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玉雕泥捏的,一碰就会碎。”
他那双满希冀的眸,像是发现新大陆般,还抬手从她唇边抚过,很明显那里占了面包屑。
“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是对她刚才问题的回答,却不自然移开了视线。
“我的情况有点复杂……”
准确说是复杂且严重,之前她搞混了抑郁症和躁郁症,盲目塞药,却适得其反。
其实她既有抑郁倾向,也有双相情感障碍,厌食失眠还要进一步排除生理因素的影响。①
她耐心解释每一个名词,不像是被人,倒反客为主变成专业心理医生,将原原本本最真实的姚蘼展现给他。
“别乱想,有我在。”他嘴上安抚她,却面露忧色,喉结滚了滚:“还想再吃一点吗?”
他无言抬眼,见她摇了摇头,三明治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却已是极限。
少女明净的侧脸咫尺之遥,指尖像触时那温热的感觉,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煽动,他这边已是擎天巨浪。
超跑发动机轰响,小心翼翼,再不见漂亮的甩尾。
午间阳光正好,万里无云,窗前积雪更见晶莹剔透。
至于人,又被他悄无声息带回了和尚楼,到五层电梯门一开,姚蘼就本看热闹的学长学姐齐刷刷行注目礼。
岑嚣习以为常,很漫不经心挑了挑眉,笑斥了声:“看什么看!”
姚蘼却像煮熟的虾子,从里到外红透了,要知道岑嚣还牵着她的手。
他们当中以廖辉发号施令,也最得寸进之:“各位祖宗都散了吧,再看小学妹就得收门票了。”
她急忙松了手,一个人躲去他的休息室,与平时天差地别的娇憨,岑嚣眸色晦暗,顿了片刻。
“喂,你半夜不由分说就请一周假,还目送呢?”
岑嚣没什么耐心,睨了他一眼:“把你的狗爪拿开。”
“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追回家都不过瘾,还带实验室来……”
“滚一边去!”他往休息室那边走,语重心长来了句:“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廖辉有些难以置信:“不会还没追到手吧,你这棵万年孤寂的老铁树,一朝动心开花有点吓人了。不过哥们儿,你骚没边了吧?”
他晃了晃手机,那屏幕上偷拍的照片,明明是那晚他在酒吧强迫小兔子……
岑嚣眸色一凛:“哪来的?”
作者有话说:
①作者非专业,如有不适请及时就医
第52章 你,刚刚吓坏我了
◎心悸,仿若失重般。◎
“见了他, 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句话恰巧吻合姚蘼的心声。①
原是梁浅担心她小师妹,私下偷偷去酒吧要了当晚监控, 既然是自家老板娘,岂有不给的道理。
没想到干柴烈火的看得她脸臊, 还被廖辉这厮捷足先登。
可怜卑微的“八卦狗”,只想套路回他一场篮球赛,输光了的下季度生活费, 却忘了自家老大睚眦必报,秋后算账的本事。
他见了人都感慨句:“嚣哥不愧是嚣哥,吻戏都不输偶像剧”。
“老大你也有今……”那句话还没说完, 他就被按趴在椅背上动弹不得,苦哈哈喊疼求饶命, “嚣哥, 我就偷拍了两张,只两张!视频监控早被老温两口子格式化了。”
“你刚说什么掐着脖子吻?”
廖辉毫无招架之力,急忙认输服软:“大家都说老大你怜香惜玉,温柔体贴, 绝不喜欢掐脖子、擒拿手这些招数的……”
拍马屁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主意倒是不错~”倨傲的脸上夹杂着奇异的温柔。
岑嚣挑了挑眉, 连松手都不慌不忙,惬意自在倒像贵公子,背脊笔挺神态安然:“下次可以试试。”
廖辉可怜兮兮揉了揉脖子, 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他为什么每次都能为嚣哥“违法乱纪”提供新思路?
岑嚣与其说是武力镇压, 不如叫恩威并施,以德服人,腹黑冷痞轻松拿捏众人,从来都胸有成竹,好似压顶庞然的巨石泰然自若。
“恭喜老大抱得美人归!”
“美人归?”他冷嗤一声,琥珀眸似笑非笑道:“为时尚早,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兔子心里还住着人……
廖辉突然想起正事:“对了,差点忘了咱妹妹来了,就在休息室等你呢!”
因着门禁,一大早可怜巴巴站在楼下,人还是他领上来的,也许“海归”身上都穿得青春靓丽,她手里只拿了个迷你行李箱,差点没冻死。
“谁妹妹?”他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还有其他妹妹吗?还真是见色忘……”
岑嚣眸色晦暗,像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忽然顿住:“糟了!”
