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姚蘼像水般清灵澄澈,跟她公事或交谈,整个人会变得很安静,变得透明,干干净净。
付教授吹胡子瞪眼,怒火烧得片甲不留时,除了师母能釜底抽薪外,这位小师妹出马,却也能暂时性扬汤止沸,而且百试百灵。
明知逮不到人,岑嚣还清早去省立门口空等大半天。
临回校前,死党温复临腹黑内敛,却破天荒在微信上跟他打招呼:“再不回来,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
随即“不小心”po来一段视频——
拍摄视角是远距离俯拍,却能一眼看清演讲台上的她,她绾了发,戴着眼镜,慵懒流利的口语介绍付教授履历以及研究方向,不见任何胆怯羞涩。
姚蘼稍稍扶稳话筒,唇角缓缓绽开微笑,胸有成竹,泰然自若。
白大褂内只一件牙白色衬衫,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清秀的眉目,如笔描画。
最后一句“Thank you for listening。”
她声音真挚而清透,仿佛盛开的一树琉璃琼花,璀璨灯火处洒下浅浅温柔。
岑嚣琥珀眸底淡淡粼光,似万千星火散落冰湖,一向恣肆淡漠的心,竟也有了灼人的温度。
他忽然懊悔自己看走了眼,这哪是“太乖了,没劲”……明明是只在他面前装乖小白兔,
装上瘾了?!
作者有话说:
1.医学类相关专业设定、病症解释,等均来自度娘,作者非专业
2.“曲高和寡”意思不符,但作者用惯了,改不了(笑(#^.^#))
第24章 你什么都不知道
◎姚蘼嘴角泛起一抹讥笑,似乎雪一化就没了:“好事成双?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岑嚣?”◎
【小师妹演讲的视频, 梁浅命我拍了很多,如果某人钟意,不介意友情价卖你几段?】
临近正午, 省立医院门口车水马龙,却见岑嚣长身玉立, 单手扶额,垂眸盯着手机屏幕笑得如沐春风……
【我买断全部版权, 开个价~】
温复临回复也很快:【哈哈哈,不愧是岑大少,果然财大气粗。】
午后天渐渐阴沉下来, 岑嚣回程时眉眼微扬,锋抿的薄唇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小兔子还在同他置气,不仅选修课故意躲到最后排, 乐队排练也是来去匆匆,早来早走, 勉强跟他打个照面。
“老死不相往来”, 仿佛不是句空话。
他没回拙进楼,南辕北辙来了临大学术报告厅。
上午论坛虽告一段落,但仍是人头攒动,平时教科书上才能见到的医学泰斗, 彼此正握着手闲话家常,更有许多莫名而来的莘莘学子驻足求教。
气氛一时热烈高涨, 午餐会的时间不免往后一拖再拖。
他推门而入,来得并非悄无声息,温复临特意冲他挥了挥手:“这儿!”
“难得呀……你能主动从和尚楼上下来, 我这小师妹委实人才~”见他气喘吁吁, 温复临也啧啧称奇, “不过你真要脚踏两船?要不是我拦着,梁浅磨刀霍霍,准备和你决一死战!”
原以为他对叶江两家联姻敷衍抵触至极,“未婚妻”不过虚名,他却一边逢场作戏,又对姚蘼格外与众不同……
“你从哪知道?”他挑眉。
“全临大都传遍了,人文学部院花说你亲口承认,声泪俱下说你和未婚妻在排练室你侬我侬?”
岑嚣声音雅痞,一丝性感的喑哑:“你好的不学,偏学廖辉那狗。”
温复临态度严肃:“作为兄弟,他做任何事我都无条件支持,但作为姚蘼的师兄,我劝你做个人!别招她……”
“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人渣?”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不远处的姚蘼低调沉静,一身白大褂乖乖站在付教授身旁,时不时耳语两三句提醒,镁光灯下安静淡然,是他未曾见过的从容不惊。
笑意如同皎洁月光,明明浅澈柔软,却处处透着清冷霜寒。
像夜晚的风,轻轻撩拨人的心神,岑嚣摸着口袋里的烟盒,凌厉下颌稍扬,哂了声:“若我偏要渡这苦海呢……”
多情总被无情恼,他们这群死党看得清,岑嚣更甚。
对男欢女爱,他看似放浪潇洒,实则骨子里传统而严谨,虽然某时嫌弃家中二老腻歪黏糊,但他也不想潦草将就,只是不放在心上。
这次论坛是盛事,一行人自然有校领导陪同,朝同方向款步走近。
“岑嚣?!”一道浑厚的男低音。
“叔叔。”他颔首问好,并不打算避讳两人关系。
岑教授兄弟有三,长兄从商,他醉心文史,老幺岑今朝走仕途,年初刚被认命为临大校长,岑家钟鸣鼎食,言情书网所言非虚。
姚蘼不料会遇见他,呼吸难免一滞,他不是项目实验收官,正是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
并非她刻意打听,他本就是焦点人物,她所行之处,事关他细枝末节的小事,总控制不住往她耳朵里钻。
今天算正式场合,与会众人无不西装革履。
就算医学生,白大褂里也如她统一穿了衬衣,全场只有他休闲舒适棒球衫,出色深邃的五官矜贵慵懒,风姿绰然,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凌厉张扬的琥珀眸,像藏了整片波光粼粼的海洋,只有望向她时,气势才敛了几分,细碎的温柔难以言喻,总带着股欲说还休的痞意。
