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寒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同志，你不要对我们的问题避而不答。
“这……”妇女憋红了脸，手里一直在绞着手绢。
孟焦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第19章 19 我刚才听您说这个孩子是您捡的
“难道说女娃不是你们的？”乔夕颜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问。
僵持一会儿，女人败下阵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早就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
说着便重重地锤了旁边的孟焦一下，怨嗔道：“都怪你爹想的馒主意！”
“到底什么情况？如实回答！”
“我早就知道瞒不住，我们家给这小子买了个童养媳，从小就养着，前两天下大雪，孩子高烧不退，找了大夫也不管用，昨儿个刚埋了。”
什么？!
乔夕颜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起来。
埋、埋了？
“乔夕颜。”厉司寒在暗处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含了丝沉重，担忧她的情绪。
“同志，俺家会不会受到处罚？对娃以后有没有影响？”
妇女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
乔夕颜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厉司寒强忍着，三言两语打发了她，半抱着乔夕颜的身子，匆匆出了孟焦家。
全程乔夕颜呆呆的。
目光呆呆地望着雪地，她表情茫然，好半晌，才愣愣地看向了身边的厉司寒。
“乔夕颜，难受你就哭出来……”
厉司寒心里堵得慌，知道乔夕颜比他更难受，咬着牙说出了这么苍白的一句话。
啪！
在他的话音落下，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久久回荡。
柴火垛里暖和，大宇一直在那里猫着，闲得无聊，借着昏暗的月光抽出两节干巴的秸秆编花篮，想着爹娘怎么还没把妹妹带出来。
“厉司寒，小九没了……”
女人嗓音沙哑。
厉司寒就站在女人的对面，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感觉不到疼，反倒是乔夕颜那一巴掌，仿佛打在了他的心上，抽搐的疼痛。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乔夕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任打任骂的男人，这一刻，前世的憎恨如同翻江倒海般袭来。
临死前那一刻她本醒悟了。
可在得知小九死去的这一刻，她刚建立起来的决定轰然倒塌！
若不是这个男人当初一走了之，她的女儿怎么会一出生就被抱走卖掉？
若不是被抱走，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没了？
心魔犹如藤蔓般爬上心头，她陷入了疯魔中，满目憎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这些年所有的怨恨犹如开闸般泄出：“你当年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娶进家门，我不怨你，我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可你为什么要走？
现在小九没了，那也是你的女儿，你是不是来克我的？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句句指责。
句句扎心。
厉司寒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嘴巴，心口，苦的像吃了黄连。
“乔夕颜……你别这样，我没有见不得你好。”
“呵、你没有？”
乔夕颜怒极反笑。
小九死了，他这个当爹的眼泪都没流，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是，离家五年，回来白得俩孩子，还不是他养大的，还指望你能多上心?“你们俩——喂——”
忽然有呼喊声传来。
月光下的雪地里，原先告诉他们小九去处的老头裹着大棉袄步伐蹒跚地走来。
“大叔，咋了？”
厉司寒的情绪还算冷静，暂时挡在乔夕颜面前，看向老爷子。
“太好了，你们俩还没走，有个很重要的事我还没有问过你们两个，你们要找女娃娃大概几岁？”
几岁？
乔夕颜闻言心中一动，察觉出了大叔话中的微妙之处。
厉司寒扭头把大宇喊了出来。
乔夕颜指着大宇，忙道：“五岁，跟这娃娃是龙凤胎，同一天生出来的。”
“哎呦！”老头一拍大腿，“我给搞错了，那两个买来的女娃娃一般大，才三岁。”
三岁？
三岁！
这么说……那个高烧死去的女娃娃不是小九！
乔夕颜心中一震，和厉司寒对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浓浓的希望。
也就是说她的小九没死！
“我老糊涂了，少说了一个，那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在村长亲戚家，我前两天串门还看着了，你们去他们家看看吧！”
“好好好……”
乔夕颜忙不迭的应下。
还有希望，她的小九还有希望能找到。
