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再让我睡一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3 23:04:40

  燕怀瑾与周思年亦赶在她之后入屋,互相寒暄一番,周思年局促地揖礼:“偶闻喜讯,来得仓促,未来得及给二位准备礼物,待来日,思年定为其补上。”
  温璟煦这会子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无妨,周大人既是一道来贺喜的,便无需拘束,同喜即可。”
  众人聚在一块,或闲谈或关心,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该到要离开的时候。温璟煦起身送客,裴筠庭则趁机留下同裴瑶笙叙话。
  “绾绾,你与三殿下两情相悦,如今终于肯表明心意,我倒要等不及问问你,是何感受?”裴瑶笙发髻松松地挽起,未饰珠翠,揶揄道。
  “阿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根本未来得及找机会将此事告诉裴瑶笙,就被她先一步猜到。
  裴瑶笙捂嘴笑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方才一进来我就发觉了,加上三殿下看你那眼神,比往日还黏糊。在爹爹娘亲眼皮子底下,小动作还那样多,我瞧你俩真是胆大包天。”
  榆木脑袋开了花,生出多情种来。
  倒也值得令人欢喜。
  裴筠庭当然不会否认,挽着她的胳膊傻笑两声:“阿姐,待日后肚子里的小家伙长大,咱便领着他一块游山玩水去。每逢春日便入云深处,夏日避暑,冬日雪仗,秋嘛……”
  “再说吧。”她欣然一笑,“如今最重要的,当属把酒看今朝。”
第八十九章 夫复何求
  待将访客们送走,结束兵荒马乱的一天,温璟煦阖起门扉,一声不吭,又极为小心地将裴瑶笙拥入怀中。
  “怎么了?”她拂着温璟煦的背,温声询问道。
  他缄默地摇摇头,仍抱着裴瑶笙不撒手。
  霎时间,两人好似又回到了嘉瑞二十九年的那场大雪里,她越过长廊走到温璟煦身前,用独有的温柔,轻而易举地拨开所有围绕在他周身的阴霾。
  亦如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她都会无一例外的逆光而来,拥他入怀。
  “阿瑶。”他嗟叹一声,“得知你有喜,我心中是欢喜的,如你所言,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可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我实在担忧。你我初次为人父母,若往后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需委屈你多多提点我。”
  裴瑶笙自然应下:“璟煦,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对此无需太过忧心。想必得见你如此,尊章和阿淳都会很欣慰的。所以,不要害怕,无论前方是什么,咱都一起面对,嗯?”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温璟煦握住她的手,将其贴上自己的脸颊,心中的担忧丝毫未减,但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瑶笙察觉到他的郁郁寡欢,却并未挑明:“明日回侯府,一起吃顿饭。”
  “好。”
  这一夜并无明月,靖国公府在黑暗中十分寂静,许久没做过噩梦的温璟煦在裴瑶笙身侧,安稳地沉睡。
  ……
  裴瑶笙怀孕的事一经传出,各方纷纷送呈贺礼,不出半日,国公府的院子便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宫里赏了几件小玩意,皇后还特意追加了两份裴瑶笙喜欢的糖蒸酥酪;周思年那头都是些大老爷们,只挑了库房里比较拿得出手的礼送了去。
  出人意料的是,韩丞相与纯妃也各自命人送了份礼来。
  听温璟煦提及此事时,燕怀瑾正坐在裴筠庭身旁,认真为她剥除糖炒栗子的壳——她生性喜甜,从前燕怀瑾造访时总喜欢顺道给裴筠庭带点甜食,这回亦不例外。
  “说起来,当日我遭乌戈尔和裴萱算计,你为何会只身找到丞相府去?又同他密谈了什么?”裴筠庭歪头望向他,语气疑惑。
  燕怀瑾睨她一眼,将一颗剥好的栗子放入她掌心:“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裴筠庭被他这话气笑,把栗子放入口中狠狠嚼了几下,仿佛那是他的头颅:“燕怀瑾。”
  “作甚?”
  “你还是做个哑巴吧。”
  “世上还有哪个哑巴对你这么好?”
  裴瑶笙靠在椅背上,眼瞧这对欢喜冤家吵闹拌嘴。身后温璟煦替她拢着扇子,凝望她的眼神似一潭秋水,平和深远。
  笼袖熏香,垂帘晏坐,几人围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未觉时间过得飞快。
  话题说回韩丞相与纯妃,燕怀瑾和温璟煦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瞬,随即又装作无事,各自分开。
  “你可还记得云氏那个叫云妙瑛的姑娘?”他抬眸,视线落在裴筠庭红润的嘴唇上,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正是韩逋与纯妃私下同云氏做了场交易,将她作为筹码送到燕京来的。如今云氏掌权人更迭,云先生已不再插手云家事宜,对云知竹我了解不多,但此人绝非良善之辈。”
  温璟煦看热闹不嫌事大般补上一句:“据我所知,云氏最开始可是冲着咱们大名鼎鼎的三皇子来的,却不知为何,被燕怀泽捷足先登……也罢,倒还算在我意料之内。”
  裴筠庭挑眉,瞧着并未相信他这番略显自卖自夸地分析:“云四姑娘和阿泽哥哥的事,你又如何能预料?”