她努力装镇定,两人相视不语。
岑校长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有这么个人中龙凤的侄子,他自然引以为傲。
他半玩笑半认真说:“诸位长辈在,自然是机会难得,过来开拓视野,增长见识……”
他说话间,目光却总不经意间瞥向她,那一板一眼的回答,明明是她搪塞他的借口。
她上次排练《一无所有》时,很偶然漏下两拍。
岑嚣提议想带带她,他的水平指导她绰绰有余,大材小用,却被她以“没时间”果断拒绝。
“小学妹,不为男色所迷!是临大你所有迷妹的楷模!”廖辉事后再提起来,屡屡笑岔气:“嚣哥,你认栽吧。”
作为兄弟,他难得见自己老大吃瘪~
岑嚣唇角淡淡勾着,冷白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里的饮料。
认栽?他好像还没认输服软过……
姚蘼那莹白如雪的肌肤,染上淡淡蜜粉色,似夏日第一株冒出的箭莲,又似初春消息树上的早樱,含羞带怯。
那馥郁的荼蘼香,如同开启囚楼的某道咒语,唤醒沉睡已久的饕餮巨兽。
他不想她的冷脸相对,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在众人瞩目之下,攥着那纤细欲折的手腕,带走她,隐藏她。
胸膛那莫名的躁意,并未因与她近在咫尺而饮鸩止渴,反而愈演愈烈。
他跟几位鬓发斑白的学者教授,看起来颇为相熟,侃侃而谈,恭敬又进退自如。
姚蘼镇定自若从他身旁路过,稍后把付教授送上车,她个人却缺席了午餐会。
她只觉得一口闷气停滞在胸口,一半紧张,一半抓狂,洗手间的水有些冰凉,“姚蘼你看你可以的,再坚持一下!只剩下半月!”
人养成习惯至少需要21天,她也给自己这段期限,用来“戒掉”岑嚣,心率加快、体温升高、肌肉抽疼以及失眠多梦这些反常,她努力安慰自己不过只是“戒断反应”。
她哄骗自己做得很好,指间却微微泛白。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好,但光线不管照在何处,都有了寒冷的错觉。
她才稍稍回神,往寝室方向走,灰暗如盖的云层低得可怕,却必经之路的两排枫树下,遇见她某位“不速之客。”
——江银桦。
“你怎么在……?”她问出口,才觉得多此一问。
临大医学部人才济济,自然有数不清的项目课题,江家是投资人,对新技术的追求几乎痴迷,且豪掷千金,砸钱毫不手软,姿态虚心,又不趾高气扬。
所以一旦某项科研资金吃紧,嗅觉灵敏的江家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江银桦今天西装笔挺,样貌俊朗,芝兰玉树的绅士姿态,江家太子爷自是临大的座上宾。
跟那人双眼皮褶皱相似的宽度,微笑时唇角一模一样的弧度。
明明在笑,却写满算计利用,岑嚣只觉得道貌岸然,恶心透顶。
“姚姨来过大宅了~”
“我知道,不过她年轻去时被扫地出门,时隔二十余年后再去,却被奉为座上宾,你说是时移世易,还是某家人利欲熏心,欺世盗名?”她难得长篇大论,却话里带刺。
她从未如此憎恶过某家人,憎恶自己也承袭了相同的血缘。
“我们是一家人。”江银桦无奈摇头,边打感情牌,边不妨碍他开门见山:“奶奶她老人家既然让步,自然不会食言,你何时点头与叶家联姻,江家何时会为姚姨举办最盛大隆重的婚礼。”
她如临大敌,僵直了脊背:“你用妈妈威胁我?”
江银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就堪比泰山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说:“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忽然有晶莹剔透的飘落她掌心,像盐粒,转瞬就化成水……
她冷寂萧瑟抬望眼,视线氤氲恍惚,黑云压城的阴暗天际,有无数雪粒坠落人间,渐渐和融成鹅毛,团团簇簇,遮盖眼底最明媚的伤。
是今年第一场雪。
“既然你和岑嚣情投意合,何不好事成双?”江银桦理所应当提议,上次见两人熟稔,他回去便让人着手查了。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小瞧了他这个妹妹。
姚蘼嘴角泛起一抹讥笑,似乎雪一化就没了:“好事成双?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岑嚣?”
求他……娶我?
“过程是次要,结果最重要。”
她青葱般纤细的手指,轻抚了下面颊,并没看见任何泪光,身影单薄却孤傲,像高山般孑然独立,鹿眸隐隐露出寒光。
寒风凛冽,姚蘼语气不拖泥带水的狠戾,掷地有声:“没有联姻,也不会有什么婚礼,如果妈妈没了,我陪她一起死。”
“呵,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以为她很在乎吗?
