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也是正常,连我都很高兴,何况是他呢。不过……
“那你的留学怎么办?”
“预产期是在十二月,应该不耽误入学,我俩商量了八月份先过去适应一下,如果觉得可以就留在那边上课生产,不行就回来,如果行就留到出生,也免得到时候天天被记者跟肚子多大了。这几年我都不敢随便穿宽松的运动服,不然就被报道怀孕。”
还真是……
“不过婚礼可能要尽快办了,国内的学位跟我老板商量了推迟答辩,我可不要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
“啊对,五月份最好了,关超就是五月份办的婚礼,咱们尽快准备。”
谁也想不到,最聪慧体贴也最敏感任性的明雨会是我们中间第一个当妈妈的人。
我笑,“还以为你要纠结一会儿。”
结婚生子是大事,邹航又是那样耀眼的万众偶像,明雨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不过这两个人在一起走过太多难关了,如今这样的结果也是顺理成章。
明雨突然笑了一下,“一开始还是纠结的,可是下午看到庄远那一刹那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是怎么说?
“我看到庄远的那一刹那,突然就觉得我是真的大人了。瀛子,当个大人真的太好了。”
我一怔。
明雨笑:“我们小时候总希望快点长大,可是之前有些年,瀛子,我真觉得长大好烦啊。我那样自尊又那样自卑,那样好强又那样脆弱,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是教导主任的女儿,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却也是在自己心仪的学校面前打了退堂鼓的逃兵。
我分不清自己对庄远的喜欢和羡慕,不知如何跟真心喜欢的邹航好好相处。
后来被人谈论甚至攻击,连累邹航的事业低谷,也被他连累得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只觉得世事复杂,自我渺小……
可是这几年,那些烦躁都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也许是因为邹航,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我再也不会患得患失地希望一个自己也不了解的人喜欢自己,别别扭扭喜欢一个人还不愿意让他知道。
我是个大人了,我只做那个我喜欢的自己。
“原来这才是我呀,这样的我也真的很不错啊。”明雨笑笑:“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没意识到吧。今天下午看到庄远,突然就想起小时候面对他那样的局促和不安。我都快忘了那样的自己。现在的我自己可真好,知道自己真心喜欢谁,想要什么,也能从容地说出来,为自己喜欢或者想要的努力。瀛子,我长大了,是大人了,是可以给小孩子当依靠的大人了。”
我听着听着,心脏满满的,充盈着,眼前有些模糊。
可方小王很快破坏气氛,“但我希望我生的小孩不要早恋。”
“啊哈哈?”这位方小王是被哪位封建家长附了身?
“小小年纪早熟很痛苦的,能像你那么傻乐多好。”
怎么还有我的事?夸你自己干吗损我!
“我也不是没单恋过!”我的鼻子彻底不酸了。
“呵!”方小王只回了我一声冷笑,再次沉浸于给没出生的小孩规划人生的父权独裁,“早恋也行,但是不要喜欢上飘在云端的庄远。”
想得还挺多。
“每天喜欢他又要防着他超过我当年级第一的日子是再也不想过了。还有更不要跟什么万人偶像谈恋爱,当众表白这种老土的戏码也就邹航这种没文化的能想出来!你说你怎么不拦着他?天啊,我觉得我人生前二十几年的痛苦都是因为他们俩。”
我觉得我人生前二十几年的痛苦都是因为有你这个朋友!
再为她掉眼泪我就是小狗!
话说早了。
五月份,方明雨结婚,我哭得鼻尖湿漉漉的,到底彻头彻尾当了小狗。
第135章
婚礼在北京举行,本来以为同学不一定能来齐,谁知后来连可心、姗姗、冰晶、伍德、王晨一群人都紧赶慢赶在婚礼前到达。
廖星到的当天晚上,我说要请他吃烤鸭,他想想说:“还是小龙虾吧。”
“你在澳洲不是天天吃龙虾?”
“那怎么能跟小龙虾比?”
“所以还真是天天吃龙虾啊?”
