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开着车把程嘉扔到广场的东南口就要走,程嘉满脸纠结:“你说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看看姐夫,我还没见过呢!”
程诺不假思索地回绝他:“你今晚不适合出现,好好会你的同学去吧!”
程嘉还没来得及再争取争取,就被推下车了。
在那熟悉的门口站定,程诺拂着炸裂的胸口,方才路上组织好的措辞又重归空白。
但是莫名底气很足,被爱的底气,更是她自身经此种种,圆满了的底气。
她捋了捋耳边的发,敲门。
门缝拉开,关予芙一张小脸露出来。
看到她一瞬,眉眼弯成一道,真开心。
程诺莫名骄傲,把脖子上只缠着一圈的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
“Happy new year!”
“姐姐,Happy new year!”
程诺揉她脑袋,贴她耳边悄悄问:“你爸干嘛呢?”
“发呆。”
程诺凑着门缝往里看,只堪堪瞧见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她还没想好怎么登堂入室,就听见身边小孩兴奋地对里面人讲:“爸爸,姐姐来了。”
她还缩着脑袋想怎么哄人,门从里面大开。她整个人暴露在客厅蔓延过来的灯光里,又被眼前人投下的影子紧紧包裹。
关越垂眸:“不进来?大过年的不缺你当门神。”
程诺瘪嘴,忍气。饺子举过头顶:“我来送饺子。”
“谢谢你妈。”
她换鞋的动作停下:“喂,我送来的,不谢我。”
“哦,谢谢!”
“你这么不情不愿,请我进来干嘛?”
关越从她手里拿过餐盒:“不情不愿是你说的,我可没有。”
“那你板着脸?”她热情都被浇掉了一半。
关越浑不在意地继续噎她:“算命的说我这脸命里带的,喜庆不了。”
“呵,”程诺气笑,揽着小孩,“没想到你这么会甩锅。”
关越不理她,三两步到沙发前坐下,电视荧幕里花花绿绿,桌上除了一些小孩零食,还放着一罐开封了的啤酒。
程诺左瞧瞧右瞧瞧,也未免有点太冷清了。
她是个偶尔爱热闹的人,朋友欢聚一团,互吹互怼,推杯换盏,就会出现一种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存活感。那种感觉,独处换不来。
关予芙有同学打电话过来,她跑进卧室接电话。
程诺愈发肆无忌惮:“我也想喝。”她指了指桌上的罐子。
关越掀起眼帘看她:“喝呗,谁拦着你。”
他莫名想起她第一次来的那回,先是要烟抽,后是蹭酒喝,最后还把他也顺道拿下了。
程诺嘴里嘟囔着腹诽他此刻若有似无的抗拒,恨恨地隔了一点距离坐下,拿起那灌酒晃了晃,还有,她就着杯口喝,对准的位置有点偏,酒水顺着嘴角洇开。
她刚要伸手去抹嘴,有人快她一步。
温热的唇瓣压住水渍下流的趋势,再用湿热的舌尖卷走。
就在程诺等着身边的人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却丝毫不留恋地离开她唇畔。
程诺控诉:“有你这么占人便宜的嘛!”
“那给你还回去?”关越眉眼上挑,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之间那点刻意留出来的缝隙没有了。
程诺垂眸,方才伪装的笑意减退,脸上的轮廓都更真实了,她问:“你不生气了?”
“看见你就不气了。”他依旧是坦荡又直白的口吻。
她眼角微润,慢慢靠过去,贴着他心跳活跃的胸膛,整个人松弛下来。
“我妈叫你去我家。”程诺手指捻着他衣服上的褶皱,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开口,顿感这么郑重其事地给人表忠心也不是件容易事。
关越手搂着她腰:“那你呢?”
程诺仰头:“我也想你去的。”
她这句话点燃了关越眸子里的引子,噼里啪啦,好像也不用多赘述,他就已经臣服了。
程诺手心抵住他要吻下来的唇:“我还没说完。”
“嗯?”
“最近我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之前在医院一声不吭走了的事是我不对,我先给你道歉,”程诺抬头很认真地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我也从这件事里真正认识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是跟你在谈恋爱,这也并不意味着你要包圆我的人生。”
她手指揪着他卫衣的领口,扯得都耷拉下来,能看见凸起的锁骨。自我剖白是要血肉模糊的,但要是能换来一个更敞亮的自己,和一段更健康的关系,她愿意。
“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不愿意去深究一些事情,总是用很忙的借口来慰藉自己,也逃避一些东西。可是跟你在一起后,那些本身的缺陷藏都藏不住。甚至到现在我都还是恨我爸爸,我没从他那得到过哪怕一丁点的爱。”
关越抚摸蜷缩在他胸口的人。
听她自嘲一笑,他也心痛。
“以前我总恶狠狠想,他走了就走了,我才不稀得他那种人当爸爸。可事实证明,我就是个小女孩,做不到不在意。然后压抑压抑,心里对爱的标准慢慢变得单一又极端。其实爱很泛的不是吗?健康的人不会只盯着一处看。可那次我竟然跟孩子做起了争夺,想着你肯定是在意她多过在意我,才犯了蠢。”
关越看着她把自己一点点刨开,虔诚地放在他面前,没办法不给出任何回应,即便他一直都坚持言不如行。
“你们一样重要,而且对你和她也不是一种情感,没什么好争的。”
程诺笑:“那我和她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不知道。”关越瞪她,“非要这么整我?”
