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川语气很淡，“也不请我上去暖暖身体？”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微微侧身。
托他的福，陆千柠看他风衣侧面全都湿透。
“我又没请你来。你对我能安什么好心？”
“只是过来出差，凑巧碰到，能对你有什么坏心思？”
陆千柠犹豫了片刻，还是请他过去。
他早已没什么可拿捏她的，所以陆千柠也没什么可怕的。
叶霁川提着东西，跟着到了她的房间。
“我这没你能穿的东西。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直接用吹风机吹两下。”
陆千柠说着，将买的那些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叶霁川看她背着自己在收拾，便说，“可以喝杯热水吗？”
陆千柠没和他多客气，“你可以自己烧，那边有烧水壶。”
原本只是自己的拒绝，谁知道叶霁川还真的不嫌麻烦，放了水，开始烧水。
陆千柠惊讶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穿着那件半湿透的风衣。
他不是一直有点洁癖吗？怎么现在这样了，反倒不难受了？
烧水的声音并不小，尤其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更大。
陆千柠那点东西不需要收拾多久。等收拾好，水也刚刚好。
叶霁川洗了两只杯子，倒了两杯热水。端着杯子过去，递给陆千柠一杯。
陆千柠接过来。
手里捧着热水杯，掌心很暖。
“吃过晚饭了吗？”
叶霁川随口问。
“还没有。”
“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陆千柠目光微微低垂，看着杯中透明的热水，她觉得奇怪极了。叶霁川的态度突然转变。
她抿唇摇头，“不用了。”
“就这么怕和我单独相处？还是怕沈宴池知道？”
陆千柠有些无语的一笑，说，“叶总，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换了思路来羞辱我了吗？”
“我在你那里就那么坏？”
“难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我得记着吗？”
叶霁川皱了皱眉，“柠柠，你一句话轻易否定了过去的一切。”
陆千柠怔住。
她即便反应慢，也能听出来，叶霁川计较的那晚她在酒店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为什么那么计较这句话？
他和她之间还值当因为一句话而耿耿于怀吗？
她用了多长时间把这个人从心里抹去，为什么他现在轻易一声柠柠，就让她心绪乱了。
“你没必要在意那些。还有，那个项目，我已经退出来。是不是没有如你的愿？”
叶霁川勾着杯耳靠近一步，“你以为我是想为难你，所有出尔反尔？你就没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
陆千柠对他还是不够信任。
所以那晚的话，她觉得叶霁川半真半假。
“这都不重要了。”
“这很重要。柠柠，我有话要问你。”
陆千柠突然手抖了一下，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总觉得叶霁川要问的话，会让她难以承受。
安静了一秒，率先打破宁静的却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陆千柠被惊了一下。
她大声应了一句，“是谁？”
“柠柠，是我。”
沈宴池的声音。
他没和她约好。但沈宴池这几天偶尔会过来。
“如果你心里没鬼，你现在就可以开门，让沈宴池见到我。柠柠，你敢吗？”
叶霁川是在逼迫她，同时面对他和沈宴池两个人。
他实在是卑劣。
她抬眼清冷的看他一眼，对门外说，“你去楼下餐厅等我吧。我淋湿了，洗个澡下来。”
“好。”
外面没了动静。
叶霁川盯着她，“柠柠，你心里无法坦荡。”
“这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一把将叶霁川手里的杯子夺过来，放在桌子上，水倒得有些满，而且又有些烫，溅出来的热水让她的掌心有些灼热的疼痛感。
叶霁川明显看到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去查看。
他低头吹了吹。
那温热的气浪仿佛也吹到了她的心尖。
陆千柠把手抽出来，“你走吧。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希望我们彼此不要打扰最好。”
叶霁川没有再勉强，离开了陆千柠的房间。
陆千柠去洗了个澡，也一并清空烦乱的心思。
她换了身衣服，到了楼下餐厅。
沈宴池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在餐桌前等着她，跟前放着一只透明玻璃杯。
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餐厅内的灯很有氛围感，衬得沈宴池格外清贵。
他身体微微侧坐，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原本是望着窗外的，似乎察觉到陆千柠，转过头来，然后抬手和她示意。
陆千柠坐下来，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也不饿。忘了和你说，这边最近都是多雨的时候，而且昼夜温差很大。你得注意点。”