“必须想吃就吃。”
行,他还真阔气。
于是很阔气天天吃得起龙虾的澳洲侨胞和我们一群人在深夜的簋街干掉五大盆小龙虾,每个人都吃得酣醉,结束了廖星送我回家,竟然还有人起哄。
我俩互相笑,可再不会解释什么。
我不再因此生气,廖星也不再因此阻止。
小时候那样做的时候,总是还有些青涩未名的烦恼和躁动,然而此刻的我们长大了也就只剩下互相看着、笑着、闹着。
出了门,北京城热闹的午夜,廖星笑:“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玩?别人知道的,和我们经历的,永远是两个时空。”
我一怔。
转瞬明白他在说什么。
高中三年,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互相喜欢的时候,我们是两个平行的小孩,可高考之后那一个星期儿戏又疼痛的初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时过境迁,旧时候同学的起哄声音和此刻的重合,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切早就过去了。
因为匆忙间来不及太多准备,乐欢盈直接委托了个公关团队,按照大型新闻发布会的规格给这两个人操办了,当天到场的媒体和电影庆功宴没什么分别,嘉宾除了朋友家人,一水儿的公众人物,俊男靓女,衣香鬓影。
主持人是名嘴郝伟民,主婚人乐山峰。
老人家特意刮了胡子,顶着崭新的六角帽,上台还带着一张纸,是写好了稿子的。
这位最擅长讲故事的大导演徐徐说:“我第一次见着邹航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么好看,不过姿势不是很雅观。那时候他上高中,好像还不到十七岁,穿着松垮校服,被人群挤得站立不稳,手里还拿着一只女生的运动鞋。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今天的新娘明雨的鞋。”
这个细节,之前从来没有人说起过,在场包括所有媒体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去他们学校选景,明雨来看热闹,鞋子被挤丢了,邹航便跑回来给女朋友找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抬头就遇上了我。我要是个妙龄少女,可能也是个浪漫邂逅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这也不是个玩笑,我和邹航的缘分是难得的善缘。很多人说是我成就他,可我知道,是他让我的那么多角色真真正正地活了起来,那么生动又那么真实,所以那么感人。我很感激这份缘分,也很感激明雨和明雨的那一只鞋。当初因为这只鞋,我才有缘分见到邹航,给《天长地久》选了一个特别好的主演;如今他们俩的婚礼,我来主婚,也希望他们的缘分天长地久,像一双鞋,永远也走不散。”
真不愧是老艺术家,一瞬间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我穿着伴娘服哭得稀里哗啦。
明雨眼圈也有些红,她和邹航两个人各自从我和蒋翼的手里拿到了婚戒,邹航好看的脸比从前还温柔一万倍,他刚要开口,明雨紧紧握住他的手指,“今天我要先告白。”
一时间,我们所有的同学都从台下站起。
庄远看着台上,神色是我小时候常见到的柔和。
明雨吸了一口气,看着新郎的眼睛说:“邹航,我认识你的时候,是我最有灵气的时候,也是我最好的时候,只是那时我自己还不知道。有时候会想,我到底是有多幸运爱上你,被你爱护。谢谢你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呵护,这么耐心,这么坚定,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你那么好,那么豁朗,那么智慧,那么坚定,那么帅。”
所有人的都流着眼泪笑出来。
明雨也是,她眨一眨眼睛,目光晶莹,继续说:“邹航,谢谢你。我曾经以为自己那样渺小,可是因为你来到我身边,才发现原来我们在一起就是全世界。谢谢你邹航,谢谢你爱我,也谢谢我自己爱你。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情。认识你之前的方明雨是为了和你相遇存在,之后则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我们经历过了分离和重逢,从生疏到不可分割,现在是彼此最珍贵的存在;我爱你,邹航,永世不和你分离。”
话音落下,从来爱笑的邹航眼圈已经红了。
他收回我之前奉乐欢盈之命给他写好的誓言,揉捏着明雨纤白的手,看着新娘的眼睛,声音微微有些低哑,“明雨,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所有人屏息。
“我十二岁见到你跳集体舞那次就喜欢上你了。”
明雨带着鼻音嗔怪:“这个我知道。”
还有谁不知道呢,所有见证他们过往的人都笑起来。
“可有件事你不知道。”邹航看了看台下的家人,又转回头,“中考之前我跟着我姥姥去拜菩萨,姥姥合掌在佛前说,请菩萨保佑这个孩子学业精进,考上九中。姥姥拜得虔诚,我却问,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姥姥说,如果考不上就请保佑他无病无灾,快快乐乐。姥姥从来都好说话,从不强求,这一点随我。”
邹航头发花白的姥姥被孙儿的调皮逗乐,用手点指他笑。
“姥姥教我怎么给菩萨磕头,让我跟着拜菩萨。姥姥还说你也可以跟菩萨许愿。我就说请菩萨保佑方明雨和我一起考上九中,考上一个班,如果可能,我想坐她的同桌。后来你知道了,菩萨太给力了,咱们俩都考进九中,一起进了五班,只是同桌被黄瀛子占了三年,我贿赂她好多冰激凌都没能得逞。不过,我还是还愿送给菩萨好多好多苹果。”
所有人都笑起来。
只有明雨睁大眼睛。
邹航抹掉她眼角的眼泪,笑起来,“明雨,我以前就说过我是个念力特别强的人,总是想什么来什么,可其实从小到大,我跟姥姥拜了无数次的菩萨,只许过这一个愿望。方明雨,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能和你共度一生是我此生致幸。菩萨这样慈悲,而我这样爱你。如果我可以贪心一点,还能许别的愿望,那就是求菩萨能和你一起无病无灾,快快乐乐,相伴一生。我爱你,方明雨,此刻爱你,爱你一生。”
我哭得无法说话。
台上和台下一片掌声欢呼和抽泣。
那是我见证的最美好的爱情,他们所有过往都在邹航这简短的言语里。
那是高一排练音乐剧的时候子弟校篮球架下走向明雨的邹航,是高三茫然不知前路的邹航身边陪伴着的明雨,是厚厚一摞北京上海往返的行程单和车票,是众目睽睽牵起的手,是众人散去唯有彼此的小小相守。
十七岁的时候,你喜欢谁?
