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
“救救我,电锯人。”
从地狱而来的黑暗英雄,他拉响电锯的声音会响彻整个地狱,令无数恶魔闻风丧胆,众人恐惧他、敬畏他、憧憬他……
但是,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玛奇玛微微抬起她的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可她在等待着的事物,却始终没有降临。
她听不到电锯被拉响的声音,也看不到电锯人的身影。
“或许这个世界离他太过遥远。”
玛奇玛轻声说:“真可惜。”
但她的语气里,却又并没有叫人听出多少惋惜的意味来,平静无比的嗓音,轻轻的仿佛月『色』洒落下来般平静。
她再一次将视线落在咒灵身上的时候,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来取两面宿傩的手指。”
咒灵的四肢仿佛浸没在水泥中,被牢牢地凝固住一样无法动弹,它的喉咙里好像也堵了万千斤的铅石,无法言语。
但当玛奇玛说出“在这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它已然丧失了所有掌控自我的神智。
她的手掌就像是蝴蝶一样轻盈地合拢在一起,细长的手指白皙美丽。
咒灵跪倒在地上,玛奇玛弯下自己的身体,微微垂下眼睑,注视着咒灵的眼睛道:“跟我说……”
一个名字从玛奇玛的口中说出,咒灵木讷地重复着她所说的那个姓名,紧接着,玛奇玛的手掌翻动了一下。
无边的苍穹中仿佛打开了一条裂口,看不见的诅咒从天而落,降临在某处古老的宅邸中。
「救救我……」
「救救……我们。」
有一名老人,化作了一滩血肉。
在这个没有电锯人存在的世界,有人代行了电锯人的“英雄”壮举。
-
我一直都记得,电锯人是黑暗的英雄,就像我也记得,玛奇玛是“不被理解的救世主”。
虽然并不是很明白小春所说的“不被理解的救世主”究竟想要如何拯救世界,但在我看来,那一定是无比伟大的壮举。
取回两面宿傩的手指,对我来说确实不算难事。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也有小心地做到了。
就连禅院家的人,被安排来照顾我的侍女,也没有发现我昨晚出过门的事情。
但是,手指要如何交给上面的人呢?这就有些难办了。
一大清早,我还在思考着两面宿傩手指的事情,侍女便急急忙忙地跑来,说是家主大人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等我到场,发现家族中有身份的人物,禅院家主的兄弟们……还有直哉君,都已经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
刚一落定,便听到他说:“乐岩寺嘉行阁下,已在昨晚身亡。”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昨夜乐岩寺阁下在主宅中身亡,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咒灵所为,在现场也的确检测到咒灵的残秽……”
所有人都是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禅院家主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其中还有疑似两面宿傩手指的残秽。”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怀疑,这件事和两面宿傩的手指有关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禅院家主问我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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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毘人紧紧地盯着玛奇玛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令他失望的是,玛奇玛的内心,始终都让人无迹可寻。
他知道昨天白天的宴会中,玛奇玛独自与乐岩寺嘉行会面,但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就只有玛奇玛知晓了。
可就在昨天晚上,乐岩寺嘉行在主宅中毙命,家仆们发现他的尸体时,只看到了他的衣服浸没在一滩血肉之中。
竟然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虽说现场真的检测到了咒灵的残秽,但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在那样守卫森严的古宅中,咒灵潜入宅邸内杀死了家主,却还能不惊动任何人离开?
是要有着何等强大力量的咒灵,才能做到这种事情呢?