大地已然蒙上一层洁白,正午阳光一照,窗外更变得透彻明亮起来。
姚蘼原本拿着画本和帆布袋,脸快要自燃地推开他休息室的门,却赫然发现她常坐的沙发上,已坐着位娇俏可人的女生。
她栗色的发如海藻般散在肩上,小巧一张瓜子脸透着微红,长睫毛忽闪忽闪,眼睛溜圆闪着灼人的明亮,像人人小时渴望拥有华丽到极致的芭比娃娃,让人心动柔软。
这熟悉精致的眉眼,忽然想让人想到那年校运会。
她就是那个膝盖受伤,被岑嚣抱去医务室的女生,他当时那冷得吓人的表情,阴鸷又暴戾,姚蘼仍历历在目。
眉眼中荡漾着温柔,躺他怀中时百般呵护,都是她不曾拥有。
“不过江湖传闻岑校草受过情伤,他眼下那颗泪痣就高三那会点掉的!”
……
在那一瞬间,姚蘼的记忆闪回过无数片段。
见有生人至,那女生站起来很客气问:“请问你是?”
对呀,她是谁?
姚蘼亦扪心自问,她对他而言,现在是长辈所托,又无法摆脱的负累,除了给他添麻烦,一无是处。
庆幸她的右脚并未迈过门槛,她素着脸,敛眸道歉:“对不起,是我走错了房间……”
她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姚蘼就像是狂风暴雨里的孤舟,被吞没后浮起,再被吞没,又挣扎着露头,一场梦睡睡醒醒,连她也分不清真实与虚无。
一场她独自沉醉的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她仿佛听见泡沫破碎的声音,无数飞舞的小精灵在召唤她。
姚蘼毅然决然地转身,只能看到走廊尽头“安全通道”的幽幽绿光,一些戏谑的话语和异样的目光在脑海中撕扯翻涌……
原来拙进楼的走廊这么长,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般。
她似乎还出现幻听,有人呼喊着她的名字,焦急又仓皇,只要她肯留下。
克制不住快要逼疯她的绝望,拉扯着她不断奔向光明的窗,汹涌而突然,仿佛一把火焰将伪装出的坚强焚烧殆尽,她怕一转身便再也绷不住。
“姚蘼!”
岑嚣低吼了一身,看着那冰冷的倩影冲着窗户奔去,他心惊肉跳到仿佛被海浪鞭挞回黑暗的深渊。
“你过来好不好?”
“别……”他追上来,下意识紧抓住她的手,窒息般的恐惧让他大口喘着气,双手如铁箍般钳制着她的十指!
不,不能让她再离开他片刻……
他力道攥疼了她,姚蘼才将将反应过来,却见他剑眉冷戾地拧紧,手指攥得死劲,目光中的炙热灼烫人:“你,刚刚吓坏我了!”
她茫然抬眸和他对视,却找不到眼角那熟悉的朱砂痣,只剩支离残雪般的小白点,光是看他就让人心脏酸涩。
心悸,仿若失重般。
“我只是要去个卫生间。”她语气很无辜,说着并不擅长,能让人一眼戳穿的拙劣谎言。
“小孩,你又骗我。”岑嚣的手抓上她的肩膀,她刚刚明明是想跳……
走廊尽头的微微开启的窗,冷风吹进外面冰天雪地的凉,眼睛迎风莫名吧嗒吧嗒掉着泪,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我没事……”
“真的。”又强调了句,“可能药物致幻。”
医学药理是她唯一有把握能糊弄他的理由。
原来开始喜欢一个人,不是你说停止就能停止。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岑嚣一再警告自己要保持冷静,但徒劳无功,这可是五楼……
刚才要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再云淡风轻,都瞬间溃不成军。
姚蘼却率先恢复神智,她扯了扯他袖子提醒:“岑嚣,你有客人。”
数分钟前,岑嚣的数次怒吼惊动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休息室的女生,和隔离间几个搞不清状况的师兄,齐齐探出小脑袋瓜。
岑嚣却抓住她不放,“让她等着,我得先顾你。”
还以为她是吃醋误会,但她眼底这般冷清,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的心中滞涩难为,而恐惧和无处喧嚣的感情快把他磋磨疯了,“是我自以为是了……”
“小兔子不能这么任性,我只离开一小会儿,你不能这么吓我?!”他面色煞白,眼眸透出固执颓败的沮丧,固执地拉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那颗炙热鲜活的心脏,正在为她而跳动。
对心动二字,他向来嗤之以鼻,直到她的出现,才将这个词彻底“具象化”
“姚蘼,你别这么残忍,不留一点机会给我!”他自说自话,把头伏在她单薄的肩头,像乞求个刽子手,在乞求她的一丝怜悯。
觉察到周围人探究的好奇目光,脸色微晕躲避他的亲密,尤其是在她后颈和侧腰上的大掌:“岑嚣,你弄疼我了~”
于是乎,她从他怀抱缝隙挤了出去。
“你别走,更别再吓我!”他说话一直断断续续,实在太多要求了。
岑嚣胸膛轻微起伏,再睁开眼,上扬的琥珀眸里幽深,却泛着一丝无辜,像冬日松间的明月,柔化掉一些桀骜的锋锐。
他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
休息室的女生不知何时走到二人身后,古灵精怪道:“老哥,很抱歉打扰你和小嫂子亲热,但你能不能先管管我的死活……”
被打扰的岑嚣瞪了她一眼,仿佛眸光如刀,岑聆灰溜溜撤退:“你们继续,继续~”
“小嫂子,我看好你哟!”
