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君举着他的冰淇淋:“你的钱包不是不见了嘛?”
我『露』出一点点思考的表情,然后伸手在风衣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摸』出来一个钱包。
“现在找到了哦。”
在悟君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去了附近的居酒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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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里的老鼠在发出细细的吱吱声,它们穿梭在那些蜿蜒曲折的管道中,从地下前往地上,又从地上返回地下。
赌马场里,藤田刚刚还拿着伏黑甚尔扔过来下注的钱包,可是一转头的功夫,那个钱包就已经不见了。
然而周围也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大白天总不可能有灵异事件发生吧。
穿梭在管道中的老鼠口中叼着一个钱包。
凭借着瘦小的身躯,它从地下爬上来,顺着墙角钻进了通风管道,然后来到了电影院的一间放映厅。
老鼠并不知道放映厅里在播放什么电影,它只是凭借着被支配后的命令行动,从无数个座位下钻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只脚的旁边。
从上面伸下来一只手,拿起了它叼着的钱包。
有一道轻柔的、女『性』的声音对老鼠说:“好孩子。”
第4章 04 “约定”的另一个……
04 “约定”的另一个名字
悟君明明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却在点餐的时候笑眯眯地跟老板说要三扎生啤,口吻娴熟得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可杰君还没等他话音落定便紧接着开口,向老板道不用在意他的话,他是在开玩笑的。
“我可没有开玩笑,杰。”悟君不满地盯着杰君。
“但是还不到合法饮酒的年龄,老板也不能真的卖酒给我们,所以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悟。”
听到这话的悟君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当他脸上的笑意悉数收敛起来之后,空气中顿时有股针锋相对的气氛开始酝酿。
悟君半握着拳头,用半个手掌支着自己的下巴说:“你这是正论吗?”
杰君不说话了,双眸却毫不挪移地看着他。
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好严肃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非但不可怕,反而有种小孩子在吵架一样的感觉。
说起来,真正是小孩子的惠,反而看起来要比悟君更加成熟呢。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显眼了,所以悟君和杰君还没真正吵起来,就双双侧过脸看着我。
悟君问我:“玛奇玛觉得呢?”
我正支着下巴注视他,于是作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告诉他:“我觉得悟君很可爱。”
虽然长得很高大,可是说话的口吻却像是小孩子一样,而且还喜欢吃甜食,『性』格也很活泼……即便戴着奇怪的圆框墨镜,也能让人在用“可爱”这种词语来形容他时半点不觉得自己是昧着良心。
听到这种话的杰君显然是愣住了,但是悟君却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只是小声嘟囔着:“我又没有问你这个……”
这回我也觉得有点惊讶,因为我同样没有想到,“玛奇玛”和悟君之间的关系,原来真的有这么要好吗?
难不成……他们是朋友吗?
在我和杰君保持着安静的时候,悟君又点了一份甜点,好胃口地把它吃光了。
不过“喝酒”和“正论”的话题也因此结束了,像是从来没有开始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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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外面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街边,从车上下来的人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居酒屋附近观察着我们。虽然他自己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被发现,不过事实上,不仅是我,悟君和杰君都已经留意到了。
杰君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悟君是知道的。
“是来接你的人吧。”悟君抬起脸看着我。
那个人是禅院家派来的司机。
我之所以知道这一情况,当然还是因为和鸟类共享了视野,虽然动物的视野都很随『性』,但只要支配的数量够多,那就可以覆盖到足够广阔的范围。
“真不想回去啊……”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的口中竟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种话。
悟君或许也是因此想到了什么,他和我说:“那就别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悟君的神情和口吻都是那么的坦然,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能够以这样的态度说出此等话语的他,在过去一定是过着相当自由随『性』的生活。
“悟君有无论如何也想努力去得到的东西,或是无论怎样也想要去做的事情吗?”
我一直都觉得,大家好像都在追逐着什么——哪怕只是虚幻的泡影。在这种普遍如此的前提下,什么都不想要的人反而会变得格格不入了。
身为咒术界顶点术式“六眼”持有者的悟君,他的心又是怎样的呢?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半掩在圆框墨镜后面的蓝『色』双眸,这时候我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悟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我对视过。
他也有着一双相当独特的眼睛。
悟君大大咧咧地跟我说没有,他说自己和杰已经是“最强”,所以完全不用去想这些。
他的神情充满笃定,骄傲的神采从那张面孔上流『露』出来,好似在陈述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当我的目光触及杰君的表情,却发觉杰君他或许有着一点点不同与悟君的想法。
事实真的是像悟君所说的这样吗?