对明雨和邹航来说,那是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事,因为无论如何他们要相爱一生一世。
第136章
毕业之后,我们每次聚齐都是婚礼。
可是这样的聚会有时候也会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宴席开始,我陪着明雨去给嘉宾敬酒,乐欢盈身边是一个斯文挺拔的男人,我认得那是她的绯闻男友,国内最大的经纪公司世河娱乐的老板沈世群。这个人看起来倒是很温和,跟明雨说了恭喜,还跟我握握手说:“之前就看过黄老师的稿子,如果有时间想请您吃饭。”
我连忙答应,说之后去拜访。等走到媒体席才发现赵缂竟然也来了。
这个人竟然也会来参加这样场合,乐欢盈果然是厉害。
我从《京客》辞职之后也在同行聚会上见过几次,但是都匆匆见了点个头,从来没有深谈。这次也是照旧。
他随大流跟一桌子人一起祝新婚夫妇新婚快乐,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我陪着明雨敬过酒,换掉了旗袍,送她去新娘房里休息,终于有时间出来去卫生间,出来却正好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看到捏着烟头的他。
两厢对视,我不好再走,只得又打了个招呼:“赵总。”
他招招手,“借个火。”
我从口袋里拿出伴娘必备的打火机,递给他。
这个人拿到打火机,手里的烟转了转却没点燃,笑:“今天乐欢盈要发几篇稿子?”
“一篇人物稿,三版新闻稿还有下午一个媒体群访。”
名人不说暗话,这样的时机,乐欢盈必须要给邹航做一波公关,安抚粉丝或者巩固人设,需求是摆在那的,不可能不利用。赵缂是行家也没必要瞒着。
“人物稿是你经手了?”
“嗯。”
赵缂突然低笑了一声:“那时候就不该答应曾源借你去给他们写那几篇娱乐稿。”
我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各组总编借别组的记者写稿是常见的事,怎么他还跟赵缂商量过?
却又听赵缂问:“这几年的宣传稿写得过瘾么?”
这话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如果不是他发问,那就可以理解为同行在挤兑我失掉了记者本职初衷,沦为宣传工具,但是他这个资历和段位,没必要这么无聊。
“石健上周开展,还问起你,他最近几件藏品被欧洲那边的博物馆收了,价格一直不错。”
我知道,展览还邀请过我去,但是当时在给明雨筹备婚礼没有时间,当然也是因为并不怎么想去。
石健、杨峰、司棋那时候让我在一瞬间看到了人的复杂、无奈和钻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石健还算是有心,他一直感谢你,如果没有那篇稿子出来,他就真跟高明解约了,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命运。”
“不用感谢,那篇稿子写得其实不好。”我低头。
“你这是说的气话?”赵缂笑起来。
“不是,您肯定知道那个稿子甚至不是行活儿,我那时候写东西夹带太多情绪了。”现在也是,不过现在就是要写带情绪的稿子。
我按了按心神,实事求是说:“不过石健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很替他高兴。当初只是没想到他会同意和解,之后又很快续约。高明之前扣下他的证件,控制他的行动,还去他的老家威胁他的父母,都是流氓的做法。继续跟他签约其实很有风险……”
赵缂突然问:“那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你怎么知道就是真的?”
我摇摇头,无力说了一句:“就是感觉吧。”
我直觉他没有骗人,但是……
“你的感觉有什么重要?”赵缂说了一句。
后来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了。
赵缂也叹口气,“那时候在网上被骂没想过为什么?”
我想了很多。
他抬眼看我:“是不是也想过我为什么叫你去写这篇稿子?明知道你是那样的写法还让你去写这种需要很多事实判断的稿子;明知道你才入行,很容易被采访对象的经历或者话语打动,写的文字可能会不够客观可还是让你去写?我到底什么目的?是不是想给《京客》制造争议话题?”
想过,但是也就是想想,可是想明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