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绿茶山鬼的小傀儡/被迫救赎美强惨绿茶——我吃水煮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3 23:03:06

  江予淮极为自然地张开十指理了理她的发尾,顺着发丝梳开后,方才意识到逾矩,猛地怔住。
  日晚倦梳头,陆时微平日打理头发很是随意。大抵因为禽鸟一类羽翼天生,无需多费心,一头长发格外柔顺,手感颇佳。
  两相无言,江予淮面不改色地说回话题:“你是介意我没有坦诚?如此也好,不如你先来替我上些药?我可痛得很。”
  “别摸我头……”她小声抗议,却换来江予淮又报复般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直至翘起几根毛才心满意足地挪开手,灵光一现提议说:“有法子了,你变回原形就好。这般替你疗伤,便没什么顾忌了吧?”
  怎么就没有顾忌了?飞禽类的原身不够霸气不爱轻易给别人看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陆时微暗自腹诽一番,余光瞥见江予淮自顾自地扯起衣带,大有宽衣解带任君观赏的意图,忙不迭地扭扭捏捏变回原身。
  许是失血颇多的缘故,原身竟是整个缩小了许多,看着与家中豢养的小鸡无异。
  她的小肚皮始终会贴到寒凉的地面,冻得急急扑棱起翅膀来,还没飞多高,就被江予淮捉住抱到了膝上搁着。
  也不知道江予淮这鬼是不是有什么爱摸毛的癖好,她虽甚爱生有双翼,但自觉原型不甚美观,比起家禽也就多出几根火红的羽毛来。
  偏偏江予淮爱不释手,觉得颇为有趣一般,逮着她一身的毛轻轻柔柔地抚摸几下,治愈的灵力依着指缝丝丝滑滑地润泽了伤口,他道:“你这小鸡的毛生得真是不错,只是怎么只剩几根红毛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出来?毛都被折断了许多呢。”说起这回事陆时微就没了好气,怏怏不乐地埋怨。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住,轻飘飘地发话:“是这样啊,那下次去寻寻他们如何?你快快修炼好傀儡术,我等着你帮我一同讨回来呢,杀了他们是易如反掌。”
  一听江予淮话中有杀戮的意愿,陆时微大喜:“小明小明,我如果劝住他,莫要伤人,是不是一个好大的功德?”
  “他说的是让你去动手,你在高兴什么?嫌功德欠得还不够多吗?”系统话里话外都夹着嫌弃,恨铁不成钢。
  小明真是精明,想骗点功德,好难。
  她暗自神伤,长叹一声,只能打岔道:“我们鸟类,都很爱惜羽毛的,现在都不好看了。”她说得嘟嘟囔囔的,话里话外都极为惋惜。
  江予淮沉吟了会儿,自觉别出心裁地问:“那我抓几只火鸡精来,拔些毛替你安上,如何?”
  虽是信口胡言,陆时微离奇地大为心动,她甚是喜爱赤红的羽毛,如果真能补上几根,光是想想她就要窃笑了。
  她禁不住笑得分外开怀,浓密的一身羽毛随之抖动,生出几分绚烂夺目之感,不知足地要求道:“既然都要抓了,你不如替我抓几只凤凰回来,百鸟之王的羽毛才好看呢,火鸡的可比不上我的。”
  “好。凤凰也比不上你。”这一句轻轻的念叨微不可闻,既而他又像解释般补上一句:“凤凰可没拼死救过我。”
  会感恩的鬼就是只好鬼,他倒是有情有义,竟真心诚意地被她舍生忘死的壮举打动了。
  甚好甚好,攻心之路更进一步。
  不消多时,疗伤毕,她的灵力回溯了大半。
  陆时微刚想问江予淮是不是需要她帮忙,他的人皮上惊现一条条斑驳的裂纹,仿佛是分明碎裂又强行黏合在一处的精致瓷器,触目惊心。
  洞穴外旭日初升,正正照在他无半分血色的脸上,他却像是无所察觉。
  又是怎么一回事!再沾上些阳光,江予淮岂不是都要碎了?
  她想象力太充沛,被那恐怖画面吓得立马脱下罩衫,犹记得用本就不多的灵力囫囵清理干净脏污,扬手将其盖到了江予淮头顶,把他整个笼在黑暗中。
  江予淮被压得一懵,问:“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了?”