我想,或许杰君也是想要追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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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一直以来都觉得,玛奇玛有着一双特殊的眼睛。金『色』的,里面嵌着黑『色』线圈的眼睛。
她的神情总是很温和,好似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轻柔笑意,但是她的笑意从来都不会深入眼底。
玛奇玛的眼神是温和的、平静的,可仔细去看的话,却又会觉得在她的眼神深处仿佛只剩无尽的深渊。
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理解他人的内心。然而玛奇玛在想些什么呢?
这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五条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他们都还年幼时的事情,当时的五条悟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但是玛奇玛却一直都是现在
这样的。
她总是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会说出叫人难以预料的话来。
那张小女孩的面孔上,流『露』出好似悲天悯人的圣母像一样的神情。
她问五条悟:「悟君觉得,人要怎样才能算得上幸福呢?」
五条悟同样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无比平静地说:「我不知道。」
然后玛奇玛就笑了起来,她歪了歪脑袋,背着手看他,好似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呢,」玛奇玛说:「所以我和别人约定好了,我会帮助他,而他则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以一副小女孩的姿态说出这种话的玛奇玛,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她在说大话,反倒能叫人无比信服她的话语。
因为玛奇玛悄悄地贴在他的耳边,像是要跟他分享秘密一样地轻声说道:「因为这不仅是“约定”,更是“契约”。」
“契约”是不可以违背的。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当时的内心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五条悟睁着圆圆的眼睛,他侧过脸,刚好与玛奇玛那双金『色』的圈圈眼对视,在某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完全陷进她的眼睛里了。
玛奇玛问他:「悟君有朋友吗?」
还没等五条悟回答,玛奇玛已经牵起了他的手,她说:「我听说,没有朋友的人会很可怜,因为一个人会很孤单。」
她的手小小的,但是五条悟的手也是小小的,两只小小的手——小孩子的手牵在一起,玛奇玛对五条悟说:「我来做悟君的朋友吧。」
「或许悟君将来还会有许多新的朋友,但无论如何,我一直都会是悟君的朋友。」玛奇玛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一刻仿佛有无形的锁链从玛奇玛的腹腔向外伸出,紧紧地缠住了五条悟的身体,他的大脑感到一阵眩晕,他看见玛奇玛的脸上带着圣母雕像一样的神情。
但这一切都是幻觉吧,因为他既没有看见锁链,更没有看见锁链缠在自己身上。
年幼的五条悟想,“约定”的另一个名字,一定是“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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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也到了告别的时刻,我和禅院家的司机离开时,悟君还在居酒屋门口使劲地朝我挥了挥手,叫我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或许是作为“朋友”度过了这短暂的时光。
看电影、吃午饭……或许逛街也能算进去?虽然都是悟君一个人在到处买零食。
禅院家的司机用那种毕恭毕敬的口吻问我是回主宅还是去附近的公寓,他说明天的宴会是要我去参加的,家主大人自从发现我不见之后就非常生气。
我偏过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轻声应道:“这样啊。”
大抵是我的语气听起来太过漫不经心了,以至于从前座传来的声音里都开始夹杂起紧张的意味:“玛奇玛小姐,您看……是不是应该先回一趟主宅,也好让家主放心?”
甚尔君和悟君对待“玛奇玛”的态度都很随意,这难道不是说明“玛奇玛”很好相处吗?可是司机先生这种小心翼翼的口吻,却又让我觉得奇怪起来。
不过我很快又理解到了,或许让他紧张的并不是“玛奇玛”本人,而是“家主大人”。
毕竟“禅院家”可是封建大家庭啊,规矩一定是有一大堆吧,说不定还会把人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呢……
这样一想的话,我也开始苦恼起来了,真不想面对这种讲究的大人物啊。
在这几天里,无论是刚开始遇到的甚尔君,还是今天才遇见的悟君和杰君他们,都能让人在跟他们相处时觉得很放松,但是禅院家的“家主大人”显然并不是像他们这样能让人感到轻松的存在。
但我现在是“玛奇玛”,而玛奇玛又很温柔,所以让别人为难这种事情……
“那就回主宅吧。”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叹了口气。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做好人是件很难的事情呢。
我从后视镜里瞥见了司机先生的表情,听到我说完“回主宅”之后,他立马松了一口气,表情就像是获救了一样。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又向“玛奇玛”靠拢了一点点。
第5章 05 禅院家的“嫡子大……
05 禅院家的“嫡子大人”
玛奇玛是怎样的人?
