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把身上的被扯下来,全都给大宇盖上,又拨了拨耳边凌乱的碎发,这才说:“我爹病了,好几天下不来炕,我没法才出来找郎中的。”
给爹找郎中?
“那你家里也没有别人?就你一个女人家,还带个孩子。”邵悸都有些惊讶,转过头看着乔夕颜。
乔夕颜腼腆的笑了笑:“我娘死的早,娃他爹去年冬天上山砍柴的时候让狼给咬死了,现在家里就我们仁相依为命。”
邵悸听了之后不禁唏嘘。
大宇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满地挥舞着:“娘,我爹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乔夕颜就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宇愣住了。
小家伙不太理解地看看娘,又看了看前面的人。
还好声音小,旁人没听见。
乔夕颜趴在大宇耳边说:“大宇,现在对外就得这么说,听见了没有?”
具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乔夕颜现在也不方便跟娃解释。
大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学着乔夕颜的样子,悄咪咪趴在她耳边说:“娘放心好了,娘不让我说的话,我肯定不会说的。”
乔夕颜心中欣慰,轻轻地摸了摸大宇的小脑袋。
到了镇上,邵怪把驴车停到了一家珍所门口。
“秦叔,我来拿药。”
邵怪好像经常来这里拿药,两个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被叫秦叔的老头正带着老花镜翻一本书,听到声音把眼镜摘了下来。
“邵怪啊,来啦?进来吧,你爹的药我早就已经包好了。”
平时这个时间段只有邵悸一个人来,可是今天,邵悸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
“呦,你什么时候娶的媳妇?连娃都有了?”秦叔讶然。
第17章 17 办法也倒不是没有
邵悸闹了个大红脸,用手挠挠头:“不是,秦叔你这么说可要让人家误会了,这妹子是我在雪地里发现的,晕倒了,就捎她一程。”
邵怪三言两语就解释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叔点点头。
邵悸拿了药,乔夕颜正在跟秦叔说厉司寒的病情。
秦叔听完之后直皱眉。
“嘶……我听你这描述,你爹这是伤的不轻,不过光听我也没有办法对症下药,还得让人亲自来一趟。”
乔夕颜听了之后沉默良久。
厉司寒的身份不方便多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求她,倒不如……
厉司寒,这是你欠我的。
扑通一声,乔夕颜牙一咬,把心一横就地跪下。
大宇一惊也随着娘跪下。
站着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秦叔拉着乔夕颜的胳膊:“你这个女娃,有话好好说,你突然跪下干什么?”
乔夕颜音色更加坚定:“大夫,我求求您,他没办法来,他的身体也真的已经等不了了。”
秦叔面露犹豫。
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冒险翻越一座小山包,去人家家里治病。
邵悸也明白。
可是乔夕颜看着实在是太可怜,秦叔于心不忍,当她是救父心切。
“行吧,快起来,现在趁天还没黑,我们赶紧往你家里赶。”
秦叔说着就去拿药箱。
乔夕颜喜出望外,看着大宇,娃也跟自己一样高兴。
太好了,厉司寒有救了!
“谢谢您救命之恩!”乔夕颜起身后由衷地不断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医者仁心,秦叔不会干看着的。”邵悸连忙拉住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风雪中,邵悸把驴车赶到了原来捡到乔夕颜的地方。
“你们就从这下吧,现在天快黑了,再往前车路不好走,况且我又不识路。”能送到这里,乔夕颜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乔夕颜抱大宇下车,三个人迎着风雪在山里前行。
等到了门口,星子又挂了满天。
李强听见敲门声,鞋都没顾上穿,一溜烟地冲出了房门。
一打开门,果然是乔夕颜。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急得不行!”
“找到大夫没有?寒哥下午时又昏过去了,这次怎么叫都叫不醒!”
秦叔看见厉司寒,虽然灯光昏暗,可是厉司寒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当乔夕颜爹的年纪。
……这是你爹?”
秦叔终于忍不住问。
乔夕颜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厉司寒,咬着牙说:“这个等我以后再跟您解释,先救救他吧!”秦叔看了看伤口,直咋舌。
“啧……情况看起来不妙。”
秦叔先是指挥乔夕颜打了一盆热水,再取一些干净的布条,把厉司寒伤口上的药粉全都擦下去。
“之前用土法子没有用吗?”