程度嘟嘴:“谁让你这几天都不去找我的,也真是能沉得住气。”
关越不理她揶揄,认真道:“我在等你。”
被迫等待的那个人更难捱不是吗?
关越说情话好似老树发新芽,对程诺还是很受用的,她笑得花枝乱颤,方才的泪眼婆娑没了影踪。
她盯着眼前人深邃的眸子,继续道:“我反省我的错误,不跟以前那样随便说走就走了。你会不会一直爱我?”
“还以为你长进了。”关越低低笑了声,刚才那番话以为她一下变了,现在一看还是个傻傻要糖吃的姑娘,不过他也不急,更愿意维护她这样的小性子,“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程诺不以为意,威胁他:“你到底说不说?”
“你真不考虑要点更实在的东西?”
“什么实在?”
“钱。”
程诺觑他:“这种时候谈钱不合适吧?”
“合适,”他斩钉截铁,让程诺等一下,自己进了卧室,再出来问他去干嘛也不说,只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不和我谈钱,彩礼不打算要吗?”
程诺懒懒道:“要啊,最好把你要穷,到时候只剩下一条裤衩子。”
她只当是在打趣,还在笑,关越捏她手指:“没事,你的就是我的,你要再跑我就打断你腿。”
气氛上来了,他挡也挡不住心里的叫嚣,这事就这么提前了。
程诺瞪大眼睛,后知后觉:“你别跟我说你刚刚是在求婚?”
“嗯。”
他掏出那只买了有几天的戒指,拿住她无名指就要往上套,程诺躲开:“哪有你这样的,不算不算,你要重来,至少单膝跪地才有诚意。”
关越抓着她手:“还纠结这些,我双膝给你跪的也不少了,还单膝。”
程诺秒懂他的意思,面上涨红,又烫。
“不一样。”她堵他。
关越捻着那枚戒指,耳背泛红,难有的青涩:“真要跪,等会回屋给你跪,这会留点面子。”他下巴指了指小孩半开的房门。
程诺脸上带着羞,拿手拍了拍关越掐着她虎口的手,右手视死如归般伸出去:“行了,要戴就赶紧戴。”
看着无名指上那颗亮闪闪的钻石,程诺想起什么,气呼呼:“你把我绕来绕去,就是不想说爱我。”
关越看她又提起这茬,无奈掩面,最后还是贴着她耳朵说了。
程诺攀着他脖子摸他脸,笑开怀:“你说话结巴。”
中途关予芙出来看了眼,他两腻腻歪歪的,看不下去又回屋了。
除夕夜进入倒计时,窗外烟花在热闹的空气里绽开。没有甜过头的情话,在千家万户的灯火里,两人看着同一个方向同一片风景,心笑了。
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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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越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人带回房间,打商量:“今晚别回去了?”
“干嘛?”程诺有了登堂入室的自觉,随意看他房里的东西。
那边换睡衣的人走过来,短袖的背面卷起一截,精壮的腰身半露,他笑得随意:“让你说话也结巴结巴。”
程诺手已经不规矩摸上他那半截没有盖住的腰,眼神愈发迟滞。
这晚,广场的烟花炸裂了许久,连冬夜里的寒风都被灼烫,沾染了笑意。
程诺皱眉看半跪着清理残留的人,质问:“你怎么一点成年男人的自觉都没有,没了也不知道补。要是有了怎么办?”