热心告诉他们真相的老头怕他们两个找不到地儿，还特意嘱咐了两三遍。
乔夕颜一扫刚才绝望的心情，却也不太好意思面对厉司寒了。
因为刚才那一巴掌。
厉司寒看到乔夕颜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内心也安下一些，只要乔夕颜能消气，别说一巴掌，打他多少巴掌都值得。
片刻后，按照老头说的方向，他们找到了村长家，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土屋子。村长家亲戚屋子这么破？
看上去都不像有人住的。
即便是这么想，乔夕颜还是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大宇屏住呼吸贴着门，生怕自己漏听。
天地静悄悄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拍在人脸上，不亚于酷刑。
三个人等着，乔夕颜见没人回应，又大力地拍了拍门：“有人在家吗？”
“来了来了……”
紧接着是鞋跛拉地的声音。
门“吱呀”开了，是一个老头，约么六七十了，人看着挺精神，两眼炯炯有神。
“有啥事？”
乔夕颜谎称自己家的女娃从小就丢了，打听到可能在这里，想要过来看看。
“先进来吧。”
老头让他们进去说。
煤块被烧的发白，老头趁着火的功夫让那孩子出来。
小女孩出来，扎着羊角辫子，一晃一晃的，特别可爱。
“妞妞，来。”
老头把孩子叫到自己身边来，小家伙听话地跑过去，躲在老头身后，看见一屋子生人还有些胆怯。厉司寒看向了乔夕颜。
乔夕颜一见孩子愣了。
她走到妞妞面前蹲下，想仔细端详着孩子的脸，然而小女娃却是吓得后腿了半步。
乔夕颜叹了一口气。
虽然眼前这个小娃娃和小九一般大，乔夕颜也希望这就是自己的小九。
可都说母子连心，眼前这个孩子感觉并不像自己的孩子。
“老爷子，我刚才听您说这个孩子是您捡的？”
第20章 20 她的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烛火跳动，狭小的房间里昏暗不定，老头抱着孩子，回忆起来。
“我老伴儿没的早，家里我跟我儿相依为命，有一天天黑我儿子赶集回来，带回来一走丢的小娃娃，我一开始不想多管闲事，可是那娃也没地方可去，外头冰天雪地的，也不能赶走，我心一软就留下了。”
好吧。
听到这里，乔夕颜确定眼前这个妞妞不会是她的娃。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土墙上挂着两把猎枪，心中不由震了下。
老头顺着乔夕颜的目光看过去，淡淡挥手道：“别害怕，我们家放牧，最近几年有偷猎的，拿两把枪防身，那些个贼急眼了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厉司寒锐利的视线从猎枪上收回，扭头问：“娃走丢领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几岁？”
“在家里养了也有三四年了吧，回来的时候约摸一岁。”
“那……”乔夕颜试探着，“我听村里的人说，这个娃是当成童养媳买回来的……”
“啥？童养媳？”老头拿杯子的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眉毛都跟着竖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说：“我老汉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缺德的事我从来都没干过，这不是丧良心？闺女，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这不是平白无故诬陷我老汉？”
是么？
“这孩子真不是您买来当童养媳的？”厉司寒最后一次确认。
老头子一拍大腿，十分懊恼：“我买啥童养媳？我儿子都二十多了，天天起早贪黑去放牧，就算是给娃找媳妇也不能买个小娃娃啊！”老头义正言辞，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那看来这娃不是小九。
大宇眼看着找到妹妹又变成了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顿时嘴巴一咧，眼中漫出了些水雾。
“娘……妹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呀……”
他扑进乔夕颜的怀里呜呜哭。
老头子看到这情景似乎也是于心不忍，再次问道：“娃他娘，你再好好看看，妞妞，真不是你那个走丢的娃？”
乔夕颜摇了摇头。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短短时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她的脸上已经挂了不少疲惫。
“不瞒您说，我那个娃不是走丢的，是一生下来就被卖去给人家做童养媳了。”
“啥？”
老头子听之后睁大了眼睛，很不敢置信，许是没想到如今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造孽，真是造孽啊，人在做天在看，真是不怕遭报应啊！”
老头感叹道。
乔夕颜也觉得离谱。
瞧啊。
连外人都心疼她的小九，可卖掉小九的人，却是她的亲奶奶。
厉司寒看到了乔夕颜眼中的失望和无奈，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别灰心，咱一定能找到娃，我一直陪你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他说完抱起大宇：“大宇，不哭了，咱们一定还能找到妹妹的，肯定有机会的。”
