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又一愣,下意识反驳:“不会吧,应该是有其他事。况且如果真的和我有关,陈惹会告诉我的,你就放心好了。”
“不行,我总觉得有事!”孟荧就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生拉硬拽地把赵又又从教室里拉了出去。原本打算去办公室听听墙角,却被站在门外的陈惹现场抓包。
“你怎……”孟荧正想说话,就被赵又又捂住嘴巴。
陈惹的脸色晦暗不明,歪头看了赵又又一眼,往旁边站了一步,让了个位置给赵又又。
早自习之后的课间大家都忙着补觉写作业,走廊上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冲去食堂和小卖部买早饭的,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办公室外的三个人。
办公室里,老蔡正抱着搪瓷缸子,退休大爷似的喝了一口。他看着来了办公室却一言不发的乐雅,慈眉善目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找老师有事吗?”
临近上课,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乐雅站在老蔡面前,交握在小腹前的双手绞得紧紧的。她脸色苍白,额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紧紧抿着双唇。
老蔡有些担心,放下茶杯,关切地问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还是家里又给你……”
“老师,对不起!”
自从上次乐雅的妈妈来学校吵过之后,老蔡就格外关注乐雅的情绪,担心她出什么问题。可他话还没说完,乐雅就突然鞠躬道歉,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
“考场里的小抄……是我的。”
办公室猛地安静了下来,乐雅还弯着腰,身子忍不住轻颤,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老蔡的表情。
老蔡一脸诧异,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乐雅眼睛酸涩,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本是她做错了事,没必要流泪来博取同情。
乐雅站直了身子,起了个头后,剩下的话便不再艰难:“是我当时想错了主意,却连累了赵又又。”
老蔡起身走到乐雅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多于责怪,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个好孩子,是外界给了你太大的压力。”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老师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小,我必须要给同学们一个交代。你……”
“老师,我会和廖主任说清楚,也会向赵又又道歉。学校通报批评也好,记过处分也好,我都接受。”
乐雅知道老蔡为难,十分坦然地面对真相暴露的后果。她说出这件事后,压在心头的千斤重任似乎慢慢卸了下来,她呼了口气,十八年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还有就是……我想先休学一年,等明年再回学校。”
老蔡一愣:“这件事你和家里商量了吗?只有半年就要高考了,真的要在这个时候休学吗?”
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在乐雅脑子里打转了,持续高压的高三生活,父母的强势和不理解,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她点点头:“家里我会去说的,我最近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学校。”
乐雅又冲老蔡鞠了一躬,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了:“谢谢老师,这几年,辛苦您了。”
老蔡盯着乐雅看了很久,语气温和:“乐雅,人生从来都不只有高考这一条路,比起你们的考试成绩,老师更希望你们能做一个开心健康的人。”
办公室里气氛沉重,门外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赵又又一脸惊讶,没想到考场里的小抄居然是乐雅的。
陈惹没事从来不会往办公室跑,可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去了,时间点还掐得那么准。想到这里,赵又又抿了抿嘴,拽着陈惹的袖子低声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跟过来的吗?”
“嗯,”陈惹点点头,“字迹一样。”
“那你……”
赵又又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出门的乐雅和站在门口的三个人撞了个正着。
她的眼睛还红着,看到赵又又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即有些愧疚。
孟荧原本只想来听个墙角,却没想到吃了个惊天大瓜,有些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开溜,让几个当事人自己聊。
“你们……都听到了吧。”
赵又又还没理好思绪,突然面对乐雅有些手足无措。她摸了摸耳朵,闷闷地点了点头。
“赵又又,对不起,因为我,害你被误会。”乐雅愧疚地握着拳头,当初那朵明艳的玫瑰花像是被一层浓到化不开的雾气笼罩,明珠蒙尘,最叫人惋惜。
乐雅不敢去看赵又又的眼睛。她那么羡慕赵又又,羡慕赵又又恣意果敢,羡慕赵又又身边一直有人陪伴。她把赵又又当作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可月亮却因她被中伤。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骂我也好,觉得我是个坏人也好,我都……”
乐雅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浑身僵硬地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赵又又,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
赵又又哄小孩似的抚了抚乐雅的背:“好了,你让我抱了一下,那我也原谅你了。”
“你……”
赵又又学着陈惹安慰自己的动作,抬手拍了拍乐雅的头顶:“老蔡说得很对,开心永远比成绩重要。
“乐雅,我还是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第15章
陈惹,生日快乐
进入高三后,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很快就到了年底,距离期末只剩不到一个月。期中作弊的事情真相大白,因为赵又又求情,加上乐雅申请休学,所以最后只是校内通报处理。乐雅和赵又又和解的第二天起,她就没来学校了。
听说她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最终总算是让父母知道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不满和委屈。乐雅的妈妈再也没逼着她上学补课,反倒请了长假陪乐雅出国散心。
原本准备参加体育特招的徐文骁也没去了,听说打算蹲班一年,好好准备文化课,走第二年的统招。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平时喜欢出去遛弯的同学也老老实实缩在教室里。尤其是叶一铭这个社交达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跟孟荧抢暖手宝,隔三岔五就能看见他俩的“保留节目”,也算是枯燥紧张的高三生活中唯一的消遣了。
陈惹也暂时把直播停了,每天晚上待在教室上晚自习,除了和赵又又进行学术交流,还兼任了高三一班的不挂名老师,两个学神桌边就没断过人。
高三的课业越来越重,赵又又每天都处于缺觉的状态,趁课间休息这十分钟补了会儿觉,迷迷糊糊地起身伸懒腰,下意识偏头去看陈惹,却见他正在撕嘴皮,下手狠绝干脆,拎住嘴皮往外一拉,血就直往外流,看得赵又又瞬间清醒。
她拧巴着一张脸阻止陈惹继续撕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他:“你白痴哦,这么撕不痛吗?”