“生,生了我带,我有经验,”他说,“一回生二回熟。”
程诺半放空状态,不着寸缕,还被翻了个面,她事后找茬:“你这就是渣男行为。”
关越听了这话不乐意,顺手撸了两把,作势又要进去。
程诺累得说话都大声不了,脚丫子有气无力地蹬他。关越捉住她脚:“你再说,我就把你给我安的骂名坐实了。”
程诺能屈能伸,求饶。刚才关越还绷着不愿意弄的时候,是她勾着人腰一个劲磨,他最后才丢了防线,而且到了还抽出来了。
收拾干净,程诺躺关越臂弯里舒畅地闭着眼,所有坏的都丢在了旧年。
新的一年,必定会有难题,但不会是将她拦腰斩断,给心脏投毒的难题。
她提醒关越:“五点叫我,我早点回家。别还没去家里,她老人家又给你留下什么引诱成年少女过夜的罪名。”
关越应了声,盯着她侧脸看够了,身体力行,在他日思夜想的脸蛋上印下一个吻。
“新年快乐,程诺。”
冬天结束了。
(完)
第56章 番外 |香草冰淇淋
新年,变成了年年岁岁的尾巴和全新的期待。
极端气候肆虐的过程也没有落下洛林这个小地方,冬天比记忆中小时候还要冷。不过近几年老旧小区改造,老式锅炉房被取缔,没有了那几个大烟囱里的浓烟,天空清亮了不少。
那种独属于一个城市的“呼愁”也随着更快的更迭消散。
关予芙刚合上电脑就听见“砰砰”敲门声,起身去开。
门口的男人半敞着衣领散热,脸颊微红,一副醉态。
她捂了捂鼻,嫌恶:“陈向南,你怎么回事?”
陈向南看着她从一个温温婉婉的小姑娘长成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自然清楚她每一个微表情指代的情绪,就像现在他知道下一秒关予芙就会生气,接着就会把他往外赶。
他作势嬉笑着拥住她:“我两的戒酒约我没忘。”
“你这样跟我说你没忘?”她脸上冷冷的。
陈向南解释:“你爸叫我出去的喝,你说我敢不去吗?”他渲染的十分可怜。
他神经大条,对关予芙设置的那些条条框框一般都是半遵守状态,她要是计较起来他也有应对的法子。
不过,他也确实害怕关越。小时候还好,靠着顽皮还能在他面前嘚瑟两下,但是长大了,尤其是看上他女儿后,敬畏的种子一下子就长成了参天大树,不过他能屈能伸,立马变身狗腿子。
有段时间,关越极其嫌弃他,说他油嘴滑舌的,想想也是真冤。
关予芙面色缓和了些,扶着人坐下,还冲了杯蜂蜜水给他解酒。
“爸找你有事吗?叫你出去喝酒?”
“不光咱爸,他还带着你弟。”想想今晚岳丈大人那吃瘪样,陈向南就忍不住想笑,“两人都被妈给扫地出门了。”他解释。
“他两吵架了?”
“嗯。”
“这次为什么?”
她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两人刚结婚那会如胶似漆的,后来程诺把店扩大了,关越又开了分店,时间越来越少,见不着想,见着了,一点小事一燃就爆。
但那两人很默契,吵架不过夜。第二天又一副要腻歪死的样子,关予芙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都怀疑那是他两之间调情的恶趣味,非要用一种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来。
陈向南歪头靠着她:“你弟交女朋友,还给人家女孩送什么情书。”
“他都十五了,青春期荷尔蒙影响,正常。”
“你绝对是你爸的女儿。”
关予芙眉头微皱,不是对这句话有什么微词,而是天然不喜欢标签和定义,关越从小就坚持她的事情她有独立抉择的权利,后来他再婚,程诺也秉承着这个原则。
她坦白心思:“你经常说这句话。”
陈向南大大咧咧:“你打电话问一下,看他们回家了没?”
“你在幸灾乐祸。”关予芙瞥他一眼,从吧台的电脑旁拿了手机拨了电话。响了没几声,那边就接了。
关予芙的电话是打给程诺的。
家里那两人因为弟弟的事发生冲突,她一般都会站在程诺这边,也不一定是支持她的态度,更像是为了达成某种平衡。
也用这种方式去回馈她给的关爱,一份神明早就从她生命里抽走的“爱”。
两人聊了会,关予芙又听程诺吐槽了几句关越和正在青春期兴头上的弟弟,又说了些贴己话,才挂了电话。
她心里默默为老爸捏了把汗,看来这次程姐真是气得不轻。
关越养孩子一直都是比较“懒惰”的状态,老二生下来几乎都是他和孩姥姥带着。他属于那种只管衣食住行外加少许引导的家长类型,其他方面就任其自由生长,男孩时常调皮他也会和程诺统一战线一起修理一顿。
但这小子马上上高中了,谈个恋爱他也没觉是多大的事,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脑子里除了车就是女孩,忒能理解自家儿子。
偏偏程诺如临大敌,她一向对教育很上心,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折腾各种课外班,生怕落下一点。小学、初中这几年更是辅导班没断,关越有时候都觉得累。
电梯门开的时候,他踹了一脚已经快和他一样高的儿子,没好气道:“等会好好哄你妈,再让我被连坐,答应的教你骑摩托就别想了。”
本身这事也是他们父子私下的约定,程诺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
“弟弟”还在怄气,不情愿:“你老婆,你自己哄。”
关越搓了下眉心,眼尾的皱纹倍数增长:“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气性,自己做错事不用承担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