大宇埋着头不吭声。
既然小九不在这里，乔夕颜也没有继续再留下来的理由，起身跟老人家告别：“天已经黑了，我们夫妻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麻烦您了。”“哎等一下……”
老头子拦住了他们，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这么黑，外头还下着雪，你们晚上打算住哪啊？”
乔夕颜：“……”
老头子看出几个人的为难。
“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里小，就在这里对付一晚上，火炕刚烧的，还够热。”
“你儿子晚上不回来吗？”
“儿子晚上得看着羊，在那儿扎个小帐篷就住下了。”
妞妞晚上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于是就跟老头住在一个大炕上。
老头收拾了另一间屋子，用手挨了挨炕：“还行，够热，你们仁人就晚上在这挤一挤。”
说完他走了。
熄了灯，四下顿时一片漆黑。
屋子里就两条棉被，乔夕颜跟大宇盖一条，厉司寒盖一条，棉被是压在箱底的，多少年都不晒一回，盖在身上又薄又冷。
厉司寒起身，把几个人的棉衣裳都拿了过来。
“你这是干啥？”
乔夕颜轻声问道。
厉司寒没吭声，给乔夕颜和大宇把棉衣盖上，掖了掖漏风的地方。
大宇在娘的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很快就安稳的睡着了。
漆黑的夜里，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乔夕颜仍能感觉到厉司寒投来的视线。
“怕你们娘俩冷。”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夕颜也不知道厉司寒有没有睡着，又想起了今天傍黑的那一巴掌，心里有些愧疚。
“厉司寒，刚才我打了你一巴掌……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厉司寒没有回应。
乔夕颜以为他睡着了，正掖着被角准备睡的时候，厉司寒声音忽然响起来。
“不怪你，是我欠你的。”
乔夕颜心里微微一动。
如今的厉司寒正如前世从外面回来的厉司寒，对她是愧疚的，无底线纵容的。
算了。
不想那些。
眼下的事情便是把小九找到，只是他们找遍了孟村，都没有小九的消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她一时没了主意。
当知道小九被卖了的时候，她疯狂的想着，就算是到天涯海角，挨家挨户地刨根问底也要把小九的下落问出来。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欠考虑。
全国上下有多少户人家的孩子是买来的？多少户的人家的孩子是捡来的？
数都数不清。
他们的阻碍真的太多了……
翌日，天还没亮乔夕颜就起来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她一夜没有睡好，自从再次没了小九的下落，她的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老人家答应帮他们问问。
“你们别急，我在村里好歹也是有点威望的，既然那娃真的是被卖到这里来的，我肯定能帮你问出下落来。”老人家揭下这话披个衣服走了。
乔夕颜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着手帮忙做晌午饭，厉司寒则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老头是中午时回来的。
“买童养媳这事，村里有不少，唉，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买卖人口的事情。不过你别担心，我托了村长帮着一起问。”厉司寒除了感谢，说不出别的。
第21章 21 风餐露宿没什么
“乔夕颜，别坐在风口了，冷。”
厉司寒腿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见乔夕颜朝着门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已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娘……你咋还愣神了？你愣了半天的神，瘴症啦？”
大宇也凑过来了小脑袋。
厉司寒一巴掌拍大宇的脑壳上，轻斥道：“去，别瞎说。”大宇跑到门口跟狗玩去了。
乔夕颜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就那么呆呆地等着，太阳不知不觉的也落下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突然一点灯火闯入了眼帘。
“大宇他娘……打听着了，打听着了！”
只见老头子跟村长拎了个煤油灯从雪地里匆匆地走来，乔夕颜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兴往前走两步，发现脚已经麻了，没知觉了，不由得就向前倒
“小心！”
厉司寒一把从后面拉住她，略带责怪地开口：“慢着点。”
乔夕颜神色不太自然，皱着眉推开了他。
等村长走近了，乔夕颜连忙问：“小九在哪？”
“有个小女娃娃当年是被卖到咱们村里来，我打听了，孩子抱来的时候听说是有点病，反正身子骨不太好，孟二那家人怕养不活，又转手给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