等等……她刚刚叫岑嚣“老哥”,还喊她“小嫂子”,等看到她双耳后那熟悉的信号发射器的磁铁……
一切都乱套了!
窗外的风在这一瞬间戛然停止,摇曳的窗帘遮掩住耀目的日光。
气氛三百六十度颠倒的休息室,岑嚣口若悬河训着逃回国的堂妹,不知是气血翻涌,还是公报私仇。
他清冽低醇的声线,通过电流不断转换传入她耳中,姚蘼白皙的脸蛋仍留着一抹绯红。
还是她给可怜兮兮的少女,端上一杯热茶,却瞬间被人挎住手臂,弱小无辜往她身后躲:“小嫂子,你看我堂哥……”
身旁的可人儿而眼若水波,肌如脂玉,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又软又萌,她听廖辉哥讲了一路自家堂哥的“丰功伟绩”,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宝贝。
原来她竟然是岑校长的千金。
姚蘼仍不适应陌生人突如其来的亲密,她往旁边坐了坐,才知道小姑娘闯了祸逃回来的。
只不过祸闯得有点大,无辜搞出条人命来,无颜见江东父老,尤其是血压高的老父亲,就先来找从小最疼她的堂哥保命。
“你原来在迁安一中读过书?”她小心翼翼问。
“高三只插过三天班,后来就被他撵回临川了,小嫂子你见过我吗?”岑聆笑嘻嘻,仍不知即将大难临头。
“没,没有。”
很明显她又说谎了,耳根明显红透被他发现了。
“你准备怎么办?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岑嚣语气严肃,目光里是怒意的凛冽。
岑聆被吓懵,楚楚可怜哼了声:“旁人都是左青龙右白虎,堂哥你这左桃核小兔,右荼蘼花发圈,我爸抽死我的时候,你怎么给我撑腰!”
“你还操心我……”
姚蘼抬眸,这才发现他冷白的手腕上,戴着圈黑丝绒材质的发圈,恰巧是她的荼蘼花。
作者有话说:
①胡兰成 《我与张爱玲》
除非必须,雌竞要么达咩,要么略写(仅限这本,哈哈,撒狗血还是很爽滴)
第53章 乖乖,别动……
◎姚蘼软糯的尾音,似乎自带湿漉漉的雾气,喃喃道:“不想让你等着急。”◎
小寒过后, 天气更加阴晴不定。
岑嚣休息室的窗边,不知何时养了瓶半开的雀梅,稚嫩的黄蕊小白花迎风摇曳。
岑聆从小被宠到大, 性子开朗活泼不假,却不经事, 人是趁新年假期偷溜回来的。
看着那两道杠的试纸,他被气得说不出话, 琥珀眸幽深却有暗芒闪烁,像是在克制压抑怒火。
姚蘼年纪最小,却最能沉下性子, 也许是医学生的理性客观,她建议岑聆去查血验个hcg会更直接,早孕试纸有时会呈假阳性。
于是,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折腾去医院。
不料血检结果还没出,厕所里小腹疼到直不起腰的岑聆, 便红着脸宣布她搞了个大乌龙!
没闹出人命, 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岑嚣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堂妹,连同岑校长夫妻俩“三堂会审”,问出拱白菜的“罪魁祸首”后, 差点打飞地直奔纽约。
他离开前反复叮嘱:“把人给我看好了,不然唯你是问。”
“明白!”廖辉拍着胸脯保证。
所以一下午梁浅学姐、廖辉以及他们实验团队众人, 各种理由进进出出,她仿佛座上宾,吃喝玩乐全都送了一圈, 这不廖辉又屁颠屁颠端着杯拿铁给她, 号称“独家特调, 手艺一绝”。
“谢谢学长……”姚蘼关掉视频,她刚画完《生物化学》和《病原生物学》的重点。
“我嚣哥,从开学以来多灾多难,先是手臂再是肩,嘴唇还能凭白无辜叫人要一口~”廖辉半是玩笑半认真地感慨道:“小学妹,你说他今年是犯太岁,还是犯桃花劫呀?”
姚蘼快自燃了,难掩娇羞不敢抬头看人:“我也不知道,你恐怕要去问他。”
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是因为他,她知道廖辉看似调侃,实则是关切的试探,但岑嚣心绪向来深沉,藏在心里,难怪旁人会误会。
“小嫂子,你多善待善待他~”廖辉暗戳戳为自家兄弟鸣不平。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扔来的一颗胖橙强制闭麦:“又胡说八道什么!”
门口的他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衣,双手很优雅插入裤袋,长身玉立,俊逸不凡,那双眸犹如天幕上的繁星,神情闲适慵懒,那过分专注的目光让她心海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