乔夕颜摇头。
秦叔等伤口上的水都晾干,又从整包里取出酒精,给伤口消毒。
昏迷中的厉司寒私有痛觉,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就是这样,也没有醒。
秦叔从诊包里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在伤口上细细铺了一层。
一切收拾妥当后,秦叔转身,神色凝重地对乔夕颜说:“先不要去用布条包扎的伤口,撒了药粉之后就这么晾着。”乔夕颜——记下。
“腿是被砸伤的?
秦叔又问。
李强警惕地愣了两秒,才点头道:“是,被石头砸伤的。”
“那得去镇上的医院打破伤风,大的创伤还好,只是我刚看还有深的伤,是铁钉穿透的吧?”秦叔搓了搓手,说完便去炉子那边取暖去了。
很明显接触到这种要花大钱的事情,他也有点尴尬。
李强沉默了。
必须出去打破伤风么?
乔夕颜沉默地垂下了脑袋。
现在厉司寒和李强的行踪不能暴露,她知道他们在躲人,前世厉司寒劫后余生跟她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事,若是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们抓到,一定会要了他和李强的性命。
办法也倒不是没有。
秦叔去镇上把药买回来,给厉司寒打上就行。
但这样的话太麻烦人家。
乔夕颜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毕竟大冬天把人家拉来就已经是麻烦人家了。
秦叔出身中医世家,治病救人,先得有仁心,而后谈仁术。
“算了,就当我多帮你们一程,想想办法把这小子的烧退下来,拿棉被给他捂得严实点,再去熬一碗热粥来。”秦叔安排道,“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你们这有驴车吗?”
乔夕颜连忙点头。
“有的。”
当时自己走的时候本想赶车,可是又不好闹太大动静,就只能徒步前行。
“好,明天一早咱俩赶驴车去镇上的卫生所,傍黑应该能回。”秦叔道。
乔夕颜感动不已:“谢谢您……”
李强这才意识到秦叔并没有叫上身体健全的自己,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也连忙道谢:“谢谢,谢谢……”
“行了行了。”
秦叔只是挥了挥手。
虽然乔夕颜没有明说,秦叔也大约能感觉到,这两个年轻小伙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躲在家里避难的。
翌日一早乔夕颜和秦叔便出发。
傍晚才赶着车回来。
厉司寒的烧已经退下,打了破伤风之后,身体依然很虚弱,吃了药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乔夕颜和李强还有大宇三人恭敬地把秦叔送回了镇上。
厉司寒情况在慢慢好转,从身受重伤到能下地走几步,总共用了五日的时间。
和燕儿一家人分别的那天早上,老头还给他们塞干粮。
乔夕颜已经麻烦了人家那么长时间,自然是不好意思收的。
“拿着吧,你们还得走一段呢,就算你们大人不吃,娃还得吃呢。”
乔夕颜收下后连声道谢。
雪堆上,燕儿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行啦,燕儿,别看了,他们才是一家人,爷知道你看上了厉司寒,但是,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是不随心的。”老头在后面劝说道。
燕儿听不进去任何话,远远地望着厉司寒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目光也呆呆的。
第18章 18 十来岁的小孩
这边。
老头回屋收拾厉司寒住过的房间,翻开席子,发现下面有二十块钱,应该是李强或者厉司寒留下的。
“这几个人呐……”
老头会心一笑,把钱拿起来,捋顺平,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钱匣子里。
雪地里。
“张叔,咱啥时候能到孟村?”
“天黑前应该能到。”老张头一个人赶车,一边说:“本来就想在人家家里住一晚上,没想到能耽搁这么长时间。”
“去找妹妹喽!”