  然而话脱口而出,她便立刻反应过来。
  只见温璟煦略带嫌弃地觑她一眼,抬手替裴瑶笙剥好两颗糖炒栗子:“纯妃那算盘打得,我在西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燕怀瑾嗤笑一声,对此表示认同。
  “我晓得了。”裴筠庭拍拍手,“云氏能与纯妃娘娘一拍即合,自然是因有利可图,而世间有什么比嫁给未来皇储,更能稳固世家地位的东西呢。纯妃娘娘所想应当与你预料的如出一辙,夺嫡……谁不想站上权力之巅呢。”
  几人十分默契地将目光投在燕怀瑾身上。
  少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夺嫡自然无可厚非,乾坤未定,谁都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但父皇要考验的,是能力,是心性,更是胸怀。漂亮话谁都会说,最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为。”
  堂内静默一瞬,裴筠庭望着衣裙上的绣花,短暂出神。
  她想,你一定会做到的。
  未来是成为大将军为国征战也好,成为君主一统天下也罢,我都会支持你,与你并肩同行。
  毕竟我此生夙愿其一,便是得见你君临天下。
  ……
  今夜侯府的菜谱有裴筠庭最爱的糖醋小排,正巧她有一阵子没吃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就着小排吃光了一整碗米饭。
  燕怀瑾也破天荒地留下一块共进晚膳。
  既是身份矜贵的三皇子在场,还纡尊降贵地同他们一块吃家常菜,故除温璟煦和裴筠庭外,众人皆不免产生几分拘谨和惶恐。
  然而三皇子本人对此置若罔闻,甚至主动给裴筠庭夹了一筷子肉。
  两人神态间的亲昵以及若有似无的小动作,侯府众人皆看在眼中。
  裴长枫与裴仲寒的心情复杂,说高兴,那倒没有想象中的多,反倒是不舍自家白菜被拱的悲愤占据了上风;裴照安与林舒虞悄悄对视一眼,满是欣慰;裴苒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想引起注意,只是专心吃饭。
  赵姨娘和裴蕙自从那夜过后便一直被关在祠堂中思过,至今未被释出。
  耀月和星辉高悬夜空,微风轻拂枝叶,照亮侯府门前的石板路。
  温璟煦以裴瑶笙现今半点马虎不得的身子为由,先行告辞。裴筠庭则是随后才将吃饱喝足的燕怀瑾送至门外。
  展昭与展元已经坐在了马车前头,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声道:“裴绾绾,何不亲一下再走。”
  裴筠庭见状,冷哼一声:“做你的梦去吧。”
  他却分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扣住她的腰,手拢在她的后脑勺上,不予半分退路,俯身吻上去。
  “燕怀瑾,你再这样,我就喊非礼,让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唔——”
  裴筠庭嘴上虽严词拒绝,可真到这时候,她反倒没有了反抗的意思。
  清冷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如梦似幻。
  拥吻交缠,燕怀瑾的手在她腰上细细摩挲,良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语气轻佻,笑得痞里痞气,却并不让人感到冒犯,同时气定神闲地抬手去抹裴筠庭嘴角:
  “你喊吧。”
第九十章 故人叹
  对入住齐王府后的第一位客人是韩逋韩丞相这件事,燕怀泽始料未及。
  虽然纯妃十分信任他,韩逋亦属于齐王一党的重要人物,但燕怀泽对这位丞相有敬重,有佩服,却独独没有亲近与信任。
  亲手为他沏了杯热茶后,燕怀泽直切正题:“丞相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韩逋当下并未搭腔,似乎正斟酌该如何开口,端着茶杯的手也悬在半空,迟迟未饮。
  直至茶水微凉,才听他悠悠道:“三皇子和圣上,估计已经知晓我与你母妃联手做的事。有关情蛊一事的个中关窍,连我都无法确认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于我们而言,算不得是好消息。”
  燕怀泽闻言蹙眉:“何以见得?就因为那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随即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对三弟出手我尚能理解,可您与母妃为何几次三番地要把阿裴牵扯进来,甚至想杀她。”
  “……”
  “夺嫡,势必要踩着数百人的尸体走到顶峰。我既踏上这条路,自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神情和语气皆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但我绝不希望看到自己是踏在他们的尸体上过去的,无论是儿时的情谊,抑或血脉相连的亲情,我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韩逋沉默半晌,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王爷,如今咱们无路可退。圣上的心思谁能猜透,谁又能保证他是否会对你和娘娘出手。”他将半口未饮的茶盏放在桌上,力道有些重,盏底磕在木桌上,发出闷响,“纯妃娘娘事事都在为你考量,且你我皆瞧得出圣上有多倚重和属意三皇子。她对裴筠庭出手,一是不想你为情所困,耽误大局,二则是为制衡三皇子。”
  “倘若要我杀了阿裴和三弟才能坐上龙椅,那我宁弃之。”
  “王爷,慎言!”韩逋怒斥其态,“你这么说,就不怕娘娘因此难过失望吗?”