北方天气干燥,陈惹的嘴老是起皮,偏偏又嫌麻烦不乐意涂唇膏。赵又又说了好几次,他嘴里嗯嗯啊啊地应了下来,但扭头就忘到天边去了。
陈惹用纸摁住出血的地方,当然痛了!但每次起皮,要是不撕心里又不舒服。
“你气死我算了啦。”赵又又眼睛鼓得圆圆的瞪着陈惹,脸上还有刚刚补觉睡出来的红印子,偏偏声音又软软嗲嗲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陈惹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眼角微微耷拉着,脸上写满了与他人设不符的“小可怜”。
赵又又被他这招吃得死死的,明知做戏成分更多,可还是狠不下心,在包里给陈惹找唇膏:“你不用唇膏就还会起皮流血,看着多疼呀。”
“这什么天气啊,冻死爷了。”叶一铭憋了三节课,在快要决堤的时候才跑去厕所,被外面的冷风一裹,哆哆嗦嗦地回了教室。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抢孟荧的暖手宝,结果被捶在桌上起都不起来。
“别别别,哥,孟哥,老蔡还给我安排了活儿呢,”叶一铭态度端正地认错,从孟荧手里捡回了条命,这才跑到赵又又面前,“小柚子,老蔡让你这会儿到办公室去一趟,说有事找你。”
最近她和陈惹隔三岔五就被喊去办公室,一是问他们最近在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二是问他们有没有想考的学校,又让他们放松心情别紧张,明明还有一整个学期,却搞得马上就要高考了似的。原本还不紧张,愣是被他时不时叫去问话给弄得紧张了。
“怎么又要去,老蔡以前也这么唠叨吗?”赵又又半天没找到唇膏,只能把书包扔给陈惹,“包里有个小收纳袋,你自己找找,要是我回来你还没老老实实涂唇膏,那我就不跟你当同桌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威胁,陈惹失笑,高举双手投降,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拖长了声音点头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涂,行了吧。”
赵又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了老蔡的办公室,剩下陈惹跟赵又又包里的收纳袋大眼瞪小眼。
陈惹打开收纳袋,看着里面长得都差不多的管状物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脑子灵光,可术业有专攻,他光攻学习了,对于女孩子们用的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口红色号,一个头八个大,压根儿分不清楚。
“应该是这个吧,长得挺像。”陈惹掏出一只唇膏模样的东西,拧开发现是透明的膏体,心想要是口红的话肯定有颜色,便自信满满地涂了起来。想到赵又又的叮嘱,他还来回涂了厚厚三层,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东西收拾好。
他在教室里窝了半个上午,做题做得头昏脑涨,懒洋洋地起身去教室外面逛一圈。可陈惹越逛越觉得不对劲,其他同学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嘴,惊讶过后就捂着嘴直笑,还纷纷跑回教室喊人一起过来看。
“我天,陈惹不会是学傻了吧?”
“学神的思维岂是你我这种凡人能参悟的?”
陈惹觉得不对劲,眉头一皱快步往教室走,正好和从办公室回来的赵又又撞个满怀。
“陈惹你跑什么……”赵又又被撞得往后退了小半步,站稳身子才抬头看向陈惹。可这一看整个人都傻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是害羞,是憋笑憋的。
可赵又又没几秒就破功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指着陈惹的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惹,我让你涂唇膏,你怎么角色扮演欧阳锋啊!”
陈惹嘴上糊了一层厚厚的变色唇膏,随着时间推移,颜色逐渐加深,偏偏他涂得又不均匀,嘴就像肿了似的,跟《东成西就》里的欧阳锋差不多。
叶一铭他们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纷纷跑了过来,看见陈惹顶着一张大红嘴,笑声都快把房顶掀翻了。
“惹神,你怎么回事,怎么还背着哥们儿涂口红呢?”