陆千柠很淡的笑了笑，“已经初步感受到了。”
沈宴池拿了菜单，说，“我们点餐吧。”
陆千柠点点头。
“去去寒，点个汤吧？酸萝卜汤怎么样？也比较开胃。”
“我都可以。”
沈宴池说，“你在国外就很好养活，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没把你养胖，应该还是我的厨艺问题。”
陆千柠失笑，“这几年在国外，真是多亏你照顾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
沈宴池认真看着她，说，“柠柠，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但你不提，我也绝对不会逼你。”
陆千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宴池替她缓解为难，笑着说，“点菜吧。我看有几道招牌菜还不错，凯文推荐过。”
点了几个菜，刚递给服务员。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叶霁川径自坐了下来。
他语调很自然，说，“正好出差，可以凑个桌吗？”
第359章 确认
陆千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一直觉得叶霁川至少是个清冷自持的人，可现在这些举动实在是反常。
倒是沈宴池十分从容的说，“我和柠柠二人世界，叶总怕是有些不合适。”
叶霁川目光淡淡落在陆千柠身上，片刻的沉默，随即说，“偌大的餐厅，这么多客人，算不上什么二人世界。真要是，二位怎么没住一起？”
陆千柠一把抓起沈宴池的手，看着叶霁川，“这和叶总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和叶总没有任何业务上的往来，私事的话，没有和叶总汇报的必要吧？叶总这么想在这里吃，那我和宴池点的餐就送你了，不客气。”
她拉着沈宴池一块起身。另一只手腕却被叶霁川直接扣住。
“叶总！”说话的人是沈宴池。
他语调严肃，一双眼睛盯着叶霁川。
空气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危险。
陆千柠无意惹什么麻烦。她无语的看了一眼叶霁川说，“叶霁川，麻烦你不要在这里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她真的很想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但那不是撒气的事情。
她想做的，只是远离这个人。
叶霁川最终将手松开，陆千柠拉着沈宴池离开了餐厅。
走到电梯跟前，陆千柠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沈宴池说，“抱歉，打扰到了你的心情。我没什么胃口，感觉很累，想先回去休息了。我们明天公司见吧。”
电梯门打开，陆千柠直接走了进去。
沈宴池脚步微微挪动，没有跟上去，微张的嘴，终究没有叫出她的声音。
陆千柠这一夜睡得很不好。她觉得再次遇到叶霁川就是个错误。
隔天天气放晴，陆千柠去了宋凯文的公司报到。
宋凯文的助理说宋凯文正在见一个重要客户，由她带着陆千柠先在公司转了转。陆千柠发现整个公司都很年轻化，而且看得出来工作氛围很好。
她一直以为要混成资历老的才有资格在这一行立住脚，没想到时代早就变了。
助理先把她带到了工位上，还客气的给她泡了一杯咖啡，“沈总特意交代的，陆工只喜欢喝黑咖。”
陆千柠笑笑。
她也是早上才知道，沈宴池因为一个项目临时去出差了。
说起来有点歉疚，昨晚本来能好好吃顿饭的。
她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偶尔抬眼，似乎看到了宋凯文送了谁离开。
不过只是一道侧影，而且被宋凯文挡去了大半。陆千柠只觉有些熟悉，但不能完全确定。她心想，不至于在这里还能碰到他，估计只是一种忌讳他的错觉而已。
“小陆，过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宋凯文送了人过来，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很热情的朝她挥了个手。
“好的。”
陆千柠忙起身。
等几分钟后，陆千柠就到了宋凯文的办公室。
桌子上还有喝了茶为撤去的茶具，空气中也有些熟悉的气息。
宋凯文说，“按理你刚过来，我不该把你直接调出去，我们手上有几个项目，的确是需要人带队设计。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原来C城那个项目你也是参与设计，而且还得到了对方公司的认可是不是？”
陆千柠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不确定宋凯文的意思。
宋凯文继续说活，“现在我们公司和你先前入职的公司被要求合作，一起完成思柠公司的那个游乐场的项目。说是合作，也是分工明确。你们不是提出按区块建设吗？我们公司承建了其中部分设计。你对那边情况比较特殊，我想让你带着团队过去。小陆，你没意见吧？”
宋凯文说话直来直去。
陆千柠却沉默了一会儿。
按理说她既然入职，当然是服从安排。可是兜了一圈，又到了叶霁川那边。很难不想到，那都是叶霁川的诡计。
“宋总，我想，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吗？这个项目，可以有别的人选吗？”