  他冷笑连连:“那是母妃的愿望,并非本王的志向。我固然想与三弟争个高下,向父皇证明自己,却不是非要成为储君,甚至坐上龙椅。”
  “你以为这样想,三皇子继位后会好心到放过你吗?”韩逋那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几乎与纯妃如出一辙,“当夜他敢找到丞相府来,不仅是在警告我,同样也在警告娘娘和你。他根本没打算手下留情,你亦明白,对敌人的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王爷,望你三思!”
  “韩相。”
  房门外挂着的风铃在此刻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跃入江水的鱼,冲破表象的沉静后,再次陷入无边的静谧。
  燕怀泽缓缓抬眼,收起了往日润玉般的温和,眸光深沉:“我有眼睛,人也不傻,能觉察你与母妃的关系,自然能看出他是怎样的人。燕怀瑾是我朝夕相处,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你——”韩逋被他一番咄咄逼人的话语气得一噎,同时也在为话中的内容心惊。
  燕怀泽很少露出带有锋芒的一面,大多数时候,他在外人眼中是谦谦公子,是温和有礼的。只是触及逆鳞,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概是觉得他朽木不可雕也,韩逋没再多说旁的话,茶都未喝完便起身告辞。
  人走茶凉,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煎熬。
  自从裴筠庭被乌戈尔重伤清醒后,燕怀泽便没再见过她,一是因为愧疚,二则是因找不到合适的表情面对她,面对燕怀瑾。
  即便坏事做尽,却依旧不想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一面。
  她会受伤,有一半原因是由他造成的,是他任由母妃和乌戈尔联手,若非如此……
  风铃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那是某年裴筠庭送予他的生辰礼物。
  物是人非事事休。
  思及此,燕怀泽不禁长叹一口气,哪怕有几分意兴阑珊,也仍端出棋盘,企图以往常的方法寻求内心的平静。
  ……
  飞鸿杳霭天涯,日近黄昏,金黄和黛赭都纯净得毫无斑驳。
  燕怀泽趴在桌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无人前来打扰,故也无人叫醒他。
  他动作极缓地坐起身,呆滞的凝视桌上只下到一半的棋盘,似乎尚未从那个美好的梦境中走出来。
  他梦见自己在钟粹宫的梅树下睡得很熟,醒来睁眼时发现裴筠庭正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面容甜美又憨态可掬。
  只见她朱唇轻启,唤他阿泽哥哥,挽起他的手,央求他陪自己下棋,还信誓旦旦地说今天一定会赢,而燕怀泽笑着答应了。
  然而才堪堪落下一子,眼前瞬间换了幅景象。
  彼时模样尚年幼的弟弟,正拉着燕怀泽的手,不停朝前奔跑,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头顶是大片大片,难以形容和记忆的云朵,
  他们一直都未停下,少年的精力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一大群侍候的宫人面露惶恐地追在身后,生怕两位金贵的皇子殿下出了什么闪失,唯独这两位殿下自己毫不顾忌。
  直到跑上宫里最高的城楼上,一行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我要做——大将军!”不过十岁左右的燕怀瑾,个子还未拔高,双手撑在阑干上,朝远处高呼,眉眼间满是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我要做她的,盖世大英雄——”
  燕怀泽瞳孔骤然一缩。
  当残梦从臂弯飞走时,泪也随之垂落。
  回忆里旧时的场景疯了一般闪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眼泪肆虐决堤,一颗一颗,坠入身下锦袍的花纹中,晕染出一小块痕迹。
  淮临,阿裴,若我们还能再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多年来隐忍不发的情绪在此时姗姗来迟。
  为何人与人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呢,为何他们始终不能维持曾经的模样,一如母妃头上的白发,即便用再多的方法去挽回,皆无济于事,皆是徒劳罢了。
  ……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眼前逝去,纵然发生诸多改变,一切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前行。
  近些日子燕怀瑾很忙,裴筠庭也无从知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偶尔从旁人口中听闻只言片语,倒没真的放在心上,因为不论如何,燕怀瑾都会抽出时间来见她,风雨无阻。
  她进宫的时候也愈来愈少,闲余之时,除去对远在边关征战之人挂怀,以及裴瑶笙的身孕,另一桩要紧的事,便是她的书院。
  陆时逸和玉鼎真人没能寻到哥哥,却有意想在燕京扎根,她觉得这也算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之前早在偶然的机会下,她就从玉鼎真人口中得知陆时逸能文会武一事,裴筠庭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过他,结果令人十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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