大宇高兴地手舞足蹈。
“也不知道那娃咋样了。”厉司寒望着漫天的雪花,深邃的目光中蕴含着层层担忧。
乔夕颜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关于小九如今生活的怎么样,她一直都不敢往细了想。
“李强上哪儿了?”她才发现早上走的时候就没见那人。
厉司寒听她这么问便道:“我让他去给我奶捎个信,就说我还没死,让我奶别伤了身子。”
白秀英那么大年纪了,根本就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乔夕颜没有吭声。
她总不能跟厉司寒说她早就安慰过白秀英,因为她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死。
“也不知道那家人对小九好不好,天冷了有没有加衣。”
她望着漫天的雪,叹了口气。
“好了,别瞎想,娃一定会好好的,能花钱买个女娃,人家定然也差不哪去。”
厉司寒知道她心急如焚,可现在还没到孟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娃的死活都没准,他只能用苍白的话语安慰乔夕颜。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老张头不愧经验老道,天黑之前果然到了孟村。
乔夕颜也不知道孩子在哪户人家,只能挨个问。
小九是被买去当童养媳的,要是真找到了,估计人家也不愿意还回来。
厉司寒也一癮一拐地帮着问。
“大娘,你们村里有没有买过刚出生的娃当童养媳?”
“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快走快走!”
“大叔,你听说过你们村里谁家买童养媳了吗?”
“我常年在镇上工作,不总回来,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谁这么丧尽天良买娃娃啊?”
“谢谢,麻烦您了。”
有一户人家拉开门,看见一个还没有腰高的小男娃,声音稚嫩地说:“伯伯,你在村里看没看见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娃娃?”
“没看见……你是谁家的娃?这天都黑了,赶快回家,别让你爹娘担心。”
“我们来孟村找我妹妹的。”
“你妹妹?”
“听说是被卖到这边来的。”
大宇手上也没手套,白嫩的手都被吹出了褶子,鼻涕都冻在了红彤彤的小脸上。
老头于心不忍,跟大宇说:“孩子,把你爹娘叫来吧。”
片刻后,仁人围坐在桌子上,老头把棉袄披在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原本我是不该管闲事,告诉你们给我自己也惹麻烦,但你们既然是娃的亲生爹娘……姑且就告诉你们吧。”
乔夕颜的心一时紧张的提起来。
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紧紧地握了握,她扭头,便看到了厉司寒那让人安定下心的眼神。
“放心,娃肯定不会有事。”
明明话本身没什么说服力的话,可是从厉司寒嘴里说出来,是那么令人安心。
乔夕颜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老头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我们孟村,富裕的人家不少,这年头,买娃娃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前几年有两家是买过两个女娃娃,抱过来的时候还是小婴儿,其中一个得肺病死了,还有一个,现在孟焦家。”
什么?
乔夕颜一听“死了”,嘴唇都紧缩了一下。
“你先别急着担心,这不是还有一个呢。”厉司寒轻声劝慰。
乔夕颜咬着牙没吭声。
不,她的小九一定还活着!
一定要找到!
问清楚了孟焦家的住处,乔夕颜率先告辞老头,也不管外面的风有多冷,天有多黑,埋头朝那个方向走去。
破旧的大门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厉司寒抬手拍响了门上的铁环,瞬间发出了“铛铛铛”的响声。
“谁啊?”
门里面传来唤声,听着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院子里,有道身影从堂屋里出来,跛拉着鞋,一边走一边披上棉袄,朝被拍响的大门走去。门外厉司寒让大宇先躲起来。
大宇不明白为啥要这样做,但还是听爹的话,悄悄地摸进了一个柴火垛里。
大门应声而开。
来开门的人正是孟焦,十来岁的少年,见是一男一女,看着又不是本村的,眼神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们干啥的?”
“我们俩是镇上的计生办的,来你们家问点事。”厉司寒语气严肃,像真的一样。
计生办?
孟焦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厉司寒和乔夕颜,几秒后才让两人进屋。
乔夕颜和厉司寒俩人在来的路上商量过了,如果娃真的在他们家,直接来要人,人家肯定是不能给。那就要用点特殊的手段。
“孟焦,谁来了?”
一道妇女的声音。
“娘,他们说是计生办的。”
妇女从厨房闪身走过来,闪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俩人。
厉司寒和乔夕颜长的都很标致,尤其是厉司寒,一身正气,看着就像当官的。
“你们快坐,别站着。”
妇女连忙客气地给俩人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这大晚上,雪天路滑的,二位来干啥呀?”
“你们家就生了一个儿子吧?”
妇女老实回答:“是。”
“我听说你们家里还有一个女娃,没上户口,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乔夕颜装的有模有样。
厉司寒跟乔夕颜并肩坐在那,那架势乍一看还真像是领导。
妇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