禅院直毘人也无法想象。
那根本就不像是咒灵潜入,反而更像是……有某种诅咒,从天而降,落在了乐岩寺家。
一阵冰冷的悚然侵袭了每个人的脊背。
第9章 09 无聊的烂片
09 无聊的烂片
我说:“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无法被摧毁的特级咒物,如果真的重新现世,必须要尽快找到才行。”
大家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
即便是一贯口无遮拦的直哉君也不说话了,或许他也是有审时度势的眼力的吧。
禅院家主再一次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晌,一片寂静的和室之中,再无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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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乐岩寺家主离奇身亡,应该会是件大事才对,可他的葬礼却举行得很是低调,甚至都没有其他家族的人前去吊唁。
直哉君过来找我的时候,侍女正在煮茶,一见到直哉君迈入茶室,她便又要伏跪下来。
我轻声道:“继续。”
侍女的身体顿了一瞬,而后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直哉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满脑子都是乐岩寺家的事情,不过——并不是担心。
“那个老家伙也真是倒霉,偏偏这种事就落在他身上了,我听说整个乐岩寺家现在『乱』作一团,不过死了个家主而已,简直成了笑话。”
我将茶杯放在他面前:“是吗。”
如果只是家主死亡,其实不至于如此,但是……在乐岩寺阁下身亡的同时,宅邸中无数的死魂也都脱离桎梏,涌向了上空。
使得乐岩寺家产生混『乱』的并不是家主的死亡,而是它们的消失。
在宅邸的上空,苍穹张开巨蛇般的血口,漫天的魂灵悉数涌入其中。
因为它们“求救”了,因为有人回应了它们的求救,所以在那一刻,“契约”缔结了。
并不了解其中缘由的直哉君,显而易见是在幸灾乐祸。他总是对看别人笑话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说:“直哉君很幸运。”
他确实很幸运,所以才能继续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取笑其他人。
这种话对直哉君来说似乎也很受用,他就是很喜欢别人顺着他的意思来捧着他,时时刻刻照顾着他的颜面。
听到这话的直哉君抬起下巴,脸上挂着傲慢的笑意,上挑的眼尾更是衬得他意气风发。
“相传,昔日平将门发起叛『乱』,却在两军对垒之际被朝廷派去的净藏法师咒杀,一支横空飞去的箭矢直中平将门的眉心,因为这里是唯一没有被他母亲的庇佑所顾及的弱点。”我抬起眼睑轻声道:“在千年以前便有如此强大的术士,现如今亦有五条家的天生六眼降世,所以我想,或许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危险角『色』。”
直哉君则是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
他说他早就见过了,当世的强者,五条家的六眼、禅院家的甚尔,虽然禅院家的其他人不理解甚尔的强大,认为他没有咒力就是废物,但他是可以理解的。
直哉君说:“我会成为与甚尔君比肩的强者,站上和他们同等的高度。”
他太过骄傲,太过自信,以至于忽视了自身的限制,也不理解他人的想法。
无论是悟君还是甚尔君,都不会觉得直哉君是可以成为他们同类的存在。
“其实,前几天我见到甚尔君了。”
我这样说的时候,直哉君脸上的神情倏忽凝滞,睁大的眼睛和紧缩的瞳孔,都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说什么?”
我于是重复了一遍。
在直哉君怔神的时刻,我稍稍倾过了身体,同他说:“甚尔君有在我面前提起直哉君呢。”
虽然是一句“该不会是和嫡子大人吵架了吧”的嘲讽。
不过充满自信的直哉君,显然有着另一种自我补全的能力。但是在他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来怎样的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只知道,直哉君有些恍惚地离开了。
-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我决定出门去看电影。
但是今天看的电影都很无聊,所以一直看到晚上,我也没有遇到一部有趣的电影。
不过我在离开电影院后遇到了有趣的人。
“甚尔君。”
他斜斜地倚在墙上抽烟,微微眯着眼睛,显『露』出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我站在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他才抬起眼皮,好像得花点时间来确认我是谁。
“是你啊……”
甚尔君叼着点燃的烟,含含糊糊地开口。
他问我:“又是一个人?”
我点头,虽然出门的时候司机先生说要送我,但是被我回绝了。
“那正好,”甚尔君拿下咬着的烟头,随意碾灭,“一起去喝酒?”
微橘的灯光氤氲在黑暗的空气中,也洒落在甚尔君的脸上,他的眼神有些『迷』蒙,身上还散发出酒气。
我『摸』了『摸』他的手,明明是一个人站在墙边抽烟,看起来那么孤单,而且入夜之后的天气也很凉,可甚尔君的手掌却一直散发着热意。
“甚尔君经
常这样吗?”
他反问:“经常哪样?”
“约路上遇到的女人去喝酒,或者一起过夜。”
他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是啊。”
我说:“那我请客吧。”
-
这是我第二次和甚尔君面对面地坐着。
酒馆是他带我来的,并不是多么高档的地方,就是随处可见的店子,不过甚尔君似乎和老板很熟,因为一进门对方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伏黑!”