  “你的皮肤上,有了裂纹。我能做些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太过慌张,说得轻易。
  罩衫下发出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予淮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回扶风。”
  一踏入扶风的地界,天光大亮。日光点点落在四处,那面从小道士手里夺来的镜子,从江予淮袖中奇异地化成一道烟气,游龙般飘进空气中没了踪影。
  他们两个都没有发现。
  清晨薄雾蒙蒙,循着江予淮的步伐,一路行至扶风荒山脚下零星的小屋。一家的小院里有一六七岁的女孩在独自玩耍,陆时微越过她上前敲门,她倒也不拦着,只睁着圆圆的大眼瞄上几眼。
  开门的是一位衣着朴素整洁的老妇人,鬓发苍苍,她本还有些警惕,甫一见到院门外江予淮露出的小半张脸,立时亲亲热热地让开门:“您来啦,二位快请进。”
  女孩见是老人的客人,自己挪得更远去玩。
  江予淮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闪进了屋子里。
  屋内陈设简单,说话间陆时微得知老妇人姓苏,家中四人。她的丈夫是名工匠,近日在外郡劳作。儿子已成婚,住在隔壁的小院里,那女孩则是她小孙女。
  苏大娘待江予淮很是熟稔,对如此狼狈样子的他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忙忙碌碌地在厨房里煮粥,散出阵阵烟火气。
  趁她忙碌,陆时微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回山上?你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江予淮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闷闷地回了句:“不会有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不出一会,苏大娘又从卧室里拿出一只毛笔来,样式平平无奇,笔头干干的,不像是常用的物件。
  她给陆时微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携着毛笔引着江予淮入了个黑不溜秋的房间,又拦住陆时微下意识想跟上的步子,神神秘秘地说:“姑娘安心在外歇息会儿吧,这里面还请姑娘回避。”
  毛笔,在此时此刻,会是什么用处?
  莫不是画皮?
  她小时听婆婆说过恶鬼画皮的故事,借此警告她不要总是以貌取人,听后她怕了好久。
  书中说,有狞鬼,面翠色,齿巉巉(chán)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
  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共视人皮,眉目手足,无不备具。
  这老人身上没有半分死气,莫非她是大隐隐于市的画皮高手?普通人竟能会这样的神奇法术?
  陆时微心不在焉地喝完一碗粥,她才觉出饿的滋味,一日一夜惊心动魄,全然没空祭五脏庙。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走出来的却只苏大娘一人。
  她看着有些疲累,但仍是挂起一个温和的笑,坐到陆时微身旁说:“别着急,江公子还需调息一会,姑娘可吃饱了?”
  “饱了饱了。”陆时微吃足两大碗,又有了说闲话的心思,好奇地打听:“大娘,您认识他多久了呀?”
  江予淮爱重容颜,能让他在险境中卸下心防面对的,定是颇有渊源的人。
  “粗粗算起来,竟是有四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苏大娘扳了扳手指头,语带感慨,问道:“小姑娘,你和他认识又有多久了?”
  她想了想,旋即答道:“一个多月吧。”
  四十年里江予淮容颜不改,想来苏大娘是知道他身份的,于是她又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的猜测:“您刚才,是在替他画皮吗?”
  闻言,苏大娘面露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答道:“算不上会,我会作画,照着他原本的脸画上草稿,他再描摹。按着他的说法,这是补色。”
  想来是江予淮自己不敢落笔,生怕画得不如昔日风采。
  好奇更盛,她忍不住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您当年是怎么认识他的呀?”
  得到的是一阵静默,苏大娘目光悠远,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四十年前的记忆里。
  半晌,她怜爱地看着陆时微,慢慢地说:“曾经,我和你是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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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哭,昨天的更新实在没赶上,早上小修了一下。
  画皮的内容出自《聊斋》。
  小江这几章有点惨惨。
第16章 新娘归途
  院中小树的枝叶随风摇曳,艳阳穿过窗棂照进来,陆时微恰恰坐在日光中,听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
  苏大娘苍老的声音响起,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扶风郡地处边陲,土地干旱少雨,收成不佳,百姓生活困苦。数百年前,国力衰弱,长年累月受到外族的侵扰抢掠,又屡次吃了败仗,渐渐成了个凋零破败的镇子。民不聊生,街头巷尾多了大批大批的乞儿。
  不知是从哪一年开始,出乎意料的风调雨顺起来,外族首领暴毙,族群陷入争抢政权的混战中。而新上任者一旦下令进犯扶风,亦有性命之忧,或死或残。久而久之,元气大伤,便不敢来犯。
  日子好过起来,百姓皆以为是老天保佑。有一猎户在进山时遇险,被山间凶兽逼入绝境,一脚踏空差点掉入万丈深渊。
  崖壁上生长出翠绿的藤蔓,枝条纤细柔韧,紧紧地卷住他急速下坠的身体,他获救了。
  在峭壁上,他看见了一个飞掠而过的少年身影。