以我的认知(虽然我对玛奇玛的认知完全来自小春)而言,只能得出“玛奇玛是好人”这样的结论。
但是好人也分许多种,甚至不同的人对“好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是因为小春觉得玛奇玛是好女人,所以我才有了和她一样的想法。那么其他人呢?在他们眼里,玛奇玛又是怎样的人?
这就要他们才能知晓了。
在我苦恼地思考着这样的难题时,司机先生也将车开回了禅院家,应该是佣人的女『性』等在门口,当我下车后便迎上来轻声告知我,“家主大人”正在茶室等着我。
禅院家的主宅是传统的和式建筑,而且很大,我们沿着檐廊走到茶室,中途路过了好几个院子。女佣在转角处便停了下来,只低着脑袋同我说家主大人就在里面。
说实话,一踏入禅院家,我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封建主义气息。要是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地方,想来一定会很压抑吧。
难怪甚尔君宁愿在外“流浪”也不要待在这里。
我来到茶室,跽坐在和室内的禅院家主看起来完全没有司机先生所说的那样生气,或者说是气定神闲都不为过。他一面煮茶,一面语气平静地叫我坐下。
“你失踪了四天,玛奇玛。”禅院家主眼睛都没抬,“这四天你去做什么了?”
我在他对面跪坐下来:“去看了电影,还见了几个朋友。”
正在煮茶的禅院家主将茶杯放在我面前,就像是闲聊一样地说着话:“除了五条家的六眼,你还见了谁?”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才一直都很不喜欢和这种大人物打交道,一个两个都怪吓人的,大家都是精明人,每一句话都是话里有话。
我说:“我见到甚尔君了,这几天都是住在他家里。”
虽然甚尔君本人并不在家,而且严格来说那应该是小津美纪家。
听到这话,禅院家主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情,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原本气定神闲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
板着脸的老人身上有股严肃的压迫感,我一直都觉得,大人物好像都很喜欢摆出这样的表情和作态来,或许这正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此更能威慑他人吧。
他们在利用这种地位和权势带来的威压支配他人,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呼吸一样理所应当。
人总是在被支配着,只不过有时候能意识到,有时候则不能。被他人支配,被自己支配……不同的形式,可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觉得正是如此,大家才会向往着真正的自由。所以说,甚尔君是从禅院家“逃走”的吧。
禅院家主皱了皱眉头:“甚尔……那个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
我点点头,重复了他的形容:“那个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
“你怎么会想到去和他见面?”
我没有回答,因为并不是我去跟他见面,而是甚尔君主动来和我搭话的。
所以我只是说:“据我所知,甚尔君现在已经成了有名的「咒术师杀手」,而且有了孩子,虽然取了「惠」这样的名字,但其实是个男孩子呢。”
听到这话的禅院家主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地问我:“那个孩子有术式吗?”
虽然很想告诉他,不过:“我也不知道。”
想起惠并没有在我面前展『露』过“术式”,我也只能说:“可能没有吧。不过,要想完全了解一个人,光是一两天的相处怎么够呢?”
我一直都认为,想要了解他人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所以即便是朋友、恋人、家人……也不一定真的能够互相理解。
我端坐着,分明是很严肃的氛围,可越是这样,就越想要说点随意的内容。
“要是那孩子有术式的话,难不成要去把他带回来吗?可是他有监护人呀,甚尔君不是还活着嘛……”
话未说完,禅院家主便打断了我。
“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玛奇玛。”他说,“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把他放走,现在都不应该再留有任何私心。”
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
对面的禅院家主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和我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告诉我明天的宴会上高层们也会出席,叫我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