陈惹低骂一声,手背在嘴上一擦,染了一层红,这才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准备回座位赶紧把口红擦了,却被赵又又一把抓住。
那丫头带头整他,起哄架秧子,让人把他团团围住:“叶一铭李旭东快摁住他,赶紧拍照呀!”
“镜头在这儿,又又快把陈惹的脸扭过来!”
“对对对,多拍几张!”
教室里热闹得不行,连隔壁班的人也加入了混战。原本对他们而言是高岭之花、一中之光、周身围绕着学神光环的陈惹,在这一刻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同学,打闹拍丑照,笑声不断。
“叶一铭,你完犊子了!”陈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手掌在自己嘴上抹了一把,对准叶一铭的脸就糊了过去,一个接一个。
赵又又和孟荧还带着几个女同学提供“弹药”,参与混战的人无一幸免,脸上身上全是口红画出来的印子。
“怎么只画我一个人?”
“惹神我错了!”
整个教室都沸腾了,青春的快乐就像蒸腾的热气顶翻锅盖,简单又张扬。
“嚯,你们班画风够清奇的,一个两个顶着大红脸准备唱戏呢?”
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就看到他们脸上红彤彤一片,叶一铭最惨,整张脸就剩眼白和牙齿还白着了。语文老师双手叉腰站在讲台上,拖长音调告诫道:“女生们最好把口红藏好点,等考完了随你们怎么打扮。”
“祁老师,不是口红,”赵又又举手发言,憋笑憋到声音发抖,捂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是变色唇膏。”
她话音一落,同学们嘻嘻哈哈又笑了起来。陈惹的耳朵也不知是刚才被抹上了口红,还是不好意思,红得都快滴血了,见赵又又居然还提这事儿,伸手就捂住她嘴巴。
“惹神我错了!”赵又又认错的功夫是跟着叶一铭学的,甚至更上一层楼,可怜巴巴地求饶,“下次再也不敢了。”
祁老师笑着敲了敲黑板,把话题拉回课堂:“行了行了,再闹下去我这课就不用上了。大家把书拿出来翻到《琵琶行》……”
教室外面寒风萧瑟,教室内却温暖如春,祁老师站在讲台上认真讲解,同学们也收心认真听讲。赵又又歪头看了陈惹一眼,手伸进包里一通乱找,总算找到了那支白色管身的唇膏。
陈惹感觉手肘被人戳了两下,歪头一看,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献宝似的把唇膏推到他面前,又指指了指嘴唇,用口型无声说道:“记得涂唇膏。”
想到他刚才涂了满嘴艳丽的红色,赶紧抿嘴把忍不住上翘的唇角压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加了句:“这次是真的唇膏。”
陈惹接过赵又又递来的唇膏,微微偏头睨了她一眼,被压低的声音越发低沉:“原来笨蛋还真会传染啊。”
赵又又学着他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歪着身子凑近陈惹耳边说道:“那你要是嫌弃的话,换人当同桌咯。”
“不嫌弃,”唇膏在陈惹手里一开一合,他垂眸轻笑一声,弹了赵又又的脑瓜儿一下,“谁叫我心甘情愿变笨蛋。”
陈惹涂着口红的照片在班群满天飞,叶一铭还把考神那张表情包跟这次的拼在一起,还在上面P了字:高三前,高三后。陈惹一想到这儿就有些头大,可十多岁的年纪,什么情绪都是来得快也走得快,到最后,他自己想到当时的傻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同学们被期末折磨到没什么人样的时候,平安夜和圣诞节悄无声息地来临了。青春期的孩子们对学习之外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尤其是今天早上一到教室,叶一铭就在每个同学的桌上都放了苹果,再加上他和孟荧这两个闲不住成绩又好的班干部带头搞事,又是贴窗花又是拉丝带的,节日气氛就更浓重了些。
还有好几个大胆的同学偷偷从西门溜出去,买了好多苹果回来,散财童子似的各个教室串门。
“这教室怎么整得跟婚房似的,”老蔡一进教室就惊了,退出去重新确认过才又进来,把一沓新试卷往讲台上一搁,“是不是觉得作业还不够多啊?”
“别,您要再布置作业,我们估计就得交待在这儿了,”叶一铭嬉皮笑脸,赖皮兮兮地把话题往老蔡身上引,“不过咱教室当婚房也行,老师,您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师娘啊?”
叶一铭玩笑惯了,可这话一出,老蔡的脸竟还真红了。这个年纪的学生一个个精得跟猴似的,见状纷纷拖长了声音起哄,拍桌子吵嚷着要看师娘,然后被一张物理试卷封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