他挥了挥手,应了一声算是回答,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然后抬了抬下巴朝我示意。
意识到我是和甚尔君一道的时候,老板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点点古怪的神情,甚尔君则开口对老板说:“之前赊的账也并到这次一起结清。”
我可没有跟甚尔君说过要帮他把之前的账也结了呀……
好在出门时带了钱包,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现金交给老板之后,还有一些结余。我干脆把它们全都拿出来推到甚尔君面前。
他似乎总是很穷的样子。
“甚尔君最近又没钱了吗?”
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在挥霍,根本就不会存起任何积蓄。
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惠和小津美纪将来该怎么办呢?两个孩子还得上学呢。
当我说出自己的担忧时,甚尔君好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举起老板送来的一扎啤酒大口喝了起来。
直到灌下去一整杯之后,他才懒洋洋地开口道:“我也是有工作的,大小姐。”
“但也不是多么稳妥的工作吧。”
而且甚尔君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实在很难叫人安心。难怪惠会变得那样老成,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我知道甚尔君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幸福”的,根据我所知道的信息,在离开禅院家之后,他曾经和一个女人结了婚,惠正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但是,那个女人在惠出生后不久便死掉了。
我想,或许对于甚尔君来说,那段时间——妻子和孩子都在身边,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他的幸福吧。
“甚尔君既然很喜欢赌马,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怎么样?”我对甚尔君说,“先喝醉的人要答应另一个人一件事情。”
他举起杯子,然后,我们就这样喝了满桌的杯子。
几乎是脑袋那么大的啤酒杯,一扎喝下去甚尔君甚至可以气都不喘一下,好在我的酒量也还不错,所以才能和他这样喝下去。
当我抬起手麻烦老板来收拾一下桌上放不下去的杯子时,甚尔君已经趴在桌子边上了。
第10章 10 断指为约
10 断指为约
我不知道甚尔君现在是不是喝醉了,不过他看起来好疲怠的样子,根本不像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甚尔君会有觉得累的时候吗?”
在我这样问他的时候,他从桌上抬起脑袋,又仰着靠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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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甚尔听到了玛奇玛的问题,她说话时的口吻,永远都能保持着平静而又温柔的状态,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令她产生波澜。
玛奇玛在想些什么,她是如何看待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切——大家都无从而知。
谁都看不到她真实的内心。
即便是坐在这种小酒馆里,玛奇玛也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明明也是可以一口气喝下一扎啤酒的人,可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喝酒的,反而像是端坐在某个教堂中祷告。
悲天悯人般的神情,以及那双金『色』的眸子——没有人能拒绝玛奇玛的眼神。
“可能会有吧。”伏黑甚尔说。
他没有去看玛奇玛的表情,但他大概能够想象到,当玛奇玛保持安静的时候,她会用一种怎样的目光注视他人。
玛奇玛问:“甚尔君有想过要改变吗?”
对于伏黑甚尔来说,“改变”曾经是一个给他带来过幸福的词语,他与玛奇玛许下约定,要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下去,那之后他不再是禅院家的人,所以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但那样的幸福就像是细雪一样消融了。
伏黑甚尔说我改变了的,所以我现在是伏黑甚尔而不是禅院甚尔。
“我以前养过好多只狗,”不知道为什么,玛奇玛忽然说起了这个,“我觉得流浪狗很可怜,所以每次看到了都要捡回去,但在外面独自生活时间太长的狗,往往『性』格都会变得很凶狠。”
她说家养的狗一般就不会这样,因为有人会拥抱它们。
伏黑甚尔起初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但后来他明白了,原来那一刻的玛奇玛,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在玛奇玛的心里,同样存在着渴望的事物。
不过现在的伏黑甚尔只是懒散地应了一声:“所以你是大小姐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会顺着你的心意。”
玛奇玛安静地注视着他:“甚尔君真是这样觉得吗?”
听到玛奇玛的声音时,会让人有种无比安心而又信任的感觉,即便是警惕『性』过人的伏黑甚尔,一想到面对的是玛奇玛,都会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
总是紧绷着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就很容易让人犯困,尤其玛奇玛的语调那么温和,好似没有半分棱角。
“抬起脸来,甚尔君。”玛奇玛忽然这么说了。
听到这话的伏黑甚尔终于挪了挪视线,他的目光从虚无的某个点转到玛奇玛身上,他看见对面的玛奇玛不知何时伸出了手,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摊开在桌子上。