人,叫她搬进大观园去住。
  大观园屋舍众多,凤姐问过诸位姐妹:谁愿意腾出几间屋子来。都默然不语。
  最后渡儿就被安排大到了迎春的紫菱洲。
  这天紫鹃带着雪雁并几个小丫头做针线,黛玉独自出屋散心。走了一会,就见到一位陌生的少女,穿一件素白的旧衣裙,徘徊在池边。
  那个女孩子十分文弱清瘦,大概十四五岁模样,临水低顾的身影,格外袅娜。
  听到响动,她抬起眼来,往黛玉这边一看,抠抠君欢迎加入以污二贰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脂粉不施,眼睛里像含着两汪清泉,雪白腮上天然生红晕。真像是可怜可爱的一丛水仙花。
  黛玉看这生面孔,已有七分料定这是那位袁家小姐。
  少女原本怕见生人,但看见黛玉,也呆了一呆,脱口而出:“仙子是来圆我梦魂?”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少女这才反应过来:看这衣着打扮,这大概是贾家哪位小姐。
  女孩子很不好意思,对黛玉道:“贵府人杰地灵,人物超脱。我凡俗人,难免有错眼的时候。”
  黛玉就与她厮见过。问及怎么在此独自徘徊,渡儿只说惜春正与迎春下棋,她也不会棋。迎春就叫她出来转转,解解闷。
  她虽不说,黛玉心中已经明了:渡儿本是借住的外客,又家境贫寒。而贾府中大多是势利眼。迎春因为性情柔顺懦弱,她那的下人尤其奴大欺主,连迎春都经常给欺负了去,何况渡儿?
  黛玉想起渡儿身世,难免就想起自己,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遂相邀渡儿去潇湘馆一坐。
  到潇湘馆,紫鹃也知道渡儿系何人,但既是黛玉的客人,就慢待不得,忙去准备茶水。
  黛玉就坐下,与渡儿聊几句。聊了几句,就发现渡儿也是个腹内文章多,胸中诗词盛的人物。
  凭什么典故,她都能说上几句。
  不知怎地,聊到戏曲话本里也有好文章。忽然听渡儿说:“......说起这些这话头来,我倒想起一出时日最风行戏,听说它的拟话本,叫做《金龟梦》的,也是一流的文章呢。好些名士雅人都夸赞的。”
  黛玉心里一怕,犯了疑心病。先说:“那些邪书僻传,小说微道,没什么好的。我们原也不该谈。”
  渡儿摇头,正色道:“林妹妹谬矣。我祖父在世的时候,就常说何谓大道?何谓微末?大道无形,难道只能寄托于科举的八股文章里?曾有《窦娥冤》,写民女千古之冤情。窦娥冤,写的难道只是窦娥冤?是万万百姓冤也。从《窦娥冤》里,可以明明白白看到当时蛮子皇帝治下何等无道昏庸,百姓有苦难诉。这才有后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黄河反’的事。”
  黛玉一惊。
  渡儿说:“世人都说诗词左道,又把传奇话本视作微末小道,贬低以为‘小说’也。可是,敢问世人:是读《窦娥冤》,更能感受到当时蛮子皇帝治下百姓的苦楚,还是读那冰冷冷的八股文章,更能感同身受?是读几首杜子美的‘城春草木深’,‘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更能叫人感盛唐之战乱零落,还是那些相公大人长长一串缴匪檄文,更能体会?千古窦娥仍流传,不见当年剿匪榜!”
  一口气说完,渡儿似乎有些激动,长出一口气,才勉强向黛玉笑笑:“都怪我,一时说话必要说尽,说了什么混账话也顾不上。林妹妹只当我说梦话就是了。”
  渡儿的确和宝玉似的,有些呆性。如果换了别人在这里,大概确实要无言以对这些直桶桶倒豆子一样的“混帐话”了。
  黛玉却反而有些推心置腹的欣赏了,说:“不混账。这要还是混账话,那世上的混账话未免太多。”
  渡儿眼睛一亮,拍手笑道:“你明白。”
  黛玉心里说:我明白。
  她们话到投机处,天色渐晚。临到告别时,就听渡儿叹道:“只可惜如今世上大多作拟话本和传奇的人,倒的确大多是‘微末小道’,都喜欢那一套千人一面的文君子建。连作个才子佳人,也作不出个有新意的来。更不要提与当年的《窦娥冤》、《赵氏孤儿》一比。”
  黛玉道:“怎么不提《三国志通俗演义》、《西游记》这等宏篇?”
  渡儿沉吟一会,告诉她:《三国志通俗演义》、《西游记》等,乃是数代之作,非一人一朝而能成。是历史上流传下无数故事,经过历朝历代众多民间艺人、好事文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寒窗十年之笔所编撰,,每经过一个人的嘴,可能就变一点文字。到后来,由某个人收集、总结,删改,联系,最终合成一部。
  所以,《三国志通俗演义》《西游记》之类,乃是民间无数人共同之作,是百姓之功也。不是一个人独力所作。
  黛玉这才叹道,是自己长了见识。又问渡儿哪里知道的这些。
  一问到这里,渡儿每次就默然不答。黛玉看她似乎为难,也就罢了。
  此后数月,大凡是宝玉不来的时候,或者是不想见贾府诸人,她便常去请渡儿来耍。
  一来二去,概因外面不能谈的一些“邪书僻传”的话,渡儿一应不在乎,恰好合了黛玉的脾气。两人便很有点推心置腹。
  又一回,正在聊天。因与渡儿说到兴头,黛玉就留她多坐一会,便要去取自己平日的诗词来给她赏读。
  黛玉正去了,一个小丫鬟刚得了紫鹃的嘱咐,正在给黛玉收拾床铺,忘了黛玉的枕头不准动的嘱咐,收拾床榻的时候就翻动了枕头,忽然翻出一叠文稿来。
  小丫鬟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道是林姑娘平日的诗稿之一,就先取了放到外间,打算等床收拾完再放回去。
  忽然纱窗风吹来,文稿吹跑了,散落一地。
  渡儿原本一边在等黛玉,一边在欣赏潇湘馆窗外竹影萧萧的清幽,忽然,几张纸卷到了她脚下。
  她捡起来一看,惊奇地咦了一声。
  ......
  黛玉回来,一见那《金龟梦》的文稿正被镇纸压着放在案上,她又急又疑又怒又羞,正待上前去,就听一个小丫鬟说:“姑娘,您的床榻铺叠整齐了,只是那塌诗稿乱了,我给压好放桌上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