宋凯文笑着问，“怎么，觉得太过挑战了？我以为让你回到自己家乡，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私人原因？”宋凯文似乎猜到了什么。
但这是陆千柠不愿意看到的。她一贯不想把私事牵扯到公事里面去。
顿了顿，陆千柠摇头，说，“我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公司的设计方案我不熟悉，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这对你来说就是小问题。你和同事还有时间磨合，到时候你们安排好时间过去。思柠那边，会准备好一切接洽工作的。”
公司给她派了一个小助理，还在实习期，就是燕大的，姓于。
五天后，他们分批前往C城。陆千柠带着小于还有另一个设计师先过去，后面还有三位工程师会几天后过来。
三个人坐的都是经济舱，刚上飞机，空姐就过来告诉他们，他们的飞机被升舱，请他们去头等舱。
小于玩笑，“看来是我们老宋善心大发了。”
年轻人也不喊宋总，直接称呼老宋，陆千柠倒觉得挺亲近。
她也没多想，三个人就过去了。
等她刚走过去，便怔住了。
她眼前这个位置已经坐了个人。阖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张脸俊俏沉静，只是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陆千柠便说，“我们还是坐回去吧。”
“柠姐，升舱了干嘛不坐啊？柠姐你的位置在里面，我要不把这位帅哥叫醒？”
陆千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叶霁川闭着眼睛，却将双腿并拢微微侧开，明显就是让陆千柠进去。
“柠姐，你快进去吧。我还是头一次坐头等舱呢，得享受一下这里的服务。周哥，你坐过没？”
“我也没。”
陆千柠见他们二人有些兴致，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劲头，只好侧身走进去。
叶霁川一直没说话，她也乐得清静。飞机起飞后，她就戴上眼罩，转头向窗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安静极了。
她感觉有只手在触碰自己的脸，惊了一下，将眼罩摘下来看过去。
叶霁川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目光有一种清隽的温柔。
陆千柠再也无法忍受，声音放低，语气却很强烈，“叶霁川，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叶霁川依旧安静的端详着她，语气很淡，“柠柠，我只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第240章 几个意思
机舱内足够暖和，镜片之后的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爱太过温柔。
陆千柠险些被这目光给蛊惑，她语气依旧冷淡的说，“我和你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你要确定什么，我也不关心。我拜托你不要再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叶霁川微微侧身，姿态懒散的歪靠着，注视着她，说，“柠柠，你确定吗？与其让我继续做这样的事情，你倒不如遂了我的心愿。我这人有多执着，你不是不知道。”
这话把陆千柠给说笑了，她看着他，“叶霁川，你这不叫执着。你叫自私，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感受，却从不考虑别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准备别过脸去，叶霁川虎口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看向自己，“如果像你说的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你何必对我这么大的情绪？嗯？”
陆千柠无声的看着他，眼中露出倔强的眼神。
叶霁川实在是迷死了这眼神。
当初就是被这样倔强的眼神给吸引。过去这么多年，她眼中有了沉静睿智从容，可这份倔强却一直保留着。
在这样无声的僵持中，叶霁川率先出声，“柠柠，我不是来出差，更不是为了来和你们公司谈什么合作。就算是这几天，我也在一直等着你的消息。”
一切只是为了等她而已。
陆千柠心中虽然哟徐诶震撼，但她依旧没有说话。
叶霁川继续说，“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我确认了，你去不去C城，你来决定。我保证宋凯文不会为难你。”
他话里有种绵柔的妥协。
这是陆千柠始料未及的。
或许只是为了早点摆脱叶霁川，陆千柠终于松口，“你要确认什么？”
“你真的爱沈宴池吗？”
陆千柠的手攥紧了手里的眼罩。
“只要你给我一个你内心的答案。因为我看到的，和你说的，并不一样。你说你已经和他结婚，可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陆千柠眼眸低垂，看着自己的手背，迟迟没法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