少女寥落无依的纤弱背影,像是寒风中的浮萍,原生家庭赋予她的苦难,就像是曾无法挣脱的枷锁。
风吹在她脸上,宛如刀子般刮得疼。
她走了很久,直到某道挺拔凌厉的身影忍无可忍,那只冷白劲痩的手臂猛地攥住她的纤腕,勾起丝缕痛感。
岑嚣尾随她,走了很长一段路。
“你哭了?”整个人恣意又不耐烦,他的声音轻蔑,“就因为他伤心?”
“他”指的是江银桦,显然岑嚣误会了什么。
他眉心微蹙,夹克拉链并未拉实,露出脖颈和清瘦韧劲的流畅线条。
“不用你管!”姚蘼身心俱疲,像是朵开败的花,挣脱他的桎梏:“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
第25章 你可是我的徒弟
◎小兔子今天,乖得让人难以置信,他还有点受宠若惊。◎
十二月初的清晨。
一缕薄雾在空中轻盈地飘渺, 枯叶在枝头摇摇欲坠,而热气凝聚成的小水珠,顺着模糊的玻璃往下走。
大学生音乐节悄然而至, 初赛场地设在临大东校区的礼堂。
经过线上报名海选,最终, 近200名歌手和40余支乐队获得参赛资格,选手实力可谓卧虎藏龙。
初赛持续整整3天, 而早已声名鹊起的“Burst”乐队,作为本次夺冠大热,几乎在最后一天压轴登场。
主场作战的梁浅, 不知何处使了神通,其他选手合挤后台大厅时,她竟然能给大家找了间单独的休息室。
岑嚣原本还想开两台房车过来, 被廖辉拦下:“嚣哥嚣哥,要足够低调才能不招恨……”
向来素面朝天的姚蘼, 此刻正端坐化妆镜前, 任由梁浅学姐巧手装扮,双眸犹似一泓清水,波澜不惊。
不知何时,岑嚣从外推门而入, 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和林蓦他们攀谈,眼底沉沉噙着笑, 视线却全神贯注集中在一人身上,修长的右手指规律敲击桌面,颇有节奏性。
野外猛禽狩猎时, 都格外有耐心。
恼人的一点声响, 却让她原本的平静, 瞬间天翻地覆。
她羞怯拢了拢裙摆,第一次穿未及膝的短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仅此而已。
少女的腿笔直修长,紧实匀称,像连绵无结的雪藕,白得反光,漂亮到令人炫目,连同纤细腰线都若隐若现,庆幸后台暖气开得足。
姚蘼努力忽略掉他灼灼目光,堪称冷漠,仿佛素不相识,距离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恰巧过了二十一天。
他们,二十一天没见了……
岑嚣视线锐利深刻,冷白的手指把塑料袋里的冷饮分给众人,递给她时,她微侧头,声音冷淡:“不用了,谢谢。”
“我现在喜欢喝奶茶。”
……
真话也好,诓骗也罢,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悻悻收回。
那罐冰镇黑咖啡,他单手抠开拉环,缓慢往嘴里喝了两口,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像起伏陡峭的险峰。
气氛弥漫着一阵迥异的尴尬。
梁浅巧手之下,姚蘼再转身时,仿佛另换了一个人。
一缕银发挑染的大波浪高马尾,铆钉星星的黑色短款夹克,搭配红黑格纹的不规则短裙,摇滚朋克又不突兀,还带了点张扬冷艳的女人味。
她身上似乎自带那股浑然天成的劲儿,清透而吹弹可破的脸颊,拉长上挑的纤细眼线,大面积晕染的亮片眼影,纯白无害的荼蘼花,秒变厌世叛逆的黑百合。
岑嚣的视线并未收敛,眼角单薄锐利,投来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压迫感。
林蓦没眼力见儿,刚想走过去夸两句,却被董毅钧一把拉住:“林哥哥,我肚子有点疼,你陪我去上个厕所好不好?”
“你幼儿园吗?如厕还要老子陪……”
奈何林蓦就一根筋,董毅钧和对面兄弟交换了个眼神,架着人就出去了:“人家就要你陪嘛~”
他又转头看了眼梁浅,热情相邀:“大美女主唱一起啊?”
明明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能灼死人,梁浅是过来人,刚给姚蘼化妆时她就想试探,却久未宣之于口。
梁浅有点犹豫:“可……”
“可什么可,您再耽误,有人煮熟的兔子可就飞了!”董毅钧隐喻,急忙推着众人离开,还很贴心从外面带上了门。
“啪——”
空荡荡的休息室,再度恢复安静。
姚蘼听出董毅钧话里的调侃意,呼吸一滞,但仍不动声色走到架子鼓前,一套顶好的Yamaha,她自顾自抽了鼓槌,练习起要上台要表演的曲目串烧《Wind of change》、《Bohemian Rhapsody》……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