  这猎户大肆渲染这一回的见闻,而后郡内日渐传开山神庇佑的言论,许多年流离失所的生活让他们格外离不开庇佑。于是自发地诞生了信仰,大行祭祀之礼,自觉地不再踏足荒山。
  祭品有时会是富人举办的一场盛宴,有时是孩子手中新得的蔬果,全凭心意。
  然而人们的欲望不会止步于平安度日,他们试图加倍地讨好山神。
  一批人大着胆子潜进荒山中碰运气,在山上小屋里捡到了数张面容不清的红衣女子画像,而传闻中的少年倚在屋顶上,漠然地注视着那些闯入领地的人。
  流言愈演愈烈,有人说画像是山神的指示,着红衣的女人是他想要的新娘,七嘴八舌出了个新娘祭祀的主意。被选中的妙龄少女嫁给山神,听起来似乎是个无上的荣耀。
  但没有人知道山神娶妻到底意味着什么,虽说传闻里少年不曾伤人,反而是护佑一方的角色,但未知往往伴随着风险、死亡,所以一开始无人愿意前往。
  这分明是以活人祭祀。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后来每二十年一轮的盛大祭祀演变为扶风郡人人皆知的习俗,成了一座富庶的小镇。
  数年来,没有人再见过之前上山的新娘。
  这个故事的开头是在四十年前。
  大娘的名字是苏念儿。念儿念儿,父母盼子的殷殷之情昭然若揭。
  在那一年,苏念儿长到十六岁,二十年一度的祭祀将要到来,人选却迟迟未定。郡守百般无奈,赏金五十两寻人,她的父亲立刻就把她送去了府衙门口。
  在利益面前,少女自己的意愿无人在意。郡守满意于她的年轻和美貌,她的父亲欣喜于足够锦衣玉食几年的钱财,其余百姓诚心诚意地雀跃未来二十年,又将是安稳的日子。
  她是抱着必死的心上山的,喜轿到了山脚后,如同长了腿般飞速登上山顶,也容不得她反悔。
  与众人口口相传的并无二致,她见到了少年人模样的山神。
  江予淮看清她的长相后待她很是疏离,给了她两个选择,一种是放她回家去团聚,另一种是替她改头换面,与家人亲朋今生都不能再有瓜葛,重新开始。
  苏念儿没有半分犹豫,选择了第二种。
  她换了一张平凡的脸,在山脚下住下,靠着自己的画技和能做些绣花活儿的手艺过活。在二十岁的时候她结识了投缘的外乡人,那人为她修缮房屋,造出农家小院。她嫁人生子,儿孙绕膝。
  故事有了一个美满的结局。
  陆时微听得入神,意犹未尽地回想了一遍,说:“您很像一个人,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她欲言又止,斟词酌句后又道:“说起来怕冒犯了您,那人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婆婆,是我此生最敬爱的人。您说话时的温和慈爱,总是让我想起她来。”
  老太婆应当已经投胎转世了,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她想念婆婆了。
  苏大娘眼带笑意,鼓舞着她继续说下去:“但其实,我大概和您更像一些。我小时候家中有六个女儿,父母盼儿盼了一生不得,觉得是我占了儿子的位,就把我扔了。”她说得平静,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提竟是恍如隔世。
  “好孩子,别难过。现在都过去了,会有新生活的。”苏大娘柔柔一笑,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宽慰道。
  她却是摇摇头,认认真真地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觉得,当年被抛弃了,反而是一种幸运。今时今日的我,定然是比活在那个家里的自己更好的。”
  苏大娘笑意更深,赞许地点点头说:“小姑娘果然聪慧,开悟得真早啊,是这样的!但其实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在山上待了一月有余,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山巅的清晨。”
  陆时微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知晓她是误会了,急急解释:“我是有求于他,他也有事需要我去办,我们算是合作关系吧。”
  苏大娘但笑不语。
  她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而有了新的疑问:“大娘,您知不知道有没有选了回家的新娘呢?我之前听人说,后来也没有人再见过她们,所以是全部都离开了吗?”
  “有的,她死了。”
  不知何时,江予淮站在了门边,许是她太专注于和苏大娘推心置腹地谈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他已然恢复了素日从容弘雅的模样。
  被主人公当面撞破打听他的事情,陆时微面上讪讪的,偏偏注意力统统被他话中的内容吸引了。
  江予淮口中的故事,显然有着一个不忍睹的结局。
  那是再久远一些的六十年前了,当年上山的女子不舍得家人,决心选择要归家。
  迎接她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亲人重逢、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其乐融融。
  家人们得了赏金,欢欢喜喜地操办了通宵达旦的宴饮,见到她风尘仆仆找来时惊恐得如见鬼魅。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再出现,也不相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征得山神同意被放回家来的,只道她是彻底得罪了山神大人。
  为免于牵累,保住那一些得到的好处,又惧怕于想象中的山神的迁怒,她的父亲找出一根白绫劝她上路。美其名曰,为家人牺牲,是大义。
  她真的就自尽了。
  他说得简略,陆时微反倒久久不能从中抽离,眼眶泛红,湿湿润润的,面色悲戚。
  江予淮没有告诉陆时微的是,他料到了事情未必顺利,一路都悄悄跟在了女子身后。他目睹她星夜归家,一家人都酩酊大醉,在看见她出现时,瞬间清醒得乃至决绝。
  他本来是可以从悬梁上救下她的,但那女子万念俱灰,一心赴死。
  白绫是被斩断了,她却是毅然一头撞死。
  自此江予淮寒了心,明白他无需干涉他人的因果。他不是人们崇拜的山神大人,也根本不能奢望成为救世主,显然